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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後定定瞧著大衣下的綠色裙擺。

那是她親自挑選的窗簾,布料怎會不認得?

不可置信地冷冷望著她,盧蘭大步上前,猛地將外套扯了下來。

“沈鶯鶯。”氣得近乎顫唞,盧蘭看著她身上的綠色長裙,狠狠將大衣扔在地上,憤怒地嘶吼說,“你彆告訴我,你今天就是為了這麼件破玩意才逃了補習課,要不是我多嘴問了沈佳玉的女兒,你是不是就打算瞞著我們?”

補習課?

沈鶯鶯醍醐灌頂,她今天太過興奮,居然都忘了,她確實逃了補習課。

沈佳玉住在街上,是她媽的牌友之一,她女兒和她一同在上補習課。

千算萬算,卻沒料到事情竟會敗露得如此徹底,沈鶯鶯埋著頭,無話可說。

“你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和你爸省省心?”扯住她裙子寬大的袖擺,盧蘭傷心地訓斥說,“你成績雖然不好,但隻要你願意學習,我都不說什麼。沈樾比你還小幾歲,從來不像你讓人操心,你整日整夜隻知道做那些破破爛爛的東西,它們有什麼用啊?它們能讓你高考加分嗎?”

“它們不是破破爛爛的東西。”沈鶯鶯小聲說。

“那是什麼?你告訴我,不是破爛,它們是什麼?”

“好了。”沈蔚看女兒眼眶開始泛紅,皺著眉打圓場,“她知道錯了,你彆太逼孩子。”

“我逼她?就她這副德行不逼能行嗎?但我逼她都沒用啊,哪家孩子像她一樣,心思全在打扮上,你打扮給誰看?誰願意多看你?我受夠了你每天折騰那些破破爛爛,從明天起,你再碰一下那些破爛試試?看我不……”

“都說了不是破爛。”

“沈鶯鶯。”被她的倔強反駁激怒,盧蘭極其生氣的反問,“好,不是破爛,你說不是破爛,那它們是什麼?”

忍了再忍,沈鶯鶯真的受不了了!

如果不愛學習是錯,那她承認,是她大錯特錯,可她所鐘愛的東西有什麼錯?憑什麼要被冠上破爛的名頭,那都是她的心血,哪怕它們一文不值,可它們並不是真的一文不值,它們是她在變得有價值前的墊腳石。

雙拳緊握,她完全看不到沈樾在旁邊讓她不要犟嘴的提示,含著滿眶熱淚,她仰起頭,從心底大聲嘶喊道:“是我的夢想,它們是我的夢想,我不能有夢想嗎?”

滿屋靜寂。

盧蘭似乎被她的歇斯底裡震到。

一瞬的心軟過後,盧蘭彆過頭冷聲冷氣說:“夢想?你能不能有個切實際的夢想?比如這次期末考試的名次提升十位,又比如考上一所好的大學,又比如……”

“媽,那你呢?”沈鶯鶯憋著嗓子,“你什麼時候能不整日整夜用學習來壓著我?我就不是念書的料,再怎麼逼也沒用。”

“沈鶯鶯你存心要氣死我嗎?你把打扮的心思全花在學習上,怎麼會不是念書的料?”

“你們就隻會這麼說。”

盧蘭眼眶也紅了,她深吸一口氣,不顧沈蔚沈樾在旁的勸阻,其實他們越勸,她就更生氣。

“好,沈鶯鶯,這是你逼我的。看來這麼多年都是我和你爸太慣著你,要是我從小時候就對你嚴格教導,讓你對其他東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學習上,現在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既然是我錯了,那我知錯就改,從現在開始,讓一切錯誤都更正過來。”

盧蘭麵無表情轉身,匆匆往樓上去。

“媽,你要乾嘛?”神情突變,沈鶯鶯緊跟著追上去。

門被用力撞開。

盧蘭衝進女兒的臥室,她知道,她把所有的速寫本都藏在床底,還有她從小到大做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她從沒舍得扔。

女兒不舍得,她便舍不得女兒傷心。

這就是所有錯誤的根源,是她過於心軟。

盧蘭乾練地從床底拖出一個個紙箱,用力掙開沈鶯鶯聲嘶力竭地搶奪,她打開窗,“嘭”一下,箱子直直墜了下去。

沈鶯鶯趴在窗沿,眼淚跟著它們往下掉。

盧蘭情緒崩潰,瘋了似的,一個接一個地扔。

不再爭搶和阻攔,沈鶯鶯視線模糊地低頭看著它們。

草地上一片狼藉,夜色在它們身上蒙了層灰,就像她從來都看不見光亮的夢想。

“媽,你彆扔了。”沈樾上前阻攔。

還有沈蔚在一旁厲聲嗬斥,說彆鬨了,讓周圍鄰居聽見豈不是笑話?

沈鶯鶯什麼都聽不見,她隻知道,她受夠了!

奪門而出,她穿著單薄的綠色連衣裙,雙腳踩過她曾珍惜的畫,毫不猶豫地逃離這裡。

風挺冷的。

沈鶯鶯沒命地狂奔。

跑著跑著,她驀地止步,右側“流金歲月”這四字牌匾微微泛著紅光,像是冬日的一抹暖陽。

她不知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垂低了頭,她掀開塑料簾,死寂地走進去。

還好,陸朝在那裡。

沈鶯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重新開始翻飛,肩膀顫唞著,她靜靜走到他身側。

這次沒有讓她久等,陸朝轉頭看她,笑說:“你怎麼……”

話語戛然而止,陸朝猛地起身,定定望著麵前哭得狼狽的女孩。

分明不久之前,她還一臉燦笑,仿佛是天上最耀眼的那顆星,可現在……

第18章 十八章

十八章

“鶯鶯。”陸朝甚至不敢太過大聲,生怕驚嚇到她。

她垂低了頭,眼淚大顆大顆往地上砸,身體簌簌發抖,寬大的綠色裙擺跟著顫動,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顆小青草。

毫不猶豫脫下外套,陸朝披在她身上,沉默地攬住她肩往外走。

望著她那一點通紅的鼻尖,陸朝此刻才意識到,原來她竟那麼瘦弱嬌小!

被他摘下的耳機隨意扔在電腦桌麵,沒有人在意裡麵傳出的呼喊和咆哮。

就連王田寶問他們是不是要走,也無人搭理。

走出網吧,陸朝把外套的帽子蓋在她頭上,低眉給她拉上拉鏈。

多麼慶幸,臨出門前,奶奶嘮叨讓他注意保暖,所以他才選了這麼件又長又大的棉衣。

陸朝安靜地為她整理衣服,抬頭的瞬間,視線不經意越過她肩,看到了站在不遠之處的沈樾。

他立定在半陰暗處,光線冷淡,神情不明,但他周身散發的氣場卻肅穆又嚴峻。

不難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朝心中有了大概的想法,他既心疼沈鶯鶯哭得傷心,又沒有立場摻和進她的家事。

該怎麼辦呢?

天已經黑了!

他看了眼夜空,今晚星子不多,月亮都仿佛透著些涼意。

兩人乾杵著一動不動,沈鶯鶯意識到不對勁,隨他目光望去,發現了沈樾。

驀地伸手抓住陸朝衣袖,沈鶯鶯不想他走,她淚眼模糊可憐巴巴地仰頭,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近乎歇斯底裡地求他:“陸朝,我想離開這裡,帶我離開這裡,我要走,我不想回家,我討厭這個地方,沒有像樣的理發店,沒有像樣的服裝店,我受夠了他們一張張虛偽又嘲諷的臉,我……”

沈樾一步一步很快朝他們走了過來:“姐……”

“好。”堅決的字落,陸朝目光微沉,突然緊緊拽住她手,他牽著她不顧一切地狂跑起來。

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單車旁,不過短短一個瞬間,就這麼騎著單車在街道飛奔而去。

望著他們消失在夜幕深處,沈樾愣了半晌,才顧得上生氣。

什麼啊?

怎麼搞得他像阻止兩人在一起的混球似的,這鬨私奔還是鬨啥?

他狠踢了牆角,急得要罵人。

很好,沈鶯鶯說他和陸朝之間什麼事都沒有,敢情欺負他懵懂好騙是不是?

單車沒命地奔馳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沈鶯鶯緊緊抱住陸朝的腰,風將她發絲吹得淩亂,還有她的裙擺,好像就要肆意地飛起來,直至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這種感覺真痛快,沒有桎梏,沒有囚籠,她是自由的。

要去哪裡,要走多久,沈鶯鶯完全不在乎……

走啊走啊,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停下來。

陸朝不能帶她走很遠,他要保證安全。

將單車停在槐樹下,借著附近小樓窗戶散出來的燈光,陸朝上前,隔著帽子,摸了摸她頭。

最初的情緒崩潰已經過去。

沈鶯鶯坐在後座,藏在寬大袖擺裡的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

“陸朝,我沒有開玩笑。”哭得狠了,她嗓音是沙啞的,疲倦又絕望,“我討厭泓鎮,一整條街才多長啊,它太小,小到什麼都沒有,小到連一個夢想都裝不下,我要離開這裡,陸朝,我得離開這裡。”

“去哪?”

“我不知道。”搖搖頭,沈鶯鶯沉默地盯著地麵。

去哪裡呢?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夢想應該駐紮在哪裡。

但,至少不該是這裡,不該是這麼個狹隘的地方!

陸朝沒有再說話。

他們年輕,誰還沒想過要掙脫束縛飛去更高更自由的天空?

可沈鶯鶯和他又不一樣。

她性格裡的天真不諳世事,那都是家庭所賦予的,她受儘寵愛所以會有小性子,她單純執著所以要追求夢想。

而他唯一牽掛的隻是年邁老去的奶奶。

某種意義上說,她比他的牽絆更多,拌嘴置氣後,她還是會回到那個充滿愛意和幸福的家庭,她那條通往夢想的路,肯定不該這麼決絕地去勇闖。

“總有一天,他們會理解你,會放你遠走。”

“怎麼可能。”沈鶯鶯哂笑著揉了揉眼角,一點都不以為意,“他們根本就不懂,沒人懂,陸朝,你懂我嗎?我們是一樣的人對不對?”

她偏過頭,期待地望向他眼睛。

陸朝靜靜與她對視,徐徐頷首。

過了會兒,他說:“沈樾追出來是擔心你吧?”

“嗯。”

“看到你這樣對他,他會傷心嗎?”

“會吧!”沈鶯鶯有了些內疚。

陸朝沒有再追問,沈鶯鶯明白了他意思,她微微抬起下巴,苦笑著問:“陸朝,你要帶我回去嗎?”

“至少……”上前兩步,陸朝站定,離她不過咫尺之距,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是要去%e5%90%bb她。壓抑住這股莫名其妙的想法,陸朝低眉望著她,聲音壓得很淺,“至少我沒辦法帶你走。”

氣氛沉寂半晌。

沈鶯鶯主動說:“回去吧!”

“嗯。”陸朝穩穩載著她按原路返回,一路上,依舊沉默。

途經他家時,陸朝看到守在他家柵欄下的沈樾,單腳落在地麵,穩住重心,他扭頭去看安靜的沈鶯鶯,示意她往左前方看。

“姐。”挺直靠在柵欄的歪斜身軀,沈樾大步流星朝他們走去,麵上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