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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和薛大嬸忙碌。其實她也沒多少事讓他們做,但二人根本閒不下來,聽葉清溪偶然說起秋千,薛大叔就用略顯拙劣的手藝給她在院子裡打了個架子,真給她弄了個秋千。她謝了薛大叔的好意,乾脆讓他將秋千下方換成椅子,是她過去在公園裡常見的那種。之後她又請薛大嬸做了不止一個抱枕,她就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秋千椅上慢慢晃蕩,在剛剛好的日光下或看幾頁書,或閉目睡一會兒。

這些日子她跟薛齊的交集少得可憐,薛齊住在後頭,平常他也不太愛出來,見到她時他基本隻是看她一眼,根本懶得跟她有更多交流,她也無能為力。

葉清溪本想著儘快去找來衛桑給薛齊看病,不過其一,她不知衛桑有沒有出宮,其二衛桑的醫館並不在京城裡,而是在報國寺山下的桃花鎮裡,過去總要有個半日多,因此,她便打算再等等。

是日微風習習,被陽光染得帶上些許暖意,葉清溪倚坐在秋千椅上,昏昏欲睡。此時,薛大嬸正在廚房忙碌,薛大叔出門買東西去了,薛齊又在屋子裡待著,院子裡一片寂靜,歲月靜好。

葉清溪忽然察覺到些許不太和諧的感覺,慢慢睜開眼,便看到薛齊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正在一旁看著她。見她突然睜眼看過來,他驀地退後一步,因偷窺被人發現而羞窘,麵頰泛紅。

葉清溪正要開口打個招呼,卻見薛齊已壓下心中的尷尬,視線斜著道:“哼,連婦容都沒有,真是不成體統!”

葉清溪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是在說她坐沒有坐相,太過隨意了。

葉清溪根本不在意他這種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的話,見他視線不經意地劃過她坐著的秋千椅和那柔軟的靠枕,她大方地站起來道:“你要來坐坐嗎?”

薛齊的臉騰地紅了:“誰、誰要坐啊!”

葉清溪道:“我請求你來坐一下……不騙你,坐著真的很舒服。”

“我才不坐。”薛齊腳下就像是生了根,不走,卻也不過去,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葉清溪突然笑了下,出乎薛齊意料的快步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臂,幾步帶得他來到秋千前,趁著他腳步不穩時將他按坐下去。

薛齊終於反應過來,口中惱怒地叫道:“你乾什麼!”說著就要起來。

可葉清溪手搭在他肩膀上,就讓他這病弱的身體不得動彈,她笑道:“坐都坐了,何必再折騰?我聽薛大嬸說你熟讀詩書,過目不忘,正好我有些字不大認得,你給我說說吧。”

她將放在秋千架旁小桌子上的書拿起來塞到薛齊手裡。

薛齊原本想走的,可看到手裡的書,他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盯著那書一動不動。

片刻之後,他再不提要起來之事,微微仰頭嘲諷地問葉清溪:“你又不能考狀元,看書做什麼?”

因為我有錢買得起啊!

葉清溪暗暗回了句抖機靈的話。書在這個時候還算是比較珍貴的,不是後世那種隨便買買的,因此薛齊從前看的書都是彆家的,自家隻有寥寥數本,還是他強打起精神自己手抄的,這些事都是薛大嬸透給她的。

而葉清溪作為一個土豪,自然是跑去書局,各種都來一本,幾乎搬了小半個書局的書回來。這個時代她喜愛的消遣實在太少,每天宅在家裡的話,也就隻能看看書消遣了。

“打發時間。”葉清溪並不理會薛齊的嘲諷姿態,隻是微笑著翻開他跟前的書,到了有她拿樹葉做的書簽的那一頁指著一個字說道,“這個字念什麼?在句裡是什麼意思?”

薛齊詫異地看向葉清溪:“你真識字?”

不怪他驚訝,這時代的識字率不高,會讀書寫字的女性就更少了。當初那份文約其實就是葉清溪自己擬寫的,薛家夫婦還讓識字的薛齊看過,不過薛齊沒想過那是葉清溪寫的,他根本就對葉清溪本人沒有任何興趣,因此這會兒才會有這樣的問題。

“載地懸天周乾坤,象以四時赤如舟。”葉清溪隨便選了一段念道。

這下薛齊自然再無疑問。

他翻到封麵,看到《黃庭經》幾字,問她:“你信道?”

葉清溪一怔,也不直接否認,而是拿起桌上的另一本書給他看,那是一本《世說新語》。

“我看書雜,什麼都看。”葉清溪這才說道,她想,要是買回來的書裡夾雜著什麼小黃本,她也是能看的。如今才過了幾日,她都不知道她買了哪些內容的書回來,今日不過是隨便抽了兩本拿來看。

薛齊撇了撇嘴,似羨慕又似嘲諷,剛要開口,便聽葉清溪突然興奮地說:“你要不要去我的書房看看?”

薛齊本想說,她一屆女流怎麼有臉說書房這個神聖的詞,可話到嘴邊卻沒能說出口。因為他想看,很想看!

葉清溪見薛齊並沒有出言拒絕,便先轉身去將不遠處的書房門打開。裡頭是暗的,從外麵隻能看到一片昏暗,仿佛有些架子,但看不真切。

薛齊隻覺得那道門像是正在吸氣的巨龍,讓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被控製了似的往裡走去。

進去後他便猛地瞪大眼睛,徹底呆住了。

這間書房很樸素,裡麵沒有博古架,甚至連點裝飾用的花瓶都沒有,然而靠牆卻擺放著三個數層高的架子,上頭擺滿了書,足足有數百本!

薛齊曾經進過鎮上一位教書先生的書房,裡頭也有很多書,當時看得他眼花繚亂,但跟這兒比起來,那位先生的書房根本不值一提!

他眼裡已經容不下其他東西,慢慢走近,看著這三個書架上的書,片刻後慢慢皺起了眉頭:“怎麼……擺放得如此亂?”

他的語氣,就好像是在說葉清溪暴殄天物,比如將上好的雪花牛排切絲炒著吃,將品質極優的三文魚煎著吃一樣不識貨。

葉清溪不明所以地走過去看了眼,疑惑道:“哪裡亂了?”

“你這還叫不亂?這本《聊齋傳奇》怎麼同《論語》放在了一起?”薛齊氣憤地說。

葉清溪一怔,她按拚音排序怎麼了?她的“圖書館”,當然她說了算!要她按照經史子集各部來排序也太難為她了。

“那你想怎樣?”葉清溪問道。

薛齊一愣,陡然醒悟過來,這又不是他的書房,他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他氣悶地一言不發便轉身要走,誰知卻被葉清溪攔住。

葉清溪麵上帶著笑容,指了指書架道:“這麼多書,我一人也看不完,你要是想看,隨時可以過來看,也可以帶回你自己的房間去。不過反正書就在這裡跑不掉,每次你隻能拿一本,拿走後將這塊板插在書拿走的位置,還回來時必須放回老位置。這是我的書房,書怎麼放我說了算。”

讓薛齊按照拚音來擺放是不可能的,他又不認識拚音,隻好學圖書館用代書板了。當時將書都買回來之後,她整整整理了一天才排好的,自然不願意彆人弄亂了。

薛齊不敢置信地側頭看向葉清溪:“這些……我都可以隨便看?”

“當然。”葉清溪給予了肯定回答。

薛齊驀地轉頭看向那滿滿三書架的書,隻覺得心跳逐漸加快,竟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忽然他眼前一黑,竟驀地軟倒。

葉清溪就在他旁邊,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他,被他完全失去意識後顯得格外沉重的身體壓了個踉蹌。等她穩住身體看向他,卻見他雙目緊閉,唇色愈發蒼白!

葉清溪嚇得忙喊道:“薛大叔,薛大嬸!”㊣思㊣兔㊣網㊣

薛大叔出去了,薛大嬸在廚房聽不到,而葉清溪一個人也沒辦法將薛齊搬出去,隻得將他暫時放到她安放在書房的躺椅上,這躺椅是她為在天氣不好時躲在書房看書而準備的,也有很柔軟舒服的靠枕,沒想到她自己還沒用上,倒讓薛齊先用上了。

她先蹲下查看了薛齊的脈搏呼吸,確定他隻是普通的昏迷,心跳和呼吸都在,這才跑出去叫薛大嬸。

薛大嬸聽說薛齊昏了過去,忙丟下手裡的鍋鏟跟著葉清溪跑到書房,一臉驚慌地在一旁蹲下,不停去掐薛齊的人中。

葉清溪知道這時候薛大嬸隻想做點什麼,什麼都不做會讓她恐慌,因此也沒阻止她。更何況,昏迷的話,掐人中確實有可能因為太疼了而醒過來。雖然,掐其他地方的效果可能更好。

薛大嬸掐了幾下沒見薛齊醒來,頓時急得六神無主,下意識地看向葉清溪問道:“姑娘,齊兒他、他究竟怎麼了?”

說到這個葉清溪便有些尷尬,她低聲道:“我跟他說,這書房裡的書隨便他看……他不知是不是太過高興,就暈厥了過去……薛大嬸,你先在這兒看著他吧,我出去找個大夫回來看看。”

葉清溪隨手抓起書房桌上放著的荷包便跑了出去,她記得不遠處有一家醫館,不算遠。

薛大嬸眼看著葉清溪就這麼跑了出去,攔也攔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又看向自己的兒子,抹起了眼淚。

葉清溪很快便到了醫館,她進去後便抓著一個童子問道:“坐堂大夫在麼?我家裡有人昏迷了,需要大夫過去瞧瞧。”

葉清溪話音剛落,那童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聽一旁有個疑惑中帶著驚喜的聲音道:“葉姑娘?”

葉清溪一怔,往聲源看過去,隻見她念叨了好幾日的衛桑正看著她,眼睛裡溢滿了重逢的喜悅。

“衛大夫?你怎麼在這裡?”葉清溪驚訝地問道。

衛桑正想回答,葉清溪又擺擺手道:“還是之後再說吧,衛大夫你快跟我來。”

衛桑回憶起之前聽到葉清溪的話,也不多言,提起藥箱便跟著葉清溪往外走去。

路上急,二人自然也沒敘家常,葉清溪簡單地說了下薛齊的症狀,並說明他此刻心跳呼吸都有。葉清溪在宮裡的那段時間,曾經教過衛桑一行人關於心臟驟停包括溺水等的急救方法,雖說缺少現代的儀器和後續監控,普通的心臟驟停救回來的可能性不太高,但至少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雖說之前葉清溪是老師,但她教的離具體的對症治療還差得遠,而衛桑畢竟熟讀醫術醫典,很多疾病的症狀其實都有總結性的觀察,這點是葉清溪完全比不了的。

很快二人便回到了院子裡,薛大嬸聽說大夫來了,急忙讓開,衛桑便蹲下查看薛齊,又詢問薛大嬸更詳細的病症情況,許久之後他起身為難道:“我暫時也不知他是什麼病。”

要是按照還沒有接觸過葉清溪之前的習慣,醫典上那麼多病症,總有一個甚至幾個能模棱兩可地對上的,但如今,衛桑已經不會隨意下診斷,“不知便是不知”。

薛大嬸麵露失望,但很快又點頭道:“我帶齊兒看過很多大夫,不少大夫說的病都不同,也有大夫直言不知的……”

“等等看吧,或許他很快就會醒了。”衛桑無奈道。

將書房讓給薛大嬸和薛齊,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