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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30 字 6個月前

的闡述,倘若你的闡述有些許切中真實,自然會得到反饋。求道,本就是個不斷修正自己,不斷靠近大道的過程。你覺得感應是己身和虛數的對話,這是你的闡述,不過我要問你,你覺得虛數是什麼?」

阮慈在築基期時,和王真人談玄論道,多數是她來問而王真人解答,但此刻卻真有些不分尊卑、皆為道友的感覺,王真人修為雖高出她許多,但卻並未有半點傲慢,問得也十分坦然誠懇,充滿了求知欲和好奇心。

仔細想來,他也未必和阮慈一樣,肉身跌入虛數,又停留了那樣長一段時間,雖是洞天真人,但見識也有不如阮慈之處,難為他半點不曾掩飾,求道之心,便是在恩怨糾纏的徒兒麵前也絲毫不加掩飾。又或者對王真人來說,兩人間本就沒什麼恩怨,一向是隻有阮慈自己放不開。

阮慈捺下多餘思緒,大道跟前,她也不願又東想西想,尋思著說,「虛數是宇宙反麵,以我的理解,實數為宇宙所有規律,虛數則是所有規律的反麵,借由道韻彼此交彙。譬如我等身軀屬於實數,但神念屬於虛數,所有生靈都是虛數結合的造物。」

王真人笑道,「你所言不無道理,必定也切中了宇宙真實,否則凝練不了第十二層道基。」

他起身拱手行了一禮,方才落座,阮慈麵上微紅,她結丹以後,從未有和人探討道韻本質的時刻,原也不知這竟是極其罕有珍貴的見識,自己竟無意間為王真人傳道,隻覺極是新鮮,又十分雀躍興奮,掩麵遮去笑容,不肯給王真人看到,又道,「因虛數是所有規律的反麵,我覺得時間規律並不適用,感應便好似己身神念在透過虛實屏障,詢問虛數中未來的自己,得到一個模糊的回答,因此頗難作偽,但敵人可以通過混淆感應中必然發出的一種特殊波紋,乾涉己方的感應。」

她一麵說,一麵已感到虛空中有一絲絲回饋,便知道自己所說,大約也切中了一絲真實,但卻並非全部。因此不由流露迫切求知之情,正所謂求道若渴,越是在道途中行走到高處,便越是謙卑闊達,萬無可能因己身傲慢,將真知灼見拒於門外,更是珍惜這難得毫無保留的論道機會。此時對王真人的怨懟不覺又拋到九霄雲外去,不知不覺便起身走到王真人身邊坐下,問道,「師尊,你又是如何看的?」

王真人沉%e5%90%9f片刻,周身氣息突然一陣波動,卻是真身顯化,將阮慈衣袖一扯,阮慈隻覺得眼前一花,倏爾間已離開紫虛天,與王真人來到紫精山深處一片清潭之前,王真人伸手一指,道,「你且看。」

他為阮慈講道,一向是周到至極,絕不故弄玄虛,阮慈注視他指尖一滴清露落下,跌入清潭之中,漾出波紋無數,恍惚間仿佛有個極小天地正在其中誕生,有一股莽荒初生之氣,從其中映射而出,更能感應到似是而非的三千大道逐一衍生,其中便有阮慈所持太初道韻,她不由輕輕揮手,牽引出一絲道韻仔細品味,微微皺眉道,「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王真人點頭道,「這不同便是己身道韻投射其中,也因此,洞天生靈和外界並無真正因果,否則天錄是絕無可能死後複生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提到天錄,阮慈麵上不禁一紅,不知為何,伸手扯住王真人袖子,似乎不願令他再說下去。王真人也不再提,隻道,「你此時看到的,是一個初誕周天,在實數之中,它僅是一滴清露與它蕩漾出的波紋,尚未顯化,微不足道,但在虛數之中,你覺得它是如何?」

阮慈搖了搖頭,王真人長指輕揮,兩人刹那間仿佛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無窮無儘的虛無海水從兩人身軀之中直穿而過,阮慈不由驚呼一聲,往王真人身邊挪了一步,王真人薄責道,「專心些,你怎會被此景嚇到。」

她入道以來,屢屢驚變,膽量早磨練出來,越是大事越有靜氣,王真人此問有些誅心,本人卻並不留意,隻續道,「這洞天小世界,在實數中隻是一滴水,它的將來由我決定,或者我會任由其醞釀發展為一個絕大的洞天世界,也或許在下一刻便隨我心意而破滅,它的曆程在實數中剛剛開始,但我以為在虛數中,所有的可能性已疊加在一起,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不分時序,已形成了一片大海,虛數便是這所有可能性的疊加。」

阮慈心中微震,所有旖旎心思,全都不翼而飛,注視著身旁的虛無大海,隻覺得茅塞頓開,接口叫道,「我明白啦,宇宙在實數中遵循著三千大道,時間永遠是往前流動,但在虛數之中,卻是從誕生的那一刻便已擁有了無儘虛數大海,直到破滅都不會再增再減,其中蘊含了所有可能,而隨著時間推移,虛數中不斷有‘可能’被排除出去,也不斷有‘可能’成為真實,感應便是在虛數之中,尋找自己將來的大部分可能。」

她舉起一隻腳,道,「我這一步踏出,有可能會栽個倒,也有可能會往前走一步。隻是跌倒的可能微乎其微,幾乎不存,往前走一步的可能卻是幾乎鐵板釘釘,是以我舉足踏出時,‘往前走一步’便成為一種牢固的認識,可若是兩種可能相持不下,是二八開、三七開時,我便可感應到幾率更大的那種可能。是這個道理麼,恩師?」

王真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悠然道,「那你不妨感應感應,這一步踏出時,我會不會絆你一跤呢?」

若無他人乾擾,阮慈這一步踏出肯定是走出一步,但王真人這麼一說,頓時又多出了許多可能。阮慈大起好勝之心,將感應法運到十成,星眸直瞥王真人,竭力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仿佛要恐嚇王真人一般。隻是不論她怎麼感應都沒有絲毫頭緒,情急之下,隻得取出九霄同心佩,放在手心摩挲了一會,又輕輕親了一下,哄道,「好佩兒,彆生我的氣啦,我實是極歡喜你的,之前隻是遷怒而已,你便消消氣罷。」

九霄同心佩被她那一擲之後,對她總是隱隱有些抗拒之意,得了阮慈這般撫慰,又被王真人看來一眼,委屈之情終於消去,阮慈神念度入,不消片刻便將其煉化,頓時運起功法,仗著王真人在側,肆意用去法力,將神念倍增八十一倍,也未能有絲毫感應。知道這局是贏不了了,便放棄掙紮,往前一踏,卻覺腳踝處一道柔勁襲來,仿佛埋伏許久,她著急運法與其抗衡,躲過了柔勁,自身卻被破壞平衡,身姿往前栽晃了一分。

王真人袍袖一拂,那柔勁又將她接住,淡然道,「這便是蒙蔽感應,你邁出這一步會否跌倒,取決於我的心意,而倘若我將心意藏起,又或者令心意不斷轉換持平,那麼你在虛數中尋覓可能時,便沒有任何傾向性的答案。我想絆倒你的同時又不想絆倒你,那麼映射在虛數中便有兩個均等的可能,你的感應也就不奏效了。」

這隻是最簡單的運用手段,感應法極是曲折幽微,一如人心變化,王真人隻是舉了個極簡單的例子而已,但所幸阮慈還算穎慧,自能觸類旁通,「那麼魔主的一切行動,豈非難以感應?他身軀中那麼多性格,自可以各持己見,甚至可以預先分化一個化身,做好一切準備,甚至為自己設下禁製,然後將那化身殺死,等到滿足條件的時候,禁製自然生效,又生出一個化身來執掌身軀,最終達到自己最初的目的,旁人根本無從感應預警?」

王真人眸色深深,點頭道,「這便是可以隨意化身的修士慣用的手段,魔修猶長於此,是以才能如此生生不息,藏匿無跡,便連感應功法都不能奈何。也是因此,太微門的神目女才如此寶貴,她不但可以照見周天出身,還能照見感應法也窺視不到,修士本人無法更改的許多底色,太微門若未得神目女,恐怕也不會征伐天下,想要在大劫將臨之前,一統周天。」

阮慈雖為何僮而來,但也萬沒想到此番論道如此精彩,幾乎已忘卻來意,聞言不禁忙追問道,「大劫將臨,這大劫究竟是什麼大劫,恩師你成就元嬰之後,和謝姐姐曾前往七星小築覲見掌門,是否便是在那一次得知了大劫本質——此時可以告訴我了麼?」

她好奇心切,言語不免失了防備,王真人神色微動,望著阮慈道,「果然是你……」

阮慈微微一怔,忽地想起王真人那時的反應,詫道,「不對,難道恩師當時便感應到我了麼?」

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第226章 一念之間

王真人並未回答阮慈這個問題,隻問道,「你是如何落入虛數之中的?」

阮慈正好又從頭說起,王真人將兩人挪移回紫虛天內,靜聽阮慈說完自己麵見魔主,幾番向未來之身借法,又因和魔主鬥法,引來黃掌櫃,被扯入虛數,黃掌櫃要利用阮慈能力消磨王真人和謝燕還的‘大不敬’之念,卻被她反製,回到黃掌櫃合道之時,取走了黃掌櫃的服從之念,一並利用黃掌櫃那枚寶芝玉錢,煉化眾人心中情念之舉,亦是陷入了久久沉思之中,片刻後才示意阮慈伸出手來,長指輕搭脈門,片刻後方才鬆手道,「法體是實數之身,穿渡虛數回到實數之中,要受到時光之力衝刷,尋常修士根本難以承受,會在刹那間被吞噬壽元,你這法體曆經多重煉體,暫時倒是無礙,但也蘊藏暗傷,比此前更多了些破綻,日後需要設法彌補。」

聽他言語,似乎對虛數之行並不陌生,阮慈心道,「恩師也不知道修的是什麼大道,手段十分通玄,竟能讓天錄隨我去到那樣遠,且平時聽天錄談吐交際,決計猜不到他是器靈出身,隻當是妖獸化形。這手段必定是接近大道本質,或許也和虛數有關,是以他雖然並非魔修,但也能多次穿越到虛數之中,查看那過往將來的景象。」

在她來看,虛數景象扭曲破碎,很難對應到具體時序,但王真人已入洞天,手段不是她能想象,或許可從虛數中參悟到更多信息,無論如何,他在《太上感應篇》上的造詣極為精深,是可以肯定的。阮慈纏著王真人隻問道,「恩師啊,是否當時你便感應到我的窺視,已經知道這是你將來的弟子了呢?」

她又道,「這也不對,當時你問我‘是你嗎’,可見你之前還感應到——」

她未有說完,王真人便伸指在唇前噓了一聲,有絲無奈地道,「感應中還有一事你要留意,有些事彼此心照便可,若是形諸於口,會對虛數中疊加的可能造成長遠影響。」

若是從前,王真人也難能說得這般明白,唯有阮慈自己修持了感應功法,才知道其中的道理。隻是王真人此時弄這狡獪,不肯告訴她自己在何時曾又與阮慈產生交集,又令她頗為不快,哼道,「你這人!」

話雖如此,她也知道王真人一旦說出自己所知,便會對阮慈將來在某一時刻的命運產生影響,譬如王真人若告訴她,自己曾見過修為更精深的阮慈,那麼或許將來在每一個可能落入虛數的節點,她便會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