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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72 字 6個月前

感佩再三,回思己身。今日的結局,是她在青華萬物天書寫,卻又是千萬載以來,萬千修士豪情的彙聚。哪怕道途千難萬險,亦要傾其所有,追逐那超脫之機,便是天數大道,亦休想阻我!

二人雙目,對視之間,已知彼此之意,或許青君當日定計之時,心中也有一絲僥幸,或許涅槃道祖在舊日宇宙時,也未曾想到自己要等候這許多辰光,但既然如今阮慈已完了她們的心願,這些細枝末節,又何須追究?向道之心,並無絲毫虛假,於人心深處,便無需探究太多。而此局已完,卻還有餘韻未儘,這亦是陰陽五行道祖現身的因由——此前發生的一切,都在阮慈書寫的結局之中,但阮慈書寫的部分,並沒有自己的結局。

見她了悟,陰陽五行道祖眸中現出笑意,溫和地問道,「你想叫什麼名字?」

——代行者完了道主夙願,功勳累累,以宇宙法則,不能無有報償,因此便激發了虛數之始中留存的陰陽五行道韻,為她重煉靈炁,又來問她真名。真名,便是陰陽五行道祖對她的報償!

在道主心中,本方宇宙所有一切,都可隨意書寫,便如同此刻,阮慈初次誕生之時,必然不是這般情景,隻是謝燕還和王盼盼從不曾提及此事,此事在阮慈的世界中,便如同她的真名一般,始終屬於未知。當她作為代行者,為陰陽五行道祖完了心願,把涅槃道祖徹底煉入本方宇宙之後,她的根腳便落定到了這一幕之中,若是阮慈選擇回到初次誕生時的凡俗情景,也將得到一個真名,但那時以她傳承的凡人根腳而論,她將從此煙消雲散,無有複生的機會。便是她對陰陽五行道祖有再多的怨言與迷惑,不喜他以眾生為棋的做法,此時此刻,也隻有一個選擇,那便是接納陰陽五行道祖賜予的真名。

道祖賜名,那是多麼深厚的因果,多麼不凡的根腳。阮慈亦是知道此時此刻最好的選擇,她當請陰陽五行道祖賜名太初,如此她的根腳便會落在宇宙開辟之初的那一瞬,當陰陽五行道祖重啟宇宙之時,因青君已經隕落,阮慈便會是開天辟地以來,本方宇宙第一名道祖,刹那間可將宇宙過去未來融會貫通,獲得無上權柄,根腳深植本方宇宙最深處,青白雙劍隕落之後,將無有任何道祖能將她覆滅——

這般的報償,堪稱豐厚,她該無有任何不滿,更可借此權柄,設法謀求機緣,進入虛數淵藪,將那些已經投入其中的琅嬛生靈複生——

但……

但!

阮慈未有猶豫,隻是抬起眼,似笑非笑望了陰陽五行道祖一眼,忽地問道,「道主,我在青華萬物天見證了你的離去,當時我便有個猜測——是青君求你走的,是麼?」

陰陽五行道祖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不錯,她心中已有解局之法,無需我再插手,便請我走了。」

他所謂的離去,並非是真正抽身而走,隻是意誌不再降臨,但道韻仍在,宇宙法則也依舊遵循陰陽五行道祖定下的規矩運行,而陰陽五行道祖亦沒有毀諾,它隻在虛數之始有一絲殘存,或者在為阮慈賜名,重啟宇宙,將是陰陽五行道祖最後一次以自身意誌,乾涉宇宙運轉。其後便會耗儘靈機而散,那時虛數之始將再度隱沒,當重啟後的宇宙修士尋到此處之時,還能否許願,便不是此時的阮慈所能知曉了。

阮慈點頭道,「那我便不請道祖為我賜名了,我亦不會回到元初時間線,去尋我生身父母為我起的真名。」

如此重大的決定,亦難以令白衣羽士失去鎮定,反而微微一笑,注視著阮慈似是鼓勵地道,「那麼,你想求得什麼呢?」

無有真名,無法明了來去,根腳未曾落定,便無法走出最後一步,無法合道,但阮慈看著絲毫也不像是放棄了自身道途的模樣,站定原處,忽而笑道,「我現在好想回到青華萬物天中去,在那本源處為青君心書重新做主。道主,我終於明白了青君的想法,她請你離去時,必定和我一個想法。」

「忸怩作態,惹人生厭!你愛去哪兒,便去哪兒,愛做什麼,便做什麼,我有什麼可求你的?既為道主蒼生,便隻有道主與蒼生的因緣。你心中隻有大道,並無寵兒,又何須故作恩寵榮遇,我也不屑你的眷顧,我想要的,我自取去!」

隨她言語,那白衣羽士莞爾笑容之中,身形逐漸消逝,被他吹入阮慈體內的白煙,亦是絲絲縷縷往回沒入他周身靈炁之中,阮慈身形被不斷抽薄,最後隻餘下沒入水潭中那一縷白霧,勉強勾勒出的模糊人形,往來處飛去。水麵一陣波動,幻影破碎成泡,猶有餘音汩汩,回蕩在洞%e7%a9%b4之中。

「我的事,實在不用你管!」

第457章 外敵尋至

這段對話, 到底是發生在過去,還是發生在虛數之始,除卻陰陽五行道祖之外, 或許連阮慈都並不清楚。舉世之中, 亦隻有二胡有這個機緣,目睹了這番相會, 雖然並不能參透話中所有玄機, 但亦可悟到阮慈拒絕的, 乃是一步登天的合道坦途。本方宇宙就是陰陽五行道祖的內景天地,他想讓誰做道祖, 一言之下, 自有奇緣遇合生成, 讓阮慈名正言順地得到道祖權柄, 甚而重啟宇宙都未可知。而阮慈所拒絕的, 不但是這個所有生靈都夢寐以求的機會, 更是自身恢複舊觀的機緣,如今她在實數中的本體已然湮滅, 隻有這麼一絲殘餘, 也隻能在虛數之始苟延殘喘,一旦回到實數之中,隻怕連一絲宇宙風都抵擋不了,頃刻便會融化在風雨之中!

隻憑一時快意, 回絕了道祖,還當永恒道主, 當真心%e8%83%b8寬廣,被厭棄了還要反過來扶助她麼?陰陽五行道祖根本沒有多餘言語,便將他方才賜予的一切重新收了回去, 而此時的阮慈,又該何去何從?

二人心中無限憂思,也不知該怎麼傳遞給如今止一絲白霧的阮慈,隻是凝望著水潭上蒸騰而起的煙霧,幾番張口都是欲言又止。此時深潭之中,亦是映出了外間情境,也是二胡心中最擔憂之處——如今的洞陽道域之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片刻前還是琅嬛周天最大威脅的大玉周天,此時那玲瓏圓球已是黯淡無光,從最深處一點一滴往外蝕刻出淡淡黑色,這是被洞陽道祖仔細搜查之後,隨即拋棄,因懷疑還有些許生機被寄宿在巨人之中,因此諸般道祖都搜索一遍,大玉周天哪裡經得住這樣翻覆的道韻鼓蕩!所有生機全都耗儘,正在緩緩化為飛灰。至於那大玉生靈化為的巨人,自然是早已不複存了。

這便是在道爭之中隨波逐流的結果,甘願為王前驅,哪怕是貢獻所有,下場也是如此慘淡。二胡心中都有些唇亡齒寒般的不忍,見那諸多道韻在宇宙虛空之中縱橫來去,往虛數內侵入,心下更生憂慮:若是從前,不論外間如何鬨騰,虛數之始都是道祖難以抵達之地。但如今情況已是不同,虛數之始曾被人造訪,便不再是不可觸及之地,根本規則已發生變化,且當時還有一絲因果聯係在外,在虛數之中,一切都不會消逝,這些道祖靈韻在虛數中左右翻找,或許不是此刻,但終有一日,可以尋到聯係,嘗試往虛數之始滲入力量。

在此地無有壽數一說,但修為是否會隨時間增長,二胡便並不明了,難道阮慈是想在此地重新潛修回原有修為,再向合道發起衝擊?但那要麵臨的變數,也未免太多了些……

重重顧慮,似乎都在那股白霧感應之中,但其並無絲毫回應,而是化為一隻手,對二胡往後揮了一揮。胡閔、胡華微微一怔,忽地明白過來:若要在此處許願,便是在深潭之前,心思澄清明淨,他們二人便是憑此從深潭中喚起念花,複生念獸,而阮慈此時……阮慈此時……〓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是啊!他們已許過了自身的願望,但阮慈,阮慈還未許願那!

虛數之始的規則,到底是天然如此,還是應洞陽道祖主導之下,眾道祖的想象而生?從結果而論,似乎不必計較起因。但二胡此時已然打開眼界,約莫能夠體會到其中區彆——倘若是陰陽五行道祖的手筆,那阮慈向深潭許願,其實與和陰陽五行道祖直接交流並無不同,但倘若其規則也是洞陽道祖誘導而來,那便不同了,乃是本方宇宙自發的變化。阮慈若以此合道,雖然和陰陽五行道祖之間也有因果牽連,但卻不會像是陰陽五行道祖直接賜予真名,設下權柄,甚至以此為由重啟宇宙一般深刻。

先天道祖,其權柄便是由道主賜予,並非自身修得,因此先天道祖難合第二道,也難超脫出本方宇宙。涅槃道祖也好,青君也罷,殫精竭慮,便是要擺脫和本方宇宙這極度緊密的結合,甚至不惜獻祭道果,謀求一個重新合道的機會。二胡想通了這一點,方才恍然大悟:陰陽五行道祖賜名,最好的結果無非也就是青君,其為道祖佩劍,尚且不過如此。師尊一向是心高氣傲,氣魄驚人,又焉會如此將就?

他們碎步往後退去,望著白煙嫋嫋,在潭前變換形態,胡華不由暗中想道,「或許能成就道祖的,都是性格偏激自我之人,若是易地而處,哪怕我不在乎自身道途,想到因我而歿的親朋好友,為了我的道途以身相送,相繼合道爭取餘裕的那些洞天修士,甚至是被我親手湮滅的周天。在永恒道主麵前,或也會暫退一步,請他將周天複生,又或是為這些真靈都尋個好去處。但恩師便是根本無有此慮,她有時慈悲細致,但有時卻又冷酷到了極致,不論是什麼情誼,都無法阻擋她的腳步。」

「此時師尊許願,固然可以一試,但一來她不知真名,便是未曾明了來去,二來按照此間規則,想要許願成功,須得對願望本身極其了解,想來意修功法,便是脫胎於此間。師尊想要許願合道,那便要對合道後的境界極為了解,對道韻了如指掌……隻有從道祖境界跌落下來的修士,才可在此許願回到原有境界,師尊她,她……」

隨他心緒,那白煙變幻莫測,像是也在運轉一門功法,洞%e7%a9%b4外忽然傳來滔滔水聲,胡閔在胡華身邊急聲道,「不好!意修功法,果然引來了太一君主!」

原來胡閔在擔憂的是這一點,阮慈周身所帶的因果,也像是虛數之始外飄蕩的絲線,此時她運轉意修功法,那是太一君主親傳,或者其中也有陰陽五行道祖的好惡在推波助瀾,頃刻之間,時間道韻已是闖入左近,隻是暫還未得其門而入!

胡華五臟六腑,驀地往下一沉,他所慮者,反倒不是時間道祖,而是——

懷中玉蛛,八目突然亮起,似是不由自主地開始張牙舞爪,那玉蛛之中,明明白白有兩種情念正在爭奪身軀的主導權,黃掌櫃熟悉的嗓音在二人耳邊淡淡歎道,「你們實不該帶我入來這裡……」

下一刻,仿佛被人掐斷,玉蛛之上,兩種靈炁正在激烈交戰,二人仿佛已聽到了洞陽道祖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