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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36 字 6個月前

身不由己被拽動前行,卻是沒了反擊的憑據。

這一點在金丹期還看不出什麼,便是元嬰期,能將因果用得出神入化的修士也沒有多少,但到了洞天境界,因果博弈之中,己方少了氣機那便可能左右生死成敗。阮慈對此也是多少了悟於心,因此半點不敢怠慢,又運起天魔感應法,冥冥中擇選到的某一點,卻是正並非謝燕還在子母陰棺中溫養的那段畫麵,還要再更往前,卻是籠罩在迷霧之中,仿佛布滿不測危機,阮慈卻也夷然不懼,便隨心所欲,將小舟收起,刹那間天河水響,落入河中!

水波泛起,無窮無儘的時光之力從四麵八方襲來,仿佛要將阮慈一生修為刷去推高,不知比時間瘴癘厲害了多少倍。倘若無有修為護體,尋常修士在這天河之中根本承受不了時光紊亂,活不過一時半刻,阮慈也是有了在時間瘴癘中的經驗,方才遊刃有餘。

正要往下潛去時,識海中忽然感到一陣急促波動,阮慈心念一動,刹那間放出天河嵐宇缸中那條懷了小魚兒的晝夜魚,這晝夜魚一落入天河之中,便立刻一甩尾巴,激起一陣浪花,仿佛在表明喜悅之意,又對阮慈傳來一陣感激波動,阮慈便不再管它,自身仍往下潛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景象逐漸從水色變得澄清,耳旁聽到一陣輕笑,四周山水由虛化實,那張熟悉到了極點的清俊容顏,再現眼前,且靠得極近,阮慈一時有些吃驚,不意此番傳渡,竟然能被過去的謝燕還感知,隨即便又有些不快,將她推開,道,「彆用旁人的臉,瞧著很奇怪。」

修士出門行走,化形千萬,還有些修士格外喜歡化形成老神仙、老嫗形象,更何況謝燕還修有天魔法,本就是隨意化形,她此番果然是化為王勝遇的模樣,哪怕是阮慈也瞧不出一絲區彆,惟妙惟肖,甚而連氣機都極為相似,此時後退一步,麵上浮現和悅笑意,恍惚間竟和阮慈曾見過的金丹王勝遇連氣質都沒有分彆,笑道,「原來你也識得他,你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麼?」

他們未來在南鄞洲的經曆,果然乾涉了過去所有時間線,謝燕還雖然早已破天而去,但過去的她一樣受到影響,她和王勝遇的相處因此全數改變,她知道王勝遇從金丹時起,便在等待某人……也不對,她遇到謝燕還,傳她劍法時,謝燕還並沒成就元嬰,修為還不是金丹巔峰……

時間線太過混亂,而且謝燕還並未說得太明確,也不好梳理,阮慈隻得暫且放到一邊,左右張望,問道,「這是哪裡?你為何在這裡等我。」

神識放出,隻見此處是一座大島,其上處處滴翠,竹林遍植,說不出的清雅悠然,靈炁也令人極為舒適。正是一處不可多得的福地洞府,謝燕還和她則在島中一座小山之上,於山巔對坐,身前一方石桌,顯然是謝燕還隨手削成,其上擺了兩個石杯,可見謝燕還早知會有客到。阮慈暗道,「謝燕還曾在小竹島大戰南株洲群真,散儘法寶,難道這裡就是小竹島麼?她有東華劍,隻需一劍,什麼人殺不得,她為什麼散儘法寶?咦,她身上的劍呢?」

想到這裡,神念渡去,卻是猛然一怔,脫口問道,「你的劍呢?」

那張清俊容顏淡然一笑,一時間令她恍惚有望見王真人的錯覺,謝燕還伸手向她腰側抓來,微笑道,「我的劍不是在你這裡麼?」

她此時已有元嬰修為,更是天地間第一流人物,此時這一出手,氣勢場中占儘先機,竟令人升起不可躲藏、必被取去的感覺,阮慈心中警兆升起,周身道韻流轉,將謝燕還抵住,叫道,「你是誰,你不是謝姐姐!」

那人垂眸凝望,容色宛然,在竹林之上,仿佛遍染竹香,阮慈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綠玉明堂,那一夜和王真人並坐舟頭,王真人為她講道時,也是這般神色。

她似乎亦回到了那一夜,回到了那時剛剛築基的修為,更是無力相抗,隻能望著他俯身貼耳,口中輕道,「我自然不是她,我是誰,你還不清楚嗎?」

隨他話語,她心中自然泛起親近,仿佛和此人果然親密非凡,不該忘卻,眼睜睜望著那人長指觸往東華劍柄——

第335章 白劍現身

噌——

劍在匣中,不觸而鳴,太初道韻猛然蕩漾綻放,漾出汩汩波光,將那人敵住,阮慈刹那間尋回神智,心下亦不由大震,知曉此人來頭絕對不小,不敢怠慢,道韻生發,將那人往外推卻,不悅道,「道友,你也實在太不客氣,還用他的麵目麼!」

隨她道韻往外湧去,那人的麵目驟然間模糊不清,好像籠罩在一層迷霧之中,不再是王真人的樣子,但他對道韻衝刷毫無反應,仿佛那隻不過是尋常水浪雨滴,阮慈感應之中,其便仿佛是一塊頑石,在水流中生根發芽,無法撼動,她皺眉道,「道祖當麵?」

那人輕笑道,「你也未免太自傲了,難道隻有道祖才能無視你的道韻嗎?」

他伸手一揚,緩慢而又堅定地伸手去取東華劍,竟是純粹以法體的強度,和道韻對撼,要知道道韻之下,萬法不侵,任何法門都是道韻在宇宙中的表達,能對抗道韻的隻有道韻,便是堅牢的法體,其實也是某一大道和宇宙結合的結果,按說在太初道韻之中,任何對抗其的手段都會被消融化解,但此人法體竟不受限製,依舊可以自如活動!

她的法體來自舊日宇宙!

舊日宇宙,和她親密非凡,不該忘卻,想要東華劍……

阮慈心中靈光迸發,駭然道,「白劍?」

此言一出,天地間光華大亮,那人麵上薄霧一陣翻騰,終究是緩緩消散,露出一張嬌顏,其與青君極為相似,神韻卻又截然不同,似是多了幾分邪氣,她衝阮慈微微一笑,齒如瓠犀、目似曜星,亦是風華絕代,笑道,「小青,轉了一世,你像是變笨了。」

身份一旦泄露,她便不再留手,道韻猛然迸發,一股沛然莫測、強大非凡的大道法則頓時將此地籠罩,隻見小竹島上生機不斷流逝,竹林枯萎,草木凋落,生靈亦是不知不覺染上瘋狂氣息,衝出巢%e7%a9%b4,不分對象地搏鬥殺戮,阮慈勉力相抗,也隻能保全自身,沒有餘力護持旁人,自從她修成道韻以來,哪怕是元嬰修士,在道韻拚殺上都不如她,洞天修士各有顧忌,要殺她辦法也多,亦是並未和她道韻相抗,這還是阮慈第一次在道韻上吃了大虧,她甚至隱隱有種感覺,即便自己拔出東華劍,也未必是白劍的對手,甚至可能會被她乘勢奪劍離去。

白劍亦是超越了洞天的存在,卻還未修成道果,其境界是介於洞天和道祖之間,但並非道奴……她來這裡圖謀青劍殘骸卻是為何,倘若她有意青劍,青君隕落之後,洞陽道祖占據琅嬛周天之前,有一段極其漫長的時間可以讓白劍出手,她難道不知道此時降臨琅嬛周天,大有可能是來得去不得嗎?⊕思⊕兔⊕網⊕

阮慈心知不可力敵,隻能智取,她也不認自己是青君轉世,隻是叫道,「白君,你已和洞陽聯手了麼?便是此時得劍,你難道能帶得走?」

白劍身後攻勢不停,道韻如滔天洪水,將此地氣勢場逐漸淹沒,可供阮慈騰挪的餘地逐漸變小,眼看就要被道韻淹沒,阮慈不由眉頭大皺,喊道,「謝姐姐,謝姐姐!難道你也情願?你不想回來了麼?」

她也不會將希望全部寄托在謝燕還身上,自己默運時間功法,也在召喚未來之身,隻是此時她身在過去,未來更加遙遠,縱使遙遙仿佛得來一股力量傳遞,卻也無法壓住白劍。

白劍體內似有情念閃爍,仿佛是謝燕還在回應她的呼喚,但在洞天境界還要更往上走一步,未達洞天,二人便是根底再特殊也沒有招架之力,在絕對的力量跟前隻能節節敗退,眼看道韻即將占據此地所有氣機,將此處化為毀滅絕境,阮慈猛然一顫,隻覺一股沛然莫測的氣機,遵循冥冥中的聯係,從更遠處的過去刹那間灌注全身,連內景天地都被那洶湧澎湃的道韻刹那間淹沒水下,幸好這道韻隻是虛幻,否則光是道韻之間的衝突,便會讓阮慈法體崩解,就算能度過這一關,也難以療愈這般傷害。

這道韻生機勃勃,堂堂皇皇,凡是蕩漾之處,當即是靈機複蘇、萬物逢春,將毀滅道韻一掃而空,阮慈此時便仿佛被封在了水晶之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人依憑己身,現出那傾城樣貌,輕笑道,「小白,你倒是刁鑽,探頭探腦,不就是想要見我麼?」

她甫一現身,便將局勢完全扭轉,白劍幾乎無有招架之力,青君甚至連東華劍都未動用,水袖輕揮,方圓數萬裡海麵之上,雷雲滾滾,巨浪滔天,將氣勢場中丟失的氣機緩緩占回,而所剩無幾的餘地,也隻是暫且給她個容身之地,並非無力將其驅逐。

白劍一擊未能得手,並不沮喪,嬌顏反而綻放笑靨,甜甜地道,「說得是,妹妹心念姐姐,萬萬年來,終於一晤,我也放心了。」

她突然衝青劍方向促狹地擠擠眼睛,阮慈在水晶中升起強烈感覺,知曉這眼色是做給她看,而不是和青劍飛眼色。青君微微一歎,似是莫可奈何,道韻展卷之間,將最後的氣機均是占去,氣勢場中再無白劍容身之所,隻見一道白光,從場中驟然飛出,在天際略一盤旋,便沒入虛數之中,消失不見,阮慈身上亦是飛出一道青光,追在身後,轉瞬去遠。小竹島上雖然竹林依舊,但氣勢場中卻是遍地瘡痍,三千大道波動得如此劇烈,直到兩道氣機消失不見,方才逐漸痊愈。四周海域之上,隨氣機波動掀起的巨浪卻並未止歇,足有數百丈之高,在那巨浪圍繞之下,小竹島不過像是一個圓盤,在海浪推動之下,甚至已開始輕微晃動,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巨浪顛覆一般。

阮慈萬沒想到此次穿渡,居然有這般奇遇險境,更沒想到青君原來可以隨時借她顯化,更對她的處境了如指掌,想到白劍臨彆一語,心中不禁大為悚然,暗道,「白劍此來,若是能取得東華劍固然遂意,若青君果然可以隨時顯化,並未真正離去,那她便也讓我知曉了此事。我難道能沒有提防戒備麼?她這就在我和青君之間,埋下了釘子。」

白劍此舉本為陽謀,更是大有道祖那無論如何都能得利的味道,然而阮慈果然也是大受震動,千頭萬緒一並浮現,並對青君謀劃隱約有了些許感應,心中不知如何,突然還想起太一君主,暗道,「太一是否也在窺視此刻,萬萬年後,青君再次現身,雖然隻有片刻,足證其並未真正隕落,隻是等待複蘇,但以他執念,也足夠他回味無窮了。」

她所修太初道韻,究竟是給自身所修,還是給青君所修,又或者是給洞陽所修,此時此刻竟無法展望清晰,未來仿佛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看不分明。阮慈惘然若失,隻覺天地宇宙之間,仿若隻有她一人而已,四周靈機暗湧,均是不懷好意的窺視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