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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62 字 6個月前

說胡師兄算盤打得精,倒也不算是胡言亂語。遲芃芃道,「我不用這麼多靈玉,你給我三十枚便得了。」

潘師弟揚眉道,「那我全要了。」

李平彥喝道,「潘檀若,你瘋了?」

他連名帶姓,可見心中已是極惱,潘檀若卻是夷然不懼,抬頭笑道,「李師兄,我知你以為我搗亂,可我把道理說給你聽。翼雲渡口還有七日路程,那是我們不曾迷路,不再耽擱時間擊殺妖獸,不眠不休地走上七日。隻要稍一耽擱,七日變成十餘日也不奇怪,如今我們就這麼十個人。你、孟師姐、慈師姐還有遲師姐,都可以分神持咒,我、胡師兄、蓮師妹、玄師弟、嶽師弟、石師妹,一旦激戰飛馳,便無法分心持咒,若是不想落得張師弟的下場,那麼我們手裡的符當然是越多越好。」

「越是深入黃首山,綠玉瘴便越濃厚,便是按十日路程來算,避瘴符四個時辰一張,怎麼也要三十張。這還要算上許多周折,每人身上有個六十張才能安穩,小弟身上隻有四十張符了,我隻再換十張,也是因為所攜靈玉有限,我的命值這個價,我願以靈玉換命。可若是遲師姐隻要三枚靈玉一張符,我為什麼不多換些?胡師兄覺得他的命賤,那他便得不到符,命賤之人,怎配和命貴之人相爭?」

他振振有詞,雖是歪理,卻也理直氣壯,更師隱隱令五名無法分心持符的低輩修士有些色變,遲芃芃皺眉看了他幾眼,道,「但我隻給你十枚符咒,也隻收你三十枚靈玉,不必多說了。」

她扔給潘檀若一疊符咒,潘檀若麵上很不好看,但也忍住了沒有爭辯,胡師兄奉上三十枚靈玉,也換走了十枚。餘下十枚符籙孟知玄換了去,蓮師妹、嶽師弟和石師妹沒輪上。孟令月取出三十枚符咒,李平彥按下她,從自己身上拿出二十枚,孟令月出了十枚,分給剩下三人。

如此一來,阮慈便不必再出,眾人正要啟程,潘檀若道,「且慢,諸位,我還有一語——你們可曾想過,之前宗門也不乏有前輩行走黃首山,可曾聽過如此駭人聽聞的傷亡?我們十七個人上路,不到一個月,死了七人!這可幾乎都是茂宗俊秀!便是最開始死去那吳師兄,在恩宗弟子中也算是出類拔萃,按說他們恩宗弟子早就出門辦差,走老了江湖,怎會如此不小心,買到了壞符?還有張師弟,胡師兄,你是了解他的,雖不說心細如發,卻也絕非粗疏大意之輩,怎麼就忘了持符、持咒,這麼被綠玉瘴活生生啃死?」

這死去七人,有的是如吳師兄那般自己不夠小心,有的是如簫師弟一般,落單時被怪物獵殺,有的如那金逢春是死在圍獵之中,死法各有不同,眾人本來未起疑心,被他這樣一說,也覺得有些不對,潘檀若指著阮慈道,「我冷眼旁觀已有許久,隻覺得和這位慈師妹有關,她來曆不明,說是盛宗弟子,可究竟出身何宗?隻怕這次出行,意外頻出也是和她有關!不論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對付她,我想如今唯獨僅剩的辦法,便是我們分開行走!否則隻怕意外還會再度發生,這一次卻未必是在我等哪個人身上了。」

這並非是眾人第一次因死人爭吵,但還是第一次有人把矛頭如此明確地指向阮慈,眾人一時都看了過來,阮慈想了想,道,「也有道理,最好我們都分開行走,到翼雲渡口再碰頭。」

她這麼好說話,反倒使得自己嫌疑減輕,蓮師妹道,「潘師兄,你在胡說什麼?我們結伴而行,不離左右,本就是為了應付攔路妖獸,當真都分開走了,慈師妹和遲師姐她們倒是能到翼雲渡口,但我們怎麼辦?」

她道,「要分開走,你自己分開走,我是要和大家一處的。」

潘檀若冷笑道,「我若獨自分開走,怕不就要死在這山裡了,你們花幾個時辰跟著我,不過是浪費一張避瘴符,卻可得幾十張,哪有比這個更劃算的買賣?」

胡師兄忍不住說,「你心裡就打過這個主意吧,否則怎會如此想我們?」

氣氛至此,已是大為敗壞,李平彥喝道,「誰也彆再說下去了,誰再說一個字,我就殺了誰。現在轉身上路!」

眾人不再言語,各自祭起遁法,先後在林中飛遁起來,彼此保持數百丈距離,如此隔絕氣息,但卻又還在彼此感應之中,若有險情,可以及時支應。在如今這緊繃氣氛下,也能讓各自安心,否則真說不準會不會一言不合,便相鬥起來。

黃首山中,依舊是巨木連綿、遮天蔽日,再好的景色看了一個月,也有幾分厭煩了,更何況走到此地,綠玉瘴已是絲絲縷縷,如有實質,貼地發出一層綠光,不分晝夜皆是如此,一旦踏足地麵,對符力啃噬甚速,眾人如無必要,都不願下到地麵。在每天日出前後,更是要上到更高的枝椏之中躲避,甚至要提前一兩個時辰便開始尋覓藏身地,畢竟日出時也是妖鳥獵食的時辰,若是和妖鳥在林間相遇,少不得又是一番大戰,這對修士來說很是不利。

也是因此,雖然眾人關係已經緊繃至此,但日出前還是聚在一處,不敢再隨意活動,免得被妖鳥當做小蟲,隨意啄食。孟令月設下法陣,眾人都各自盤膝調息,隻有那潘檀若,時不時便掏出避瘴符檢點一番,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又時不時打量旁人,神色陰冷,又帶了一絲莫名狂熱,令人看了也有幾分忌憚。

那蓮師妹就坐在他身邊,被他看得多了,沒好氣地道,「你看什麼!又有什麼高見了?」

潘檀若嘿嘿笑道,「怎麼沒有?我適才就在想,從我們出發到如今,走了二十一天,剛好死了七個人,雖然時辰有異,有的在早晨,有的在晚上,可總是在這三天之內,要死一個人。今日已是死了一個了,你說,三天之後,死的會是誰呢?」

蓮師妹想要大聲駁斥他的謬論,但屈指一算,潘檀若所言竟是分毫不差,雖然這七個人裡,有些死在深夜,有些死在白日,但三日死一個再不會有錯。

她心中大駭,一時間竟不敢和潘檀若坐在一處,想要挪開,潘檀若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探身過來,雙眼望實了蓮師妹,蓮師妹見他雙眼瞳仁之中,各有一條小蟲搖搖晃晃,探出身來,往自己眼中爬來,怕得大叫起來,護身靈氣一振,將潘檀若甩脫。

「蓮師妹?」

眾人都轉頭看來,孟令月皺眉道,「你怎麼了?」

蓮師妹如夢初醒,轉頭看了看潘檀若,他還在念念有詞,低頭不知盤點著什麼,剛才那一幕仿佛隻是自己的幻覺而已,她雙?唇翕動,說道,「我……我……我做了個噩夢!夢見潘師兄眼裡有蟲子要爬到我眼睛裡!」

她身形一動,飛往孟令月身後,但剛飛到半空,便被幾道氣機鎖定,隻好落在枝椏上,叫道,「潘師兄還和我說,我們出發以來,每隔三天就死一個人,到如今已死了七個了,今日剛死了一個,所以這幾日便不會再死人了——我們恐怕是被魔宗弟子盯上了,成為他們血祭之物!」

潘檀若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在說什麼,蓮師妹,我們是死了七人不錯,但第一日便死了兩個,之後是第四日死了一個,第十日又死了兩個……哪有這般三日死一個的?若真是這樣,大家豈不是早就發現了不對?」

蓮師妹這才想起,事實的確如此,也不知自己在夢中怎麼就那般深信不疑,她心中冤屈,想要給自己辯解,但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又是懼怕又是著急,心念一動,從乾坤囊掏出一枚玉玨,捏在手中喊道,「你們之中必定有人有鬼,我不和你們玩了!我要回宗門去了!」

說著,便注入法力,要將玉玨激發,孟令月、李平彥麵色都是大變,孟令月喊道,「師妹小心!」

蓮師妹法力注入玉玨,卻覺得空蕩蕩的,禁製毫無感應,她不由愕然,張開手望去,隻見玉玨之中黑氣滌蕩,卻仿佛是異種靈氣渡入的反應,她心中一突,將心神沉入內景天地,片刻後回神出來,對孟令月露出慘笑,張口想要說話,卻是已再來不及,雙眼逐漸被黑氣侵染,不過是片刻光景,她清秀容顏轉為猙獰,麵上黑氣隱隱,頭頂玉池亦是顯現出來,這是心智已完全迷亂,不能再持淨身咒。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玉池之中,靈液翻滾如沸,頭頂道基七層,五虛二實,那被接引進來的天地靈氣,被黑氣汙染之後,沿著第七層往下燒去,身周靈氣收縮鼓脹,似要醞釀出什麼驚人變化,但卻聽得清脆鐲聲擾亂,原本規律的收縮頻率為之一變,蓮師妹偏轉頭顱,望向遲芃芃,勉力道,「上——清——弟——子——」

遲芃芃麵沉似水,雙手相擊,鐲聲將天地氣機鎖定,似乎更有懾人魂魄之能。蓮師妹眼神望向她的金鐲,便再扭轉不開,那黑氣絲絲散去,孟令月喝道,「持淨心咒!這是魔宗手段!平海弟子,隨我念誦道經!」

李平彥也道,「誰念不出道經,誰就已被天魔附體!」

潘、胡、嶽、石四人慌忙盤膝而坐,在李平彥和孟令月帶領下高聲念誦本宗道經,孟知玄指著阮慈道,「你如何不念,你是魔宗弟子!」

阮慈抱%e8%83%b8掃了他一眼,淡然道,「你不也沒念嗎?」

她身形一晃,已貼到孟知玄身後,孟知玄唇邊卻現出詭譎一笑,身形如泡沫般破碎,下一瞬已出現在大陣邊緣,孟令月將陣盤一指,陣門飛速旋轉起來,孟知玄未能當即穿渡出去,阮慈卻已再度攻來,兩人身形,在狹小陣中不斷穿梭,隔著盤膝誦經眾人追逐交手,蓮師妹內景天地中的黑氣,反而仿佛失去主持,被遲芃芃逐漸驅散。

「隻有一名魔宗弟子!尚且無法分心二顧。」遲芃芃冷聲道,「築基前期,便敢前來作亂?看我手段!」

她雙手掐訣,道了聲‘疾’!金鐲紛紛離手而出,在空中串成一個鈴鼓,遲芃芃握住鈴鼓,連聲疾晃,在清脆鈴聲之中,蓮師妹和孟知玄頭頂都有恍惚氣機浮現,兩人頭頂諸多因果之線往外蔓延,此刻最粗的兩根線氣息、顏色都極為相似,從兩人頭頂飄向遠方。甚至胡師兄、潘檀若眾人頭頂,也有淡淡氣機蔓延,隻是顏色並未如此濃重。隻有孟令月、李平彥和遲芃芃、阮慈四人身上未曾有絲毫沾染。

「慈師妹!」

這氣機一旦浮現,便即從眾人身上斷開,蓮師妹內景天地之中的黑氣驟然逸散,孟知玄臉上也有大夢初醒之色,那氣機向著林中遠處不斷退縮,遲芃芃喝了一聲,阮慈卻哪還用等她出口?這因果氣機剛一浮現,便被她鎖定,笑道,「哪裡走?」

身化遁光,卻是早順著這股氣機直追了出去。遲芃芃鈴鼓頻搖,將眾人身上氣機驅儘,方才道,「若不能時時持咒,便佩上淨心符,免得又被魔宗弟子趁虛而入——隨我來!」

眾人這才知道魔宗厲害,忙跟隨遲芃芃飛起,前去追逐阮慈。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