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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這一次她不需要他的負責……

烈日當空,蟬鳴悠長。

清荷湖中盛開的荷花隨風飄蕩,淺淡的荷香沁入心脾。

湖上三艘畫舫並頭而航,歌船隨行左右,笙歌悅耳,酒船尾隨其後,香氣四溢。

畫舫內觥籌交錯,笑語歡聲,氣氛熱烈,最右側的畫舫卻突然響起兩道驚呼聲──

“阿卿!”

“姑娘!”

蘇惜卿剛恢複意識,就被人從後狠狠推了一把,強烈的失重感隨之襲來,她心頭一緊,下意識轉身攥住那人的手。

蘇明語尖叫出聲:“姐你快放開我、放開啊──”

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蘇惜卿卷翹濃密的長睫微|顫,手中力道更甚。

櫻軟的嘴唇張張合合,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隻能錯愕的看著與自己一同跌下畫舫的蘇明語。

眼前的蘇明語比她印象中還稚嫩許多,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

蘇明語滿臉驚恐:“我不會鳧水,快來人救我!”

冰涼的湖水同時將兩人淹沒,蘇惜卿這才完全回過神來,掙紮著環顧四周。

畫舫上一陣騷動。

有人摩拳擦掌觀望,有人冷眼旁觀看戲,還有妙齡少女急得團團轉,指揮護衛,安排婆子下水。

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及畫舫上的人都是誰之後,蘇惜卿掛著水珠兒的眼睫猛然一顫。

蘇惜卿記得自己已經死了,臨死前,她和陸珩一起被困在火海裡。

那個人人懼怕、不苟言笑的男人,用殘疾的身體幫她擋住斷裂的屋梁、炙熱的火焰,他為她擋去所有傷害,將她牢牢護在懷中,即使承受劇痛也未曾鬆手。

火舌將兩人無情吞噬殆儘,再睜眼,她卻又回到了五年前。

眼前場景蘇惜卿再熟悉不過。

十一歲那年她患上啞疾之後便鮮少出門,直到十四歲這一年陸珩於嶺南告捷,奉命回京述職,妹妹百般哀求她,說想要和她一塊參加大表哥的遊湖慶功宴,她才又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前世她沒想到就這麼難得一次露麵,竟會意外落水。

“是誰人落水了?”

“好像是義勇府嫡女與陸大姑娘起了爭執,不小心被擠下水。”

看熱鬨的不嫌事大,好奇追問:“義勇侯夫人不就是陸大姑娘的姑母?這對表姐妹怎麼會吵起來?”

“什麼姑母,京城誰人不知江氏不是陸家的親骨肉,根本沒入陸家族譜,指不定陸大姑娘早就看這便宜表妹不順眼。”

“不至於吧?陸老太太到底將江氏當成親閨女養大,就連蘇家兄妹都當親外孫疼。”

“這可不好說,蘇家在朝中根深葉茂,義勇侯幾個兄弟都成就不凡,老七更是風光,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我要是陸老太太我也疼這對外孫。”

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又是幾聲“噗通”落水聲。

哪怕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名門世家都不想娶一個啞巴當正妻,可蘇惜卿母家背景如此雄厚,想當義勇侯女婿的大有人在。

小舟上傳送酒食的小廝前撲後繼地下水。

大齊男女之防並不大,可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膚之親,即便賴不上這門親事,也能討得不少好處。

湖裡的兩個姑娘,不論他們救了哪一個都能翻身!

蘇明語的臉瞬間就白了,眼中甚至出現後悔的情緒。

蘇惜卿早就沉入水中。

她身子骨不好,掙紮沒一會兒就力氣儘失。

蘇惜卿記得前世是大表哥救了她。大表哥救起她之後,在她的兄長及外祖母麵前許諾會對她負責,娶她為妻。

當時她高燒不退,病得糊裡胡塗,隻記得自己不想嫁給崔家那個紈絝,想也沒想便點頭同意。

自幼疼她入骨的外祖母為此憤怒不已,對她極不諒解,甚至不允許她再踏進國公府大門半步,再也不認她這個外孫女。

這樁婚事在鎮國公及陸老太太強烈反對下,終究沒能成,可兜兜轉轉幾年後,她還是嫁給了大表哥,最後雙雙喪生火海。

蘇惜卿意識開始模糊時,一雙大手握住她的纖腰。

一堵溫暖堅實的懷抱將她包圍,臂彎強健有力。

蘇惜卿艱難地睜開眼,少年俊美無儔的容顏近在咫尺。

果然這一次救她的還是大表哥。

她無意識地彎了彎唇,伸手回抱住他。

浸了水的衣料緊|貼肌膚,完美地勾勒出少年寬肩窄腰的精壯體魄,也同樣勾勒出她千嬌百%e5%aa%9a的窈窕身段。

湖水冰冷,飽滿的凝脂酥玉嚴絲合縫地挨著對方,少年%e8%83%b8膛的肌肉線條流暢而富有爆發力,單薄而又濕透的衣料根本擋不住任何東西,他渾身熱度侵襲著她的肌膚。

蘇惜卿閉氣太久,全身綿|軟無力,心中卻沒有任何害怕或是恐懼。

兩人破水而出,水珠從少年發梢滴落,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沿著喉結,滾落到她眉睫鼻尖。

劫後餘生的蘇惜卿隻能狼狽的靠著對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很快的,畫舫上那些或是錯愕、或是鄙夷、或是憤怒,甚至嫉妒的複雜目光,一如記憶中那般化作刀子一股腦兒地往她身上紮來。

蘇惜卿卻不再像前世那樣地恐懼或羞|恥害怕。

因為這個人,前世不但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大齊最鋒鋭的劍,也是最後到死都仍護著她的夫君。

雖然成為她的夫君時,他隻能靠輪椅度日,再也不能帶兵打仗,性情暴戾、喜怒無常,再不複昔日的意氣風發,倨傲不羈。

國公府裡所有人都怕他,京城中沒人敢將女兒許配給他,隻有她不怕,還嫁給了他。

蘇惜卿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是用何等親密及信任的姿態摟著少年,直到對方溫熱且帶著酒氣的呼吸灑落耳邊,溫柔低沉地說道:“彆怕,已經安全了。”

絲絲縷縷緋紅爬上了耳畔,她才後知後覺的放鬆力道。

珩哥哥……

蘇惜卿垂下長睫,花瓣一樣的嘴唇微翹,梨渦輕陷。

原本對著畫舫上打手勢,像是在交待什麼的陸珩手臂一頓,似有所感的看了眼懷中少女。

少女被水浸濕的長發垂落下來,如海藻般漂浮在水中,嬌豔的小臉掛滿溼潤的水珠,陽光落在白玉般的肌膚上,漂亮到近乎透明,像是用力就能碰碎。

湖中芙蓉亦美,卻不及卿半分。

蘇明語見到蘇惜卿被陸珩救上來,看她用那雙欲語還休的琉璃眼眸,與陸珩含情脈脈無聲對視,心中驀然湧起不甘的怒火及嫉妒,卻又很快被快意掩蓋過去。

蘇惜卿長得再美、家世再好,甚至被陸珩救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個啞巴!

沒有哪個名門世家會讓兒子娶一個啞巴當主母,尤其這個人還是鎮國公世子陸珩。

陸珩剛立下大功就被皇上調回兵部任職,沉寂近百年的陸家就要東山再起,鎮國公及陸老太太不可能讓他在這個節骨眼娶一個啞巴為妻。

蘇明語回過神,雙目通紅,滿臉擔憂地說:“姐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拉你過去看那對金色鴛鴦,否則也不會惹到陸畫那個瘋──”她猛地噤聲,救起她的兩個婆子卻已經浮現鄙夷神色。

蘇惜卿疲憊閉眼,懶得再理這個白眼狼妹妹。

重活一回,她已經知道蘇明語是在演戲。Θ思Θ兔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線Θ上Θ閱Θ讀Θ

她哪是因為被陸畫刁難才會在推擠時“意外”落水,是這個她從小疼惜到大的妹妹,為了代替她嫁進崔家不惜推她下水,害她病得幾乎沒命。

母親臨終前曾交待她要照顧好蘇明語,前世她遵從母命,但這一世她不會再幫蘇明語了。

蘇惜卿自幼體弱多病,蘇明語完全沒察覺出她的異樣,隻是看到她嬌弱可人靠在陸珩懷中,心中又升起陣陣火氣。

“對不起呀姐姐,我一急就忘了你嗓子受了傷,再也沒辦法說話,幸好大表哥來得及時,否則我真不知道要如何和爹娘交待,大哥二哥也定要罵死我。”

前世蘇惜卿最怕彆人提起她的嗓子,那些自卑與痛苦能瞬間將她淹沒,如今再聽到這樣的“關懷”,她卻是置若罔聞。

陸珩遊得很快,畫舫近在眼前。

蘇惜卿身子骨太弱,不過在水裡泡了這麼一小會兒就發起低燒,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龐浮現不正常的潮紅。

精致的五官被散亂的發絲遮住,隱隱露出血色儘失的唇瓣和白皙小巧的下巴,春蔥般的玉指攥緊著少年衣衫一角,狼狽中卻又帶著無助脆弱的美。

即便是畫舫上那些看好戲的貴女們見了,也不免輕聲讚歎:“果然是蘇家的女兒,天生一副美人骨相,饒是落水也我見猶憐。”

“的確與她那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堂妹不相上下,隻可惜……是個啞巴。”

婆子們七手八腳地將蘇惜卿拉上畫舫,蘇明語欲言又止地說:“大表哥如今救了姐姐,是不是就要和她成親?那老祖宗那兒……”

陸珩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回頭看了眼蘇明語。

陸珩是個英俊得過分的少年郎。

五官俊美剛毅,輪廓也偏硬朗,薄唇挺鼻,唇紅齒白,精致的眉眼略帶野性難馴的桀驁,此刻臉上掛著盈盈欲墜的水珠,麵無表情的看著人,更是透著濃濃的禁欲氣息。

蘇明語心跳加快。

陸珩眉宇間浮現淡淡的嘲弄,語調譏諷:“誰是你表哥?我姑母就隻生了惜卿表妹一個女兒。”

畫舫上不止有拿著披風、抱著湯婆子的丫鬟婆子,還有不少看熱鬨的公子貴女,陸珩說這些話時並沒有刻意壓低音量。

雖未明講,卻不少人聽出他的話外之意──你是誰?你算什麼玩意兒?

眾人看蘇明語的眼神微妙起來,像在看跳梁小醜。

巨大的難堪湧上心頭,蘇明語笑容一僵,臉頰滲出羞恥的血色。她完全沒想到不過短短四年不見,平易近人的大表哥變化居然這麼大。

蘇惜卿也沒想到。

此時她已經披上婆子遞過來的厚毯子,懷裡抱著溫暖的湯婆子,身邊兩個丫鬟忙不迭地幫她整理儀容。

楚寧心有餘悸的握著她的手:“阿卿你真嚇死我了,快彆在這吹風,回去換身乾淨衣裳,讓隨行大夫給你搭把脈。”

蘇惜卿強忍著不適,給好友一個安心的笑容,在掌心上寫著什麼。

陸珩就站在離她十步遠的地方,高大修長的身軀同樣被披風包裹著。

他久經沙場,身上帶著血氣,不怒自威,幾個世家公子想湊近點看蘇惜卿,被他冷冷地剜上一眼,立刻嚇得做鳥獸散。

隻有蘇天揚笑嘻嘻地湊近他,揶揄道:“我就說,你怎麼喝酒喝得好好的,就突然丟下我和太子殿下跑了,原來是佳人有難,英雄救美。”

陸珩不置可否的嗤笑了聲。

蘇天揚可好奇究竟是誰家小娘子,能惹得他這冷心冷情的摯友春心萌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