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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滾落之聲,狂風嗚咽之聲,都隨著這一劍消弭了。

直直對著寧不流橫掃而去。

殺意畢露!

第188章 瘋魔怎成佛(四二)

轟——!

這一劍寧不流沒有避。

也沒法避。

他隻能硬抗, 以劍對劍。

鋒芒相對, 不夠剛硬的那一方必然會受傷。

寧不流受傷了。

他身上本來就有傷勢, 現在傷上加傷, 整個人都破破爛爛,骨刺從關節出穿出, 臉上都缺了一大塊血肉。

齊墨笑了起來, 他看著寧不流, 道:“喜歡麼?”

寧不流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他依舊懸在空中, 但也隻不過是勉力支撐。那把長劍如今已經有了裂縫, 再來一下, 怕是就要斷了。

而他依舊沒有退。

他張了張口, 似乎在說些什麼, 又好似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齊墨並不在意。

他一手握住虛空, 以一股狂暴力量,撕裂空間, 把婉娘送了進去。

起碼於他來說,婉娘算是一條好蛇, 她不該就這麼死了——起碼不該是為了他, 因為他死的。

而他也已經給了她一條生路, 活不活全看她自己, 也與他再沒有什麼關係。

齊墨抬頭看天。

那雲層壓得愈發低了,轟隆隆發出轟鳴之聲。電光在其中跳躍著, 似乎下一瞬就會降下雷霆, 將他轟碎成渣, 讓他化為齏粉。

一道雷霆再次劈下。

齊墨揮劍。

他無比從容,甚至帶著挑釁之意,在劈開那道雷霆之後,再向那雲層出劍。

那虛無的存在果真被激怒了。

它降下更多、更急、更浩大的雷霆來,將齊墨籠罩在內,勢要殺他。

齊墨笑開,他伸手一拉,本就不支的寧不流就被他拉在了手裡,直接對上那浩大雷霆。

轟隆隆!

又一道雷霆劈下,將直直奔向二人的雷霆碾壓成碎光。

真有趣。

他甚至想要大笑出聲。

這世界意識,果然不敢傷害自己的支柱。

齊墨一手提著寧不流,一手持劍,慢慢往山下走。

寧不流長發上都沾了血汙,被他拖在地上,拉出長長的血痕。

他氣息微弱,幾乎斷絕,將死未死的模樣,看著實在是可憐極了。

齊墨卻毫不在意,直拖著他走,甚至有心思故意觸碰他身上的傷口,看他痛到痙攣,心中便生出莫名快意來。

真熟悉。

真是太熟悉了。

這事兒,他曾經肯定也做過。

這感覺,也確實是很爽快的。

自齊墨把寧不流拖在手中,天上的雷霆便便緩緩消散了。等到他們離開八行山,那雲層已經徹底散開。

那本來巍峨的八行山,也慢慢的隱去了。

果然是怕他死。

齊墨看著寧不流的慘狀哼笑一聲,在周邊找了一處清泉,便把他整個丟了進去。

現在還是夜。

月華已經暗了,卻依舊能讓齊墨看見那被染紅的水。

寧不流泡在水裡,不省人事,呼吸卻已經不似之前那般微弱。

水中還有被他吸引而來的魚蝦,在啃噬他的血肉,希望能開靈智,邁入仙途。

齊墨就這麼看著,也不阻攔。他甚至還有心思去找三七。

三七在他崩人設的時候,表露出來的東西,足夠讓他去問一問了。

齊墨是這麼想的,自然也就這麼做了。

“……你不能再這麼做了。”

三七開口,卻是這麼說的。

他的聲音裡甚至帶著疲憊的意味,像是個不堪重負的老人家。

他說:“你再這樣,你會毀了你自己的。”

“我之前不是已經毀了一次?”

齊墨這麼問。

三七沒有回答,他發覺三七陷入沉默,發而笑開了:“我果然不是第一次。”

這次就說得十分肯定了。

三七沉默半晌,才說:“……是的,不是第一次。”

他現在十分後悔,帶著齊墨逃離了。要是他們還在主係統的掌控之下……齊墨起碼不會想起這些事情。

齊墨不知道三七的想法,隻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不由鬆了口氣。

他道:“看來之前的那幾次任務,我那麼生疏的原因,還是因為我沒了記憶,不是我的智商問題。”

三七:“……”這有什麼值得開心嗎!

齊墨繼續道:“那好,那我之前是怎麼做的。”

他看著寧不流的模樣,心裡沒有半點波瀾,甚至還有心思撥開他身上的傷口,讓魚蝦鑽進去。

寧不流身上,已經鑽滿了魚蝦,密密麻麻地附著在他的傷口處,吞食他滿是靈氣的血肉。

三七跟著齊墨的眼睛,看到了這幅景象,他頓了頓,才回答道:“……我不知道。”

“?”

齊墨看了半晌,覺得這情景有些惡心,把寧不流拖上岸,一劍把那些還巴著血肉不肯鬆口的魚蝦拍死,問道:“嗯?”

“我不知道。”

三七再次重複了一遍。

他滿是疲憊,慢慢地道:“那個時候,我和你被迫解綁了。”

那是他作為係統最後悔的一件事。

和宿主解除綁定,看著他陷入輪回裡,實在是一個係統最失敗的地方了。

他不知道齊墨儘量了什麼,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麼。他所能察覺的,就隻是他強大冷靜,無往不利的宿主,變成了初生的形態。

宿主的精神體遭受了極大的打擊,在能力、智慧、經驗等等方麵,都退化成了一開始的狀態——甚至還不如他第一次任務的時候。

這就是三七所知道的一切。

“難怪。”

齊墨聽完,卻沒有什麼表示。他甚至還有心思安慰三七,順便在傷口緩緩結疤的寧不流招來的魚蝦中擇了幾尾大的逮出來,生了火,隨便架上去烤吃了。

天很快就亮了。

火一般的赤鳥,被深沉的夜幕不情不願地吐了出來,燒著了一片雲幕。

齊墨已經拖著寧不流出了山。

他身為修士,腳程可謂是快得驚人。寧不流被他拖在身後半宿,現在身上傷勢也已經穩定,結了血疤,呼吸也略微強勁了些。

就是齊墨再拖著他走,也沒有叫他再拖出一條血痕來。

可以說是很頑強了。

齊墨已經懶得再遵從人設,去做什麼任務。他也沒個目的地,便避開了城鎮,專帶著寧不流在郊野中走。

奇怪的,就是這一路上居然沒有人追來。

那一戰該說是驚天動地也不為過,足以驚動北邊半數人。驚倒是驚動了,可惜後頭來追殺的人卻遲遲不見蹤影,讓齊墨不由覺得有些無趣。

該不會是世界意識,怕他搞死了主角吧?

齊墨這麼想著,又拿劍在寧不流身上戳了個窟窿。

一道血痕就又這麼留了下來。

幾月時間就這麼過去。

本來轟轟烈烈的“妖僧”傳聞,現在不知怎的就被壓了下來,世間人來來去去,居然是想不起來那數月前的人間慘事。

實在有意思極了。

寧不流的傷勢,也慢慢有了些好轉的跡象。

這一日齊墨照例烤著一隻鳥兒吃,便察覺到自己身邊這具活屍動了動。

寧不流醒來了。

他先是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看向身邊的青年。又試探性地想要動一動手,發現無能為力,便也不再強求。

“嗯?”

齊墨有些驚訝,看了他一眼,就笑了起來:“還活著呢。”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寧不流動了動嘴唇,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音節,便再無力說話了。

“你傷得不輕。”齊墨倒是又說話了,他直接從那鳥兒身上撕了一隻腿下來,一條條撕開,塞到寧不流嘴裡,一直塞到喉嚨口,強迫他咽下去。

這舉動說不上好心,卻也說不上惡劣。寧不流心裡隻覺得百般複雜。

這個人怎麼能這樣呢?

他怎麼能這樣呢。

簡直就像是……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過。

一想到這一點,寧不流便覺一股酸澀感逼近眼眶,連忙合了眼,不敢繼續看了。

齊墨卻隻以為上他不願意看見他,他依舊笑著,眼裡的神色也半分沒有變過。

寧不流醒來了,齊墨便不好再像是之前那樣直接拖著他走。

畢竟你走在前麵,後麵一直有一個人目光灼灼地盯著你,這滋味可絕不是好受的。

齊墨就給他編了個擔架模樣的東西。

他把寧不流放在擔架上,繼續拖著往前走。

不看城鎮山村,隻觀沒有被半分人氣沾染的地方。

又是數月過去。

雪又降了。

這離圍剿妖僧“了緣”的時候,也已經過了大半年。

第189章 瘋魔怎成佛(四三)

寧不流的模樣, 已經是極難入眼了。

齊墨帶著他走遍山川河海, 雖然也會把他丟到水中涮一涮, 但是卻也隻能洗淨他身上浮塵。

那些潛入他體內吸食血肉的蟲子、時不時飛來啄他幾口的鳥兒, 以及一些熟透的漿果掉下的時候,砸在他身上濺出來的汁水, 都是讓人極煩惱的。

寧不流身上的傷勢實在太重。

以至於半年時間過去, 也隻能到能動上半身的程度。

齊墨帶著他, 隻是為了確保他自己不受影響, 不被世界意識找機會殺死。而這舉動看在寧不流眼裡, 卻是帶了另外一種不明意味。

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齊墨。

齊墨也懶得理會他。

他喜歡寧不流之前那活潑自在, 甚至有些任性的模樣。但是如今恢複了一點往日的感覺, 卻能明白那隻是在找替代品而已。

他或許是喜歡過什麼人的。

那人應該和曾經的齊白, 曾經的寧不流都有些相似之處, 就比如他應該是個少年,天真爛漫, 柔軟得像是一團雲……伸手就會被他捏死。

果然隻有這種完全無害的小東西,才能讓他喜歡上啊。

齊墨這麼想著, 腳步一直不曾停止過。

他都已經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些什麼了。

或許明白, 但是現在卻已經忘記了。

倒也是沒有多少找回來的必要。

他便這麼走著, 走著。

哪裡都去過了。

哪裡都看過了。

堂堂一介分神大能, 卻活得像個凡人一樣,一日三餐一頓不落,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而與齊墨來說, 卻也是非常有滋味了。

春去秋來, 又過了一年。

寧不流身上的傷勢終於大好。

這一日齊墨醒來的時候,那個邋遢的,看著比起最凡世中最低賤的老奴還要更落魄些的青年,已經整理了儀容,冠發著衣,端坐在了他麵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