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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6 字 6個月前

要是因為如今與皇室結親了,有些事不可避免。

等到了宴會時,天色並不算很好,白天還不見雨的,此時卻是細雨綿綿。紅妃看著外麵的天氣,就讓小廝兒王牛兒提前出去準備馬車,然後又讓秦娘姨給準備雨傘、木屐之類。

紅妃和柴琥都有被邀請參加這次宴會,柴琥是作為客人,紅妃卻是魯王邀請去表演節目、活躍氣氛的。也是因為這個關係,兩人打馬歸來之後,先一起落腳在了擷芳園...柴琥在打馬的園子裡換了身衣服就能去赴宴了,紅妃卻不能這樣。

得專門回擷芳園一趟,梳妝打扮換衣服,這才能去魯王府。

紅妃的繡花鞋外頭套了木屐,這才打著雨傘上了馬車。這樣的雨天紅妃一般是不會乘轎的,轎夫可沒法打傘,坐轎子、坐馬車對她來說沒分彆,可對於轎夫不同——紅妃到底不是古人。那些沒發生在她眼前的事也就算了,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心安的。

繡花鞋套了木屐,古代的繡花鞋漂亮,但是真的非常不防雨!想也知道了,一層一層的袼褙就是白布和漿糊而已,沒有一個隔水層,要怎麼防雨防水?所以外頭套一雙木屐,到了地方再脫下就是比較方便的了。

魯王韓徹此時已經在家中待客了,總有些客人來的早些不是。至於說天氣,雖然天氣不太好,但是這時節天氣不好也是早有考慮的,所以之前壓根沒有安排戶外活動,最後倒也沒什麼妨礙。

這時候外麵下雨,管事便安排下人拿來乾爽的大手巾守在接客的地方,防備有人要用這些。若是有人濕的厲害,也可以安排更衣,或者安排火爐烤乾衣服。

此時韓徹正與李尚書閒聊,他們兩人早年本就同朝為官,雖然資曆上李尚書遠不如韓徹,但韓徹和他年紀差不多,兩人私交意外不錯。此時韓徹一下就聊到了紅妃:“我與那位師娘子先生下了帖子了...說起來也是難得,我在臨淄也知道這位小娘子的名聲呢!”

不論到什麼年紀,人都是喜歡八卦的!韓徹本就不是一個嚴肅的人,如今辭官幾年了,無官一身輕。再加上年紀越來越大,有些‘老小孩’的意思,說起這些事就更沒什麼顧忌了——早年間他也是個寶馬輕裘的行院子弟,如今身體力行是不成了,但對著老友說幾句八卦卻是不客氣的。

他之所以在李尚書這裡說,是因為傳聞裡李尚書是紅妃的‘伯樂’。紅妃成為女弟子之後,第一個捧紅妃的人正是他!

這話倒也不錯,但李尚書還是道:“我當初是捧過師小娘子,隻是那不見得作數,真說來,我捧過的女樂娘子太多了...正經說第一個捧師小娘子的,還得是趙副使。”

這話不算錯,因為李尚書早就不是專門捧某個小娘子的行院子弟了,他捧某個女樂、雅妓更像是在發掘優秀新人。順手提攜某個新人是常有的事兒,真要說這就是捧人,那他就捧過太多人了!

“我聽說李靈均為她鋪房,真有其事?”魯王韓徹和趙循不熟,雖然知道趙循喜歡男人,但也和一般人一樣以為隻是‘酷愛男風’,屬於小孩子嘴饞,並不耽誤他後麵娶妻生子什麼的。

這樣的男子,忽然遇見某個喜歡的行院娘子,然後動了念頭,這算什麼?

當然,說到底還是韓徹其人對趙循這個人不感興趣...而李汨就不同了,說起李汨來,他可是有一大篇往事可說!

李汨聲名鵲起是很早的事,先帝也很早就注意培養這個小舅子給自己做班底。李汨在先帝一朝沒有擔任過什麼正經官職,除了虛銜之外,也就是一些清貴而無多少實際事務的文書官——他很小的時候就在衙署行走,韓徹還和他一個堂裡坐過!

那個時候李汨還是個小孩子身量,高背大椅與桌案的高度對他來說不舒服,還是韓徹注意到了這個,叫工匠造了適合他的桌椅。說起來,兩人有點兒師生情誼,又有點兒忘年交的意思。

韓徹可以說是看著李汨長大的,知道他是個從小就很端方持重的人,甚至他小時候要更加嚴肅。這樣的人,韓徹真覺得是少見的沒世俗氣的那種人...若不是那樣,以他的才華,不知能在朝堂上做出多少事!

當然,韓徹覺得如今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說不定這還是他能善始善終的因果所在呢——多少人風光了大半輩子,最後就壞在不能急流勇退上!

而如今這樣一個人,奔著要成仙去的一個人,卻給一個女樂鋪房了,這算怎麼回事兒?韓徹人在家中坐,收到京城朋友的信件,說起此事,隻當是神仙故事一樣!第一反應是這不是真的,是有人在造謠!

然而多方問詢,都說這是真的...說真的,韓徹都快好奇死了!

一方麵是好奇如今李汨的樣子,是不是還是當初那樣。另一方麵也是好奇,這是哪裡來的天仙,竟然能叫李汨這樣的人做出那樣的決定。

“真有其事。”李尚書舉杯,與老友對飲了一回,而後才道:“不隻是真有其事呢,如今算算,也快鋪房兩年了,一點兒不見要分開的意思。說起來兩年在女樂這兒是一個坎兒,少有鋪床兩年還不分開的呢。”

“這我倒是不奇。”這是韓徹的真心話。李汨給一個女樂鋪房很驚人,可在鋪房之後足夠長情就不能讓他有什麼驚訝了。或者說,如果李汨隻是遊戲一番,想要在紅塵情緣裡走一遭,玩夠了也就收手了,韓徹才要奇怪呢!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道:“那師娘子到底什麼樣人?”

實在沒個長輩樣兒,然而李尚書早就知道他是什麼人,再者自己也不是個有長輩樣的,自不在乎這個。隻順著他的話道:“能甚樣人?你是人在臨淄老家,又不是去了天涯海角,總該聽過些風聲罷。人是幾十年裡最年輕的花神,如今也是上點的都知,以才藝見長——眼見得要成一代名伶,今後少不得在酸文人的詩詞裡成為典故,倒也不枉一生。”

“這些我都知道,不必你說...能叫李汨那小子亂了一慣方寸,這是自然的,但決計不能隻是這樣!”韓徹倒是言之鑿鑿。

對於他這個說法李尚書聽了後卻是搖了搖頭:“你要是問李靈均為何鐵樹開花,早說啊!方才那些話我就都不會說了——和那些一點兒關係沒有,非要讓我來說,這就是孽緣!前世冤孽來的。”

沒有什麼前因後果,就是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劫數...李尚書一把年紀了,經過的見過的不知凡幾。很多事情他隻要打眼一看就什麼都知道了,之後自然可以給出相應判斷——隻是他看到歸看到,卻什麼都不會說。

沒什麼可說的,也不必說。

第164章 觀音(2)

往韓府來時,紅妃坐馬車,柴琥卻不耐煩。便戴了一頂鬥笠,並編織的精巧的蓑衣,騎在他那匹千金難換的西域寶馬上,一路跟隨著紅妃的馬車而來...也是雨勢不大,隻是綿綿細雨,不然也不能如此。

等到兩人聯袂而至,等在門口候客的小廝連忙上前為柴琥遞帕子,旁邊柴琥的隨從接了,但柴琥卻擺了擺手。不管要給他擦拭雨水的隨從,徑自轉身走到馬車邊,車簾打起來後便朝紅妃伸了伸手。

秦娘姨替紅妃除去了繡鞋外套著的木屐,紅妃見柴琥在車前,猶豫了一下。然而到底覺得拒絕反而更顯得刻意,最終伸出了手,將手搭在了柴琥手心,稍稍借力下了車。

隨從們這才上前細心為柴琥擦拭雨水,還好濕的不多。處置完畢之後隻有袖口保護的不好,濕了一截,借了主人的房間換一件就好了——富貴人家外出都會帶一些備用的衣物,以防有什麼意外,眼下就正用上了。

因為柴琥去更衣的關係,紅妃就先走了一步,隨著仆人指引去見了此間主人,魯王韓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韓徹原本正與李尚書說話,見下人引來一陌生小娘子,不需人提醒,一下便意識到了這就是如今名滿京師,他在臨淄老家都有所耳聞的女樂師紅妃了。

這當然不是因為紅妃將名字寫在了臉上,實在是有些人看到了就會知道那不會是無名之輩——魯王舉辦的宴會,邀請了眾多行院娘子並女藝人,這些人因為身份原因大多早早來到,開始準備起了宴會相關事宜。有一些小娘子來得稍微遲一些,但也不會遲太多。

要說的話,紅妃就算不是最遲的,也算是比較遲的了。

在此之前,韓徹已經見了好些小娘子了,而那些小娘子出色歸出色,卻沒有讓人有‘意外’的感覺。韓徹可不覺得能讓他那個‘小友’忽然轉性的女子會是那些...雖說這上頭的事是如魚飲水,很多時候並不是改變他們的那個人有多特彆,隻是在他們心裡有夠特彆罷了,但韓徹認為李汨並非那樣。

李汨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子!真要是那樣,早些年他就該投身這滾滾紅塵了!本質上他是沒有那樣的一顆心!

所以,要讓他這樣的人動凡心,就不能是他‘覺得特彆’,而是得真真正正特彆的人才行!

這種‘特彆’不是特指美貌,紅妃當然也很美,從成為女弟子起就有許多文人寫詩作詞讚美她的容貌。哪怕是在美女如雲的女樂當中,她的美貌也是數一數二,幾代女樂中隻能出一兩個的那種...但韓徹一眼就確定她是‘師紅妃’的原因,還是因為美貌之外的氣質。

紅妃身上有一種堪稱矛盾的氣質,脆弱又鋒利,生機勃勃又心如死灰,會讓人聯想到日上中天,也會讓人聯想到月沉江底。就像是一株即將枯死的名花,就連枯萎也是美的,足夠讓旁觀者動容。

這樣的女子,壯懷激烈不奇怪,而有一天選擇死在無人的角落也好像在意料之中。

比誰都要堅強,也比誰都要脆弱,這種燃燒一切,但又淒涼的美,身為過來人的韓徹一點兒也不懷疑——這會是很多男人的災難,她是來毀滅某些人的。

隻不過這也不是她的本意,這樣的女子可怕就可怕在這裡了...越是不是本意,越是不在意,就越要命。就像是不笑的褒姒,越是不笑就越要周王欲罷不能。這既是因為世人向來重難輕易,也是因為骨子裡的征服欲作祟。

李尚書在旁眯了眯眼睛,笑嗬嗬道:“紅妃來了?正好,你今日可要好好歌舞,管教魯王也知道你的本事——他數年不在京師的,隻與我等歎說京中女樂也是大不如前了,如今伎藝難有可觀之處。”

“要我來說麼,如今還是好時候...這不是還有一個你麼!”

紅妃叉手行禮之後道:“李大人言重了,紅妃安敢當此?”

這時柴琥才來到,先與韓徹等人見過了禮,這才對紅妃道:“你倒是快哉!怎麼就不等我了呢?”

紅妃側過頭,睫毛顫了顫,道:“大王怎麼說呢...又不是小孩子了,難不成行動坐臥還非得手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