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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外日頭很大,南方沿海的城市一到夏天外頭基本不能待人,地麵曬得冒煙兒,怕熱的人沒個空調能熱出病來。

鬱白的外套已經脫了,放在椅子上,他穿著那件白色校服短袖,略微寬鬆,身形卻挺拔清瘦,少年人並不算過分單薄的肩胛線乾淨利落,走在路上,和江奕始終隔著一步的距離。

兩人在搶飯的大軍裡走的格外不緊不慢。

江奕個兒也挺高,隻比鬱白矮一點點,肩上挎著書包,曬得臉色皮膚發紅,汗珠不停順著下頜低落。

有幾個路過的女生挽著手,悄悄看他倆。

“那是鬱白和江奕?”

“嗯。”

“江奕好帥啊啊啊。”

“但我喜歡鬱白那類。”

“氣質嘛,有人就喜歡冷係帥哥。”

“他倆居然一起吃飯?”

“不是競爭對手麼。”

隔著人群,鬱白偶爾會忽而停下,微微側眸,似乎是在判斷江奕跟上沒。

江奕心想:他是在等我嗎?

基於這個猜想,江奕心情有點微妙,唇角卻忍不住輕輕揚起了。

他看著鬱白的背影,往前一步,從後拍了拍他的肩:“喂。”

鬱白偏過頭。

江奕和他對視,堪堪避過眼神,餘光看著他蒼白的臉,心想,這人夏天應該可以當冰塊用——看一眼,就涼快了。

“飯堂在哪裡?”江奕走在他身邊,不著調地問。

“前麵。”鬱白輕描淡寫地說。

“前麵哪裡?”江奕問。

“一百米。”鬱白說。

江奕默默判斷了一下一百米是多遠,又沒話找話地看著他問:“人多麼?”

“......”

鬱白垂眼看了下表,說:“你看看現在幾點。”

教學樓下一排長長的林蔭道,小葉榕種了許多年,細細的根須飄在風裡,微熱,一路上的學生少了許多,前麵許念安已經吃完了,跟著一幫男生路過,見了兩人就揮揮手:“大佬,你倆才來啊!快沒菜了!”

“不會吧!”

江奕驚訝地低頭看手表:“這才十二點四十!”

“快下午一點了!”

許念安擺擺手,說:“趕緊,彆淡定了!”

兩人不緊不慢地到了飯堂門口,江奕一看,登時明白鬱白為什麼懶得搶飯了——這時候,食堂裡人少的過分,每一個窗口,隊伍裡隻有三五個人。

這樣一來,就省去了排隊等候的時間。

食堂一共三層,江奕張望了一下,問:“幾樓的好吃?”

“一樣。”鬱白低頭,綁了下鞋帶,站起身,說:“沒區彆。”

江奕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瞥了一眼,忽而愣住,覺得他那雙鞋十分像不久前他爹準備拍下來送他的生日禮物——當時江奕覺得價太貴,沒必要,就沒要他買。

不過鬱白......

他好像一直蠻節約?

怎麼會買那麼貴的東西。

江奕沒往心裡去,說:“那就一樓吧。”

他又扯一下鬱白的衣服,去排隊。

說來奇怪。

自從方才那莫名其妙的肢體接觸後,兩人似乎都在心照不宣地避免著什麼——比如,正常男生間應該是直接拉胳膊,勾肩搭背,大大咧咧;到了他們這,成了隔著衣服扯。

生怕碰到皮膚似的。

兩人排在一個窗口後,前麵一共五個人。

聽見滴——的一聲,江奕猛地回過神。

江奕實際上到現在才想起來,他並沒有飯卡,那麼待會兒是不是得借鬱白的?

“喂......”

江奕叫了他一聲,想說什麼,可等到鬱白一回眸看他,他又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江大少爺有個毛病,對彆人他就是個敗家兒子,大方的錢就好像不是他的,該請客請客,該送禮物送禮物,多少錢都無所謂;

可一旦情況變成他需要開口請彆人幫忙,他就哼哧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尤其,那個人還是鬱白。

他見了鬱白就語言功能直線下降也不知是個什麼毛病。

“那個,”江奕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他低頭,說:“我沒有……飯卡。”

鬱白回眸看了他一眼,而後伸手,在他背上抵了一下,說:“你排前麵。”

江奕:“……”

這雞同鴨講的對話,似乎效率不高。

前麵兩位都打完飯了,輪到江奕。

這個窗口是套餐窗口,價格都一樣,食堂阿姨在機器上摁下12,說:“小帥哥吃什麼?”

江奕把腦袋探進去,問:“阿姨,支付寶行嗎......”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滴的一聲。

隨後,脖頸兒微涼,江奕瑟縮一下,一隻瘦長的手指拽著他衣領,把他從窗口裡拉了出來,江奕回過頭,對上鬱白沉靜的眼眸。

“刷我的。”

他說。

第9章

·

江奕:“......”

他耳朵紅了,好一會兒,低聲說:“謝謝。”

“你們倆,”阿姨看著他倆,拿著飯勺在餐盤上敲了敲,笑眯眯地說:“吃什麼?”

這會兒有些晚了,沒什麼菜,不過江奕依舊胃口大開,點了個茄子和魚香肉絲,又點了兩樣素菜,說:“好了。謝謝阿姨。”

他這才端著餐盤在一邊兒等鬱白。

鬱白一弓身,瘦削的肩胛骨線條抵在單薄的白色校服上,略低頭,說了句:“跟他一樣。”

江奕:“......”

他心情不錯地看向鬱白說:“咱們口味挺像?”

鬱白一怔,眼睛看向一邊。

兩人找了處沒人的餐桌,坐下,這會兒,飯堂的人已經很少了,兩人相對坐在空曠的有回音的食堂裡,江奕起身,去旁邊的流水台上端了兩碗湯過來。

他遞給鬱白一碗,笑了下:“喝麼。”

鬱白看著他遞過來的手,微怔了一瞬,他抬眼,眼珠子極黑極亮,清冽乾淨,又低下,短暫地道了句謝。

江奕悄悄觀察這位坐在他對麵的同桌兼對手。

他心想,鬱白好特彆。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同性,叫人不知如何與他相處。

鬱白吃飯蠻安靜,瘦長的手指提著紅色筷子,身後映著窗外隨風沙沙輕晃的樹林,光線正好,他胳膊支著桌子,那缺乏血色的蒼白側臉被光線照的透亮,白皙卻又乾淨極了。

“你平時都乾什麼啊。”江奕喝了口湯,低聲問:“會學到很晚?”

“不。”鬱白說。

“那你都乾什麼?”江奕問。

從心底來說,他還是很不服氣的,從小到大,他江大少爺就沒遇見過搞不定的對手,也很少碰見完不成的願望。

鬱白是第一個。

“你猜。”鬱白輕描淡寫地垂著眼皮。

江奕注意到他放在餐桌上的手,說:“你手很長。是不是喜歡樂器?”

鬱白抬起眼睛,目光重新落在江奕臉上,淡淡“嗯”了聲,說:“你呢。”

江奕笑了下,給他看自己的手:“我拉小提琴,你看,我左手的繭子。你會什麼?”

鬱白看向他的手,江奕手挺好看,皮膚白,五指尖尖透著粉。

他似是憶起什麼,停頓片刻,被燙了似的很快收回目光。

“都會一點。”鬱白低聲說:“鋼琴彈的多。”

江奕投以崇拜的目光。

鬱白夾了片青菜,低頭說:“你平時吃飯,都是這麼多話麼。”

“嗯?”

他搖搖頭,說:“也沒有,就是見了你才這樣......”

他話音剛落,兩人都是微微一怔。

江奕心裡毫無預兆地跳了幾下,心道,不是不是,他想說的是見了剛認識的人會比較想多了解一下,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解釋起來更莫名其妙。

這邊,他倆低頭安靜地吃飯。

旁邊,隔著一個桌子,則恰巧有兩個聊八卦的,聲音不大不小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江奕好慘的,他就沒一次比鬱白分數高。”

“真的假的?”

“真的。就萬年老二唄。”

“那他不得討厭死鬱白啊?”

“肯定,哈哈哈哈......”

江奕聽見了。

他抬眼,看了下鬱白,對方似乎也聽見了。

兩人的氣氛忽然就有點微妙。

江奕心想:

他們說的不對。

“鬱白。”

江奕忽然說。

“......”

鬱白沒說話,靜靜看著他。

“呃......”

江奕卡住了,耳朵慢慢變紅,他艱難地說:“我其實,蠻喜歡你這性格。”

鬱白微微一怔,看著他,凝視了許久,眼底有隱約的細碎動容。

他又收回目光,說:“吃完了麼?”

江奕“嗯”了聲,正低頭匆忙吃著,視野裡多了一隻瘦白修長的手,捏著紙巾,放在他手邊:“擦一下。”

江奕道了謝,擦了下,端起餐盤站起身,餘光忽而瞄到一個眼熟的側影。

那人一頭栗色卷發,放蕩不羈地坐在旁邊位置上玩手機,穿一件紅色球衣,抖著腿,不知在那聽了多久牆角。

正是梁越。

“梁越?”江奕餘光瞥見他,說:“他剛剛不會在聽吧?”

鬱白瞥了他一眼,無所謂地淡淡說:“聽又怎樣。”

江奕一愣,心想,是啊,他倆又沒說什麼不能見人的秘密。

他看過去的一瞬,梁越也抬起眼睛,衝他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估計還記仇,當時上課讓他出醜了,他這人死愛麵子,屁大點小事都要兀自糾結一番。

江奕:“......”

不跟二缺一般計較。

他倒了剩飯,把餐盤放回回收處,一轉身,梁越迎麵走來,擦肩而過時,梁越用肩膀重重的撞了一下他,食堂地滑,他差點兒把江奕撞地滑倒在地上。

江奕踉蹌兩步,扶著水槽邊緣站穩了。

梁越貼著他的耳朵,說:“你走讀?”

江奕不說話,無言地跟他對視。

梁越上下掃了他一眼,說:“晚上一個人出校門,小心點。”

他扯著唇角,露出一個放肆又挑釁的笑。

這是要找人群毆?

嘖。

“想揍我?”江奕挑眉,嘲諷地說:“謝謝關心。不過你可能不了解,我其實還挺能打。”

梁越還來不及說話,隱約察覺身後有人走來,飯堂地滑,鬱白個高腿長,慢條斯理地走來,路過時帶起一陣風,用力撞了他的肩一下,梁越毫無防備,一回頭,還沒看清人是誰,先被絆了一下,沒站穩,直接麵朝下咚地很大一聲,他摔地上了。

“我特麼,”梁越趴在地上,抬起頭,摸了一下鼻子,抽了口氣。

江奕:“……”

平地摔?

周圍路過的人登時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