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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又一片,地上冒氣熱氣,似乎連空氣都能扭曲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湧出心頭,仲孫沅猶豫一番,沒有理會其他,循著記憶中模糊的印象穿過這片田野,找到一條黃土小道,順著這條小路一直走,很快就看到一個極其貧窮偏僻的村落。

有氣無力的哭聲傳入耳畔,她站在村口位置,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有一戶亂石壘砌的屋子,房頂用成紮的蘆葦遮蓋。衣衫襤褸,縮著背的乾瘦男人用巴掌打了一下哭泣的女兒。

男人被陽光曬得五黑的臉上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狠意,【哭什麼哭,晦氣掃把星!】

一旁有一個挺著大肚子的怯懦女人,想要阻止丈夫打女兒,卻又擔心自己的肚子。

和肚子裡的兒子相比,身邊這個打小沉默又瘦弱的女兒,顯然不值得一提。

等丈夫火氣小一些,她才怯怯地開口勸阻,【彆打十三娘了,要是打壞了,人家看不上……】

這麼一說,那個男人才停手,而那個瘦弱的小女孩兒已經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乾瘦的小手抱著頭,那雙五黑的眼睛在烏黑小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大,此時正啪嗒啪嗒落著淚。

沒過多久,又來了一個男人,他手裡提著一個小籃子,裡頭裝了三顆很小的雞蛋和一碗發黃的米。對方看看小女孩兒,見她那麼瘦弱,臉上閃過絲絲不滿,【這有五歲麼?】

一旁的仲孫沅冷漠地看著,小女孩兒眼中的神情從懼怕到死心,最後成了麻木。

【虧了,你們家丫頭我帶走了……】後來過來的陌生男人抬手就想把小女孩兒帶走,臉上還是一副虧本的模樣。這年頭,這麼小的丫頭哪裡值三顆雞蛋一碗米?塞牙縫都不夠!

不過所幸還有點兒肉,想到好久沒有嘗到肉湯滋味,男人不禁咽了咽口水。

【等等——】

就在那個小孩兒被小雞崽兒般提起來的時候,天邊傳來一聲玉珠落盤般清朗的聲響。

仲孫沅聽後,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此時此刻,不僅她的額頭冒著冷汗,連手心也是汗水涔涔,指甲掐出的血混著汗液沾在傷口,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

一抹雪白劍影破空而來,年輕的白衣劍客翩然落地,烏發如墨,麵冠如玉,層層疊疊的雪白衣襟將脖子都包圍起來,寬大的衣袖灌了風,僅僅露出纖細指尖,【這孩子與本尊有緣……】

目睹男子從天而降的身影,那幾個人連忙匍匐在地,嘴裡惶恐地念著神仙。

男子並沒有理會那些惶恐中夾雜著諂%e5%aa%9a的奉承,轉而深色淡然地看著一臉茫然之色的小女孩兒,淡唇微啟,冷硬的眉眼轉而柔化,有一瞬似乎能聽到冰雪消融的聲響。

男子微蹲下來,輕聲道,【你與我有一世師徒緣分,可願拜我為師,與我上山修行?】

【當仙人麼?】小女孩兒怯怯開口,那張小臉蛋曬得五黑,整個人乾瘦得像是一具乾屍,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兒地方襯得上可愛,然而落在男子眼中,他卻沒有露出半點兒嫌棄神色。

男人略略好笑地回答,【你若勤奮苦學,以後自然能踏上仙途,應該算得上仙人。】

小女孩兒沒有猶豫,連忙跑到白衣劍客身後,卻不敢用自己的手去抓對方的衣裳。

黑乎乎的小臟手,雪白不染纖塵的衣裳,哪怕碰上一下,她都擔心被對方嗬斥責罵。

【你們的女兒,我買下了。】白衣劍客見多識廣,稍微看上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抬手將腰間唯一一枚玉佩摘了下來,算作買下孩子的銀錢,【從此以後,她與你們不相乾。】

父母血緣乃是世間牽扯最深的緣分,若是直接將孩子帶走,她長大之後還要受牽扯。

如今倒是好機會,父母要將女兒換食物,不顧她死活,那麼一枚玉佩也夠買斷這份羈絆。

說完,白衣劍客抬手將小女孩兒抱起,禦劍而去。

從頭到尾,在場的人都沒發現身邊還站著一個仲孫沅,或者說,不可能看見。

場景又是一變,這是白雪皚皚的山巔,小女孩兒已然亭亭玉立,白衣劍客卻換了形象。

【師尊,這套劍法徒兒舞得如何?】

白發目盲的男子冷然道,【不拘泥有形無形之態,方為劍心。你那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女子也沒受打擊,反而對此習以為常,她的師尊對彆的不上心,唯獨這些十分嚴厲。

仲孫沅在一旁看著,眼中閃過一絲懷戀,腦海中也隨之浮現同樣的記憶。

這時候,她明白自己根本沒有陷入幻境,也不是穿越,單純隻是看到三世鏡的某些景象。

唯獨三世鏡才能追溯前後三世,堪稱神器之物。

當那種觸及冰涼屏障的感覺再度傳來,她反而顯得極其鎮定。

景色又變,周圍一片昏暗漆黑,空氣中傳來劣質的酒氣和臭水溝的臭氣,她環顧一圈,發現這地方還有些眼熟。她神識一散,周遭的人影全部落入她的腦海。

很快,她找到“自己”的氣息,縮地成寸,身形一閃便來到目的地,那是一間空氣混濁的倉庫,耳邊還傳來一陣陣令人臉紅耳赤的曖昧動靜,仲孫沅有些懵了。

第601章 三世下

沉重的呼吸和曖昧的動靜依舊在繼續,仲孫沅頭一回抱怨自己五感那麼敏銳做什麼?

哪怕這間廢棄倉庫一片昏暗,伸手不見五指,然而在她眼中卻和白晝相差無幾,一切都看得清清處處。她甚至知道發聲處就在自己四米外的角落,還能看到兩個衣衫半解的少年男女。

“應該……不是吧……”仲孫沅心中一個咯噔,嘴上這麼說著,但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因為意外傷害一名少年。

不管是在天辰星的兩年,還是在搖光星的大半年,她一直有嘗試找尋對方。

然而可惜的是,不管她如何尋找,對方身上就像是蒙了一層看不破的天機,讓她無從尋找,專門用來尋人的羅盤都壞了幾個。後來出了意外,漂泊在外,倒是沒有機會再去尋找。

她以為這件事情會成為懸案,甚至成為她心頭的魔障,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得到答案。

所以,當年的少年到底是誰?

她蹙著眉心,正要抬腳上前一步,正巧這個時候,貌似處於被動狀態的少年猛地偏過臉,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落入她的眼底,驚得仲孫沅猛然一個倒退,容色狼狽。

竟然……是阿阮?這怎麼可能?這一瞬間,仲孫沅的心中閃過萬千思緒。

相較於現在的薑阮,三世鏡影像中的薑阮明顯多了幾分稚嫩,臉蛋也比現在略略豐腴。

在她印象中,第一次見到薑阮是在第一次十五天生存訓練,那位溫柔表象下掩藏著罕見的冷靜,行事穩重根本不像是那個年紀該有的,熟悉之後更知道他對女性觸碰視若蛇蠍。

仲孫沅閉上眸子,然而腦海中卻自動浮現方才看到的景象,仲孫沅%e8%83%b8口更是隱隱鈍疼。

對方沾滿汗漬的臉上蹭了不少地麵的灰土,眉心深鎖成結,鼻翼煽動,呼吸略顯急促,原本白皙精致的臉蛋帶著幾分不正常的薄紅和慍怒,無神的眸子睜開,視線的角度正好衝著她。`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若非那雙眸子沒有絲毫神采,她還以為少年看到了什麼……這個想法,竟然讓她忍不住生出轉身逃走的衝動。隻是,她的雙腳卻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地上,怎麼也挪不開半步。

“對、對不起……”仲孫沅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始終沒想過受害者有可能是薑阮。

不、不對……她也曾升起些許懷疑的心思,隻是後來都被打消了,或者說,她潛意識中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猜測?那麼,薑阮知道當年給他留下深刻心理陰影的人是誰麼?

太叔妤瑤能查到多年之前的懸案,那麼薑家沒道理查不到她身上,就算事發當年沒有找到,可若是慢慢調查,總能查到蛛絲馬跡。對於這件事情,她更加傾向薑阮是知情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原本就略顯蒼白的臉色更是添了一分青紫,%e8%83%b8腔隱隱的鈍疼陡然加劇。

沒多久,五臟六腑的血液像是受到某種力量催動,直至越過某個界限,她一張口,吐出一口猩紅的血,口腔蔓延著濃鬱粘稠的鐵鏽腥味,整個身體像是被抽乾力氣,無力地半跪在地。

“咳咳——咳咳——”

費力咳出一灘血,仲孫沅抬手用手腕抹掉嘴角的痕跡,然後盤膝坐在地上調息,努力將錯了經脈的靈力重新導回原本的軌跡,隨著一個周天運行結束,原本難看的臉色才稍稍好轉。

這本就是一份因果,不管對象是薑阮還是其他人,她都要一一償還清楚。

罷了,等離開三世鏡營造的真實景象,她就乖乖向薑阮承認自己之前犯下的罪行,不管薑阮是知情還是被蒙在鼓裡,是原諒還是驟然翻臉厭惡,要她命還是其他,她都應了。

哪怕她當年也是受害者,君沅甚至為此沒了命,但與此相較,受了無妄之災的薑阮更加無辜一些。想到這裡,仲孫沅紊亂的心湖稍稍穩定下來,氣息也變得溫馴許多,耳邊的糾纏聲響似乎在飄然遠去,漸漸從腦海抽離,變得縹緲而虛幻,心境前所未有放鬆。

等她運行一個大周天,再睜開眸子,原本混濁曖昧的倉庫不見了蹤跡,她剛“恢複光明”的眸子也重新陷入黑暗。所幸還有神識,隨意一掃,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三世鏡,回到了現實。

“阿阮?”察覺身邊還有一道氣息,仲孫沅連忙站了起來,伸手摸過去,卻沒有摸到熟悉的衣料,而是一片帶著冰涼水漬的滑膩肌膚,她彈也似的,連忙收回手,“阿阮醒醒——”

薑阮進入浴室本來想要用冷水平息身體內的熱度,然而襯衫剛脫下,卻遭遇了意外。

渾身無力地趴在浴缸旁,意識朦朧間來到一處奇異的地方。

也不知道他到底夢到了什麼場景,隻見他雙眸緊閉,平日裡總帶著愉悅弧度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隱隱在忍耐著什麼,鼻尖呼吸失了節奏,白皙的雙頰多了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劍眉緊皺,濃密修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幅度有些大,預示著主人夢到了令他心緒起伏巨大的夢境。隨著仲孫沅的呼喚,薑阮隱隱醒了過來,這才脫離剛才那個不堪的場景。

薑阮沒來得及理會仲孫沅,隻是暗暗用雙手捂著臉。

對於多年前烏龍綁架案事件發生的事情,他一向視之為噩夢,然而得知對象是誰之後,他覺得自己整個三觀都被顛覆了,每次想起不僅不覺得害怕,反有種彆樣羞恥和悸動。

如今當事人就在自己麵前,兩人還身處浴室這樣略為引人遐想的地方,薑阮不由得走神。

“咳——十三娘,我這是怎麼了?”

薑阮發愣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反應過來如今的狀態,語氣中帶著十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