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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0 字 6個月前

是搖頭,又道:“我們桃花洞沒有乞丐,從這上頭來說卻是我們桃花洞得了好處了。”

正說著這個呢,忽聽得院子裡有喧嘩聲。眼下雖然下著雨呢,但到底是如絲細雨,潤物無聲,一點兒也不妨礙屋內人察覺到外頭的動靜。

“有什麼事?”紅妃站在窗前,隔著放下的紗屜問外頭與小廝兒說話的秦娘姨。從外頭有動靜起,秦娘姨便往外探問情況去了。

秦娘姨很快過來,在窗外道:“娘子,似是有人送禮。”

有人送禮於紅妃本是尋常之事,一般不會有多大動靜。然而這次卻非同一般,好些小廝看到前頭的排場,便都跑過來報信兼看熱鬨了。果然,不一會兒,押送禮物的人來了,擠了滿滿一院子。

押送禮物的人身上有一種行伍之氣,令行禁止、動作乾脆利落,不像一般的家丁奴婢。眼下按照吩咐將禮物放到了耳房裡、過道上、廊子下,便退了出去,隻有兩個主事之人留了下來——禮物太多了,本該全部收入耳房的,然而一時放不下,這才堆到了外麵過道、廊子。

兩個主事之人一男一女,因著外頭的連綿細雨,都穿著蓑衣、戴著鬥笠,一開始看不清楚形容。直到站在屋簷下,揭去了鬥笠,紅妃才發現那之中的男子實在是個熟人,是紅妃曾在耶律阿齊身邊多次見過的‘審密留哥王特末’。

“審密大人...?”紅妃麵露疑惑。

審密留哥王特末與身邊那個三四十歲上下,契丹人打扮的女子一樣,都隻站在外麵屋簷下說話,根本不進正屋——這不是不給紅妃麵子,恰恰相反,他這樣是出於對紅妃的尊敬。

這種尊敬,一方麵是因為當初紅妃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便敢為耶律阿齊解圍,他自然而生的敬佩。另一方麵卻是因為耶律阿齊的態度,耶律阿齊沒有將紅妃帶回草原,他們之間也沒有一個說法,但在他心裡,她已經是他的閼氏了。

他們此生或許不複相見,更談不上世俗意義上締結姻緣,至於今後,她會遇到新的人,他也會因為契丹之主的身份,不得不與其他女子一起。可對於耶律阿齊來說,在更早的時候,他愛她,她也愛他的時候,他們已經締結姻緣了...這不關世俗的事,隻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審密留哥王特末是耶律阿齊的死忠,耶律阿齊的態度就是他的態度!既然耶律阿齊當紅妃是他的閼氏,那在王特末這裡,紅妃就是毫無疑問的‘大貴人’!

“師娘子還記得小人啊...”王特末有些木訥地跟著道,說完之後才覺得有些失言,連忙解釋起此番來意,轉移尷尬:“小人此番入京,一是為大王押送與官家的進貢之物,而是聯絡、關照在汴京生活的契丹族人,三是......”

說了幾樣‘公事’,王特末才話鋒一轉,道:“除了這諸多公務外,另有一件大王托小人辦理的私事,便是為師娘子送些草原特產,以及大王手書之書信。”

草原上隻有四公四伯,契丹之主是‘延慶公’,隻有郡公爵位沒錯,但人家那個郡公和大周內部封給文臣武將的郡公可不一樣!以其掌握的權勢、統治的人口、經手的財富來說,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真比較起來,比西域小國國主還強呢!人家原來沒被大周降服前,在草原上也稱可汗、叫大王、呼國主的...所以契丹人自己關起門來論稱呼,還是會稱其首領為‘大王’。

耶律阿齊回到草原上也有一年多了,在初初統合內部,確定自己這個延慶公的正統性之後,便派人進貢大周官家——他是新上任的延慶公,如此表現在外界看來倒也實屬正常。

王特末解釋了自己來的原因,就非常懂事地沒有多說什麼了,有些發生在耶律阿齊身上的事他倒是很想和紅妃說,想要讓紅妃知道自家大王的一片用心與真情...然而他終究是個知道分寸,又格外敬愛自家大王的人。

他對耶律阿齊並非簡單的臣子對主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耶律阿齊待他不薄,他對耶律阿齊便也有了一份真正的關心在。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設身處地替耶律阿齊著想,他想如果他是耶律阿齊,肯定不想要有這麼個人從中囉嗦歪纏。

有些事原就不必說,不說未必不知,說了反而沒意思。

隻是臨到去時,審密留哥王特末才與紅妃道:“師娘子,小人在汴京還要滯留一兩月,若師娘子有什麼書信、物件要捎帶與大王,可以派人去世子府差遣。”

契丹是大周治下很有實力的一族了,所以能為駐留在汴京的世子修建世子府。這不是錢的問題!在如今汴京,多得是各路‘留學生’,其中不乏異族王子,可能修建相應府邸的,也就是有限的幾個而已。

等到審密留哥王特末離開,紅妃也沒有特殊之色顯露出來。她隻是站在窗下,將紗屜又拉了上去,逗弄著掛在近處的雪衣娘、綠衣娘。

旁邊嚴月嬌才知道,她這樣的平淡,才是最大的不平淡!

在這件事上,秦娘姨尚且不知道內裡,嚴月嬌卻是一清二楚的——當初紅妃助耶律阿齊脫困,不可能隻是單純的一腔俠骨丹心在起作用,紅妃也必然是有一點真心留在了耶律阿齊身上,才甘願冒這樣大的風險的!

嚴月嬌也算是見過紅妃與耶律阿齊當初舊事的人,對於那份感情的分量,可以說心中有數呢!

而秦娘姨真正跟在紅妃身邊的時候,這事已經結束了,她隻是知道有這麼個事而已。‘知道’距離‘清楚’不知道多遠,而‘清楚’距離‘理解’又是一樣遙遠。

所以,此時嚴月嬌心神全在紅妃身上,心裡計較著此時該如何說如何做,或者還是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好些...而秦娘姨不同,注意力已經放在那耳房裡都堆放不下的寶物上了。

雖然送給紅妃的東西不是她的,但每次紅妃進財,她在旁登記造冊,或交給館中換取資財,或收入箱籠,為紅妃私物,她都格外歡喜。

而就在她整理這些東西到一半的時候,定好今天來紅妃這裡看她的朱英來了...他當然也注意到了秦娘姨正整理的禮物,畢竟那麼多箱籠打開著,十分占地方,他就算想裝作沒看見也很難吧。

朱英不隻是看到了秦娘姨在整理東西,還知道她整理的是誰送來的禮...主要還是之前押送禮物來時的排場太大,好多小廝都過來看熱鬨了,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眼下朱英來了,自然有想要討好朱英的小廝透露這個和紅妃相關的消息給她。

他倒是知道如今新的延慶公在京中做‘質子’時曾與紅妃有過一段公案,當初紅妃幫他掩人耳目逃離京師的事,還被當做傳奇故事在京中流傳一時呢!後來他也成為紅妃的‘裙下之臣’,對於這些過往事自然少不得了解一番。

不過也正像秦娘姨一樣,他沒有親曆那件事,對此也隻是知道,卻沒有將‘耶律阿齊’與紅妃其他裙下之臣區分開。甚至於,在朱英這裡,今後很難有機會履足京師的耶律阿齊,相比起其他追求紅妃的人,還要‘溫和無害’很多呢。

第158章 燭照(2)

初春過後,細雨綿綿的日子暫停了,難得連著幾日好天氣!一個冬天,連帶著初春時被禁足在家中的人們,這個時候正是人心思動,紛紛有了外出踏青、四處訪友探親的計劃——時人本就喜歡郊遊,加上被憋得緊了,這一時間真可以說是滿城都外城外走!△思△兔△網△

紅妃也不例外,午前起床洗漱,又吃了早飯、做了早課,之後在柳湘蘭身邊跟著處理了一些今天的‘公務’,她就略微整妝、換衣,在秦娘姨、嚴月嬌等人的跟隨下,往城外去了。

她並沒有坐轎子,而是騎了她那匹十分惹眼、毛色裡沒有一絲雜色的高大白馬。

美人紅妝、白馬銀鞍,踏颯而去,也可以說是這乍暖還寒的春日郊外,不可不看的風景了。一路上有人見到了,隻紛紛議論是哪家的女樂、名妓——貴女們倒是也能有這樣的排場,但貴女們往往養在深閨,反而不能有這樣的肆無忌憚。

紅妃這一路直往城外‘玉香園’去...汴京城外多的是園子,這些園子多是達官貴人的彆墅,但也有一些是對公眾開放,又或者營業賺錢的‘公園’。玉香園屬於前者,是柴琥的私人彆苑,占地麵積頗廣,營造的也很用心。

來到玉香園時,玉香園外已經很有人氣了,來來往往的車馬轎子很不少。就在這樣的熙熙攘攘中,紅妃一來,還是立刻被門外接客的管事看到了,立刻親身下來給紅妃牽馬,等到秦娘姨扶紅妃下馬之後,便道:“師娘子可來了!大王隻等著師娘子呢!”

這話半真半假,但雙方誰也沒有計較這個的意思。紅妃‘嗯’了一聲,整了整衣裙,便隨著管事入園中去了。

管事交代了一個清俊機靈的小廝:“順兒,你暫且在這兒主持,彆忘了叫旺兒去叫孫管事替我...我這兒要領著師娘子進園,隻能先緊著這邊。”

紅妃隱約聽見了管事的吩咐,便道:“不必如此客氣,玉香園我早先也來過,實在不放心,叫個小廝兒領著我們入內也就罷了。”

紅妃這樣說,管事卻不能這樣應下,連著笑言了幾句,岔過了這話,到底親自領著紅妃入內了。管事如此殷勤,一方麵是知道紅妃是柴琥看重之人,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燒熱灶還來不及。另一方麵,就是管事自己為人處世的道理了。

他自己是從小人物慢慢做起來的,最知道身份卑賤之人的想法...在他想來,紅妃如今再富貴榮耀,骨子裡也是‘賤籍女子’來的。這樣的女子,最重視的就是一個體麵!給了她們體麵,她們不見得記得你的好,可要是哪裡的體麵沒給夠,那就有可能被她們記恨了!

早年間,管事也見過柴琥身邊一些漂亮的女樂娘子、雅妓娘子來來去去,自覺很了解這些人的心思。

管事領著紅妃大半個玉香園去見柴琥,此時柴琥正在‘淺香池’旁看人放船——玉香園中引入了活水,不隻是有河渠點綴園內景色,還挖掘了一個池子,名為‘淺香池’。水渠和‘淺香池’的規模都不算小,不是小人家園子的樣子,是真能往其中放小畫舫遊覽園子的。

‘淺香池’的規模擺在那裡,所以淺香池所在之處,也是整個玉香園造景最大的一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綠草如茵,鋪陳開去...不像是富貴人家牆內之景,倒像是山水之間的自然景色,然而又多了自然之景不可能有的細節。

這樣大的地方,平時無論是待客,還是彆的什麼,都顯得綽綽有餘、十分空曠,但今天卻是顯得有些‘擁擠’了。

紅妃一路過來,覺得自己是到了最好踏青的‘公園’裡——能不拘士庶,讓普通人也入內遊覽踏青的‘公園’相對於遊覽人數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