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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個男人有粗心的時候,餘杉這兩年個頭躥的厲害,他忘了買新衣服餘杉也不會主動提,因此總常年穿著寬大的校服。

餘杉走出房間的時候丁當哇的一聲,羨慕的看著穿著四角短褲的餘同學。

餘杉的腿很漂亮,直且長,和漫畫裡一樣。

老式電視機被打開,這台機子是當時辦理撥號寬帶時送的,屏幕不大,但好歹是彩色的,也能收到很多頻道。

2004年,雅典奧運會開始了,中國選手杜麗為國家贏得奧運首金,飛人劉翔奪冠,電視台轉播著一場場賽事,伴隨著童年玩伴的歡呼和歎息,夏天逐漸有了熱血的色彩,餘杉捧著西瓜用勺子蒯了一大勺,甜甜的感覺縈繞在舌尖。

晚間七點李江海回到家,他今日早些收了鋪麵,拎著剛從市場買的大蝦和預留的排骨,還沒開門就聽見了丁當嘰嘰喳喳的聊天聲。

李江海深吸了一口氣,把憂愁掃去笑著推開門。

餘杉穿著一件老頭衫盤腿坐在茶幾前,茶幾上擺著一摞子紙盒,那是隔壁張嬸給介紹的“私活”,糊紙盒,糊一個五分錢,然後成批量的被收到商場裡。

餘杉不是第一次做這個了,做的又快又好,丁當聊天為主幫忙為輔,半天折不出一個,見到李江海笑嘻嘻的喊了一聲李叔叔好。

李江海笑著點點頭,拎著菜去了廚房,走進廚房關上門,他捂著眼睛很久沒有說話,心裡覺得難受。

杜如蘭的話像針一樣戳著他的心,時不時就會出現在腦海裡,彆的孩子童年都是在寵愛中度過的,擁有好看的娃娃,漂亮的裙子,不用擔心生計不知道愁苦,可餘杉總表現的比彆的孩子要成熟。

貧窮是可以擊垮一個人的,他已經窮慣了,可他們家餘杉是很好很好的孩子,有無限的希望和燦爛的未來,讓孩子留在這件小屋內,糊著幾分錢一個的禮盒,他害怕,害怕因為自己的原因,成為餘杉人生裡的罪人。

“爸,家裡糖好像沒有了,你燒糖醋排骨應該要用吧,我下去買。”門外傳來餘杉的說話聲,李江海快速擦掉淚水,打開櫃子笑道。

“喲,真的沒有啦,你等著,爸爸給你錢,你帶著丁當下去問問有沒有想喝的飲料也一起買回來~”李江海在圍裙裡摸了摸掏出一張五十的紙幣打開廚房的門準備給餘杉。

“我錢還夠呢。”餘杉擺擺手應道,在丁當的歡呼聲中兩個小姐妹出了門。

李江海拿著錢的手懸著,然後失落的垂下來,安靜的把排骨倒在盆裡仔細的清理著血水。

當兩葷兩素全部備齊,丁當已經饞的不行了,她記憶中自從從胡同巷裡搬走已經很久沒有吃到李叔的菜了。

餘杉抱著果粒橙剛準備打開,丁當就衝她擺了擺手。

“喝前搖一搖,廣告上都這麼寫的,要很用力哦。”

餘杉照著做了,腳蹬在木頭椅子的支架上,舉著大瓶果汁非常狂野的晃著,電視機裡音樂頻道正播放著梁靜茹的《勇氣》,她像一個抱著電吉他的樂手,有了幾分灑脫和不羈。

接下來是李江海的廚藝吹捧時間,丁當嘴甜,左一句李叔叔糖醋排骨好好吃哦,又一句哇這個蝦肉香嫩軟滑,餘杉適時的點頭表示認可。

飯吃一半門鈴響了,在丁當的哀嚎聲中,被媽媽揪著耳朵接回了家,聽說她今天有補習班,要提前為高中的課程預個熱,結果丁當逃了課,美滋滋的在這裡和餘杉廝混了一整天。

餘杉拎著垃圾袋出門時聽見丁當的媽媽說,他們家除了餘杉就李江海一個人在家,你算什麼非往人家家裡鑽,好好消停點跟我回家去。

丁當嗚嗚嗚的哭說媽媽知道了,能不能再讓她回去一趟,她逃課買的簽名書籍還沒帶走呢。

餘杉站在胡同巷子的垃圾堆旁,沉默的聽著。

也許在很多旁人的眼裡,他們的家庭怪異且畸形。

倒完垃圾餘杉轉過身,順著長長的胡同巷子往裡走,忽然沿路的某間房門被打開,一個穿著背心的少年從屋裡走出來。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顯然剛剛洗過澡,前腳剛踏出屋門,就像某隻大型犬科動物般快速甩了幾下腦袋。

水珠落到了胡同的水泥地上,也濺到了餘杉身上,伴隨著水珠的還有一種清新的皂角香。

少年把白色毛巾搭到腦袋上一抬眼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餘杉,冷漠的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餘杉認識他,前世兩人是同班,他總是坐在最後一排,名叫陸予崢。他家不是據說很有錢嗎?怎麼會住在胡同裡?

餘杉聽過很多關於他的傳聞,記憶中偶爾會有同學找他借錢,他都是二話不說掏了腰包,也從不要賬,有人說他是人善心好的富二代,但也有人說陸予崢藏在那副好皮囊下的是個變態扭曲的內心。

“沒……沒關係。”餘杉擺了擺手笑道,“你儘快把頭發擦乾吧,風一吹會著涼的。”

“哦,謝謝。”可能是沒想到餘杉會是這樣的反應,少年有些驚訝,他正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眼神中透露著探究,丹鳳眼下的淚痣在黑夜裡若隱若現。

“砰。”屋裡穿了東西落地的聲音,少年微微皺眉轉過身衝著裡麵喊。

“奶奶,我說過多少遍了,你要搬什麼東西就喊我,不要自己……”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門內,抱怨的聲音還殘留在空氣中,餘杉鬆了口氣,她有些怕陸予崢,這個少年有時候氣勢很強,宛如捕食者,高三那年她曾今見到過陸予崢和一群陌生人逞凶鬥狠,他們人多,陸予崢就抓著一個人往死裡揍,那股狠勁嚇退了一幫同夥,剩下被陸予崢抓著的那個最後被一起送進了醫院。

顧祁禮那天也在,他穿著整潔的校服站在巷子外,連衣袖的邊邊角角都是乾淨潔白的,他說打架是陸予崢的事,他也有自己的事情,每個人對自己負責已經很難了,彆人的閒事少管。

餘杉點點頭,然後躲到顧祁禮看不見的角落給警察撥打了電話。

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回憶,餘杉推開門,李江海坐在椅子上抽煙,見到女兒回來立刻把煙滅了撓了撓後腦勺笑了。

“丫頭,現在有空嗎?爸爸想和你聊一聊。”李江海覺得嗓子乾澀,連說一句普通的話都很艱難,他抱起茶杯猛灌了口白開水。

“有。”餘杉乖巧的坐在桌子對麵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爸爸想和你繼續早上的話題,我考慮過了也拖人查過了,你生父那邊家庭條件確實很好,他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教育,杜如蘭.也就是你媽媽,和我保證過了,帶你去了那裡後等你成年就送你出國深造,以後無論你想從事什麼職業或者培養什麼興趣再也不用擔心錢……”

李江海一連串說了很多,以前餘杉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養父也驟然間不要自己了,他著急把自己推出這個家門,就像當年杜如蘭不要自己那般,他們找了很多理由和借口,但結果就是她再一次失去了親人。

可現在,餘杉很冷靜的聽著,她忽然明白眼前的這個因為辛勞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的屠戶可能並不是在勸說餘杉離開,而是在用一個又一個理由勸說自己。

他反複告訴自己隻有女兒離開了才會擁有好的人生,自己才能選擇不那麼遺憾的放手。

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強迫自己理性的為餘杉選擇了一條看似正確的道路。

李江海說完了,他紅著眼睛吸溜著鼻子,從兜裡掏出煙拿在手上卻沒有點,他企圖讓自己表現的更鎮定一些,直到餘杉開始說話。

“爸爸,這個家很好,有屋簷避雨,有食物果腹,還能順順利利的上學接受教育,這裡很好,這裡比一切地方都好,我絕不要離開這裡,我也隻有一個父親。”

也許,這就是重新來過的意義,比過去那個十六歲的自己更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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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胡同廢墟裡的重建

苦難中的人是不能嘗一點甜頭的,因為那樣是會上癮的,對此陸予崢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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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胡同裡在正進行消防安全知識宣講,圍牆上刷著白色的宣講口號和彩色的宣傳畫報。

杜如蘭前幾周來鬨過幾次,但餘杉隻一聲不吭,既不生氣也不回應,等到杜如蘭罵累離開了,就和爸爸一起收拾完一地雞毛重新開始生活。

陸予崢原來真的住在這個胡同裡,他曾經遠遠的看見過杜如蘭罵街的樣子,然後撥通了報警電話,理由是擾民,警車停在了胡同口,兩三個警察走下來先是出具了證件,然後把一臉惶恐的杜如蘭請到了派出所進行簡單的問詢。

那次之後杜如蘭再也沒有來過,她可能覺得餘杉已經成了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無可救藥。

餘杉是在李江海的提醒下才記得要謝謝陸予崢的,胡同總共就那麼大,秘密簡直少的可憐,左鄰右舍都說沒人報過警,那當天騎著自行車路過的少年應該就是舉報人。

餘杉抱著一整個西瓜,在某個悶熱的傍晚站在了陸予崢的家門前。

她想騰出手敲門,鐵質的門就刷的一下被打開了,陸予崢顯然也沒想到外麵有人,兩人同時一驚,餘杉像隻受驚的小熊貓,眼睛睜得大大的,懷裡卻依舊牢牢的抱著西瓜,生怕把寶貴的西瓜摔裂了。

“你.您好,我是那家的住戶,我叫餘杉,這是.西瓜,謝謝你。”餘杉說道,聲音軟乎乎的。

陸予崢居高臨下的看了眼餘杉,單手背著包,另一隻手插在外套衣兜裡絲毫沒有要接過西瓜的意思,他轉過身鎖上門,側身打算從餘杉身邊走過。

“西瓜.是給你的。”餘杉軟軟糯糯的小聲道。

陸予崢腳下的步子頓住,扭過頭看著餘杉露出一個笑容,夕陽的餘暉穿過胡同小巷落在他的肩上,明明該是很溫暖的場麵,但說出的話卻剛好相反。

“我隻是覺得你們太吵了,所以也沒有必要感謝我。”他這樣說道。

手機鈴聲適時地響起來,陸予崢接過電話繼續往前走,留下餘杉捧著西瓜許久無言。

陸予崢和餘杉記憶中的少年似乎不太一樣,他還沒來得及帶上假麵,比原先更尖銳但也更真實。

門內傳來老人的咳嗽聲,聽聞這戶除了陸予崢還住著一位患有眼疾的老人,餘杉仔細的回憶了一下當年確實有這樣一個阿婆,她常年喜歡摸上一個小馬紮坐在門前曬太陽,如果問起來,她會笑嗬嗬的說在等孫子回家。

原來那個孫子就是陸予崢。

李江海見到女兒又抱著西瓜回來了,立刻就知道她在陸家吃了閉門羹,笑嗬嗬的把西瓜切了,留下半塊放在冰箱裡,電視機播放著綜藝節目,餘杉看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