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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84 字 6個月前

子隻需要與都知說一回,回頭再與幾位官人說明,也就是了。真說起來,如今楊大家坐上都知的位置已成定局,娘子何不成人之美呢?這些禮物說起來也不過是個添頭,要緊的是,如此能交好下任都知...”

“交好下任都知有什麼用?楊大家就算做了都知,能與我什麼好處不成?”甄真兒說話慢條斯理,不動聲色:“我如今這般,除了積攢資曆、升個‘如夫人’外,難道還能有什麼所求?而這般事,楊大家就算做了如夫人,也說不上話啊!”

甄真兒並不是那種奔著傳奇名伶去的女樂,她在女樂中算是出色的,但也依舊看她如今,就能曉得她今後。她現在青春正好,又不是剛出道時那樣毫無根基的樣子,基本上現在就是她的‘巔峰’了,今後不過是力求將這巔峰延長些。

甚至升‘如夫人’也是延長巔峰的手段之一。

楊菜兒就算做了都知,也是不能往她這匹錦緞上添花的!至於說這次不支持她,她今後當上都知,會不會挾私報複...她隻是沒幫她而已,又沒有欠她的!如果這都要報複,那豈不是所有沒幫她的人都要受她報複?

坐到都知的位置上,固然可以壓製館中女樂,但很多事也不能沒緣故地做!特彆是對甄真兒這種館中中流砥柱一般的女樂,更是不能那樣。

“楊大家也正是因為知道如此,禮才送的這樣重的,不然何必如此?”甄真兒看著這些禮物,微微一笑...這樣一份禮物,即使是對她來說也是很重的!她平日也有機會從客人手裡收重禮,但一份客人的重禮也是下限兩百來貫,上限一兩千貫,事實上重禮多的還是小幾百貫的。

而所謂‘重禮’,對於女樂來說也不是常有的,每個月能平均收個兩三份就算不錯了。甄真兒比平均水平要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和紅妃這樣整個東京城數一數二紅的女樂不能比。

娘姨心裡有些可惜,她知道對甄真兒來說,這樣一份禮物也抵得過半年全部所得了!這裡的所得,既包括出場費、博戲抽頭、開酒席等正頭收入,也包括從各個恩客那裡收到的禮物這種偏財。

對於任何人來說,半年的收入說推辭就推辭了,也會可惜吧——甄真兒沒有直接推辭,但以差不多等價的禮物還禮,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另外一邊,楊菜兒滿心以為甄真兒會答應支持她...正如甄真兒的娘姨所說的,這就是順水推舟的事,除了大筆錢財,她還能做一個人情,為什麼不做?所以當她收到甄真兒的回禮的時候,滿心都是意外與驚訝。

沉默半晌,楊菜兒忽然笑了起來:“這可奇了,做女樂哪有不缺錢的,這樣大筆的財貨在眼前,隻要動動嘴便能收入囊中,她竟然不要...也不知道她是糊塗了,還是真是個死板的,這樣裝腔作勢起來。”

旁邊娘姨知道這是楊菜兒生氣到了極點,也不敢搭話,隻默默站著,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楊菜兒心裡有一種無處發泄的感覺,扯了自己手中的帕子幾下,根本不得出氣。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叫來外頭走動的小廝,詢問道:“你可知這是什麼緣故,甄真兒為何不收這些禮,難道是常蘭姑、師紅妃先買通了她?”

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這個了。

小廝小心翼翼道:“倒是沒聽說有此事,這樣的事真的做了,是瞞不住館中人的...再者,常娘子、小師娘子也不是不通的,該知道娘子升任都知是大勢所趨,不必這時多費這個心。”

“那這是為什麼?”心頭有邪火的楊菜兒語氣格外爆:“怪哉怪哉,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

楊菜兒本來就不是內斂嫻靜的性子,平素在外行走,也是以爽利強勢著稱的。當即也不講究什麼體麵了,雷厲風行地跑到了甄真兒的院子,開門見山道:“妹妹這是怎麼說,是心裡對我這個做姐姐有什麼不滿麼?”

在排除掉所有的原因之後,楊菜兒想到的就是自己無意間得罪了甄真兒,她現在就是要讓自己難堪!

“姐姐何出此言呐?”原本坐著的甄真兒站起身來,滿臉疑惑,仿佛她真的不知道楊菜兒為何而來一樣。

見甄真兒如此作態,楊菜兒冷笑一聲:“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我們擺明了車馬說事,我送你一份厚禮自然是請你相助的,這你難道不知?如今回贈等價值的禮物,就是擺明了不想幫我嘍?”

“這...姐姐誤會了,我不是不想幫姐姐,而是自知幫不上忙。”甄真兒依舊是柔柔弱弱的樣子,好像她真如自己所言,全然是為了楊菜兒好一樣:“若是幫不上忙還收禮,我心裡也過意不去啊。”

楊菜兒心裡知道事情不是甄真兒說的那樣,但甄真兒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沒法繼續和她爭。盯著甄真兒看了許久,終究無話可說,抑鬱地離開了。心裡暗下決心,自己做了都知,已經要讓甄真兒好看!

等到楊菜兒走了,娘姨才小聲道:“娘子何必如此呢?”

“怎麼?”甄真兒不以為意,重又坐下。

娘姨給她添茶,道:“順水推舟支持楊大家一回,就算將來難說有什麼好處,眼下也不至於得罪楊大家啊...那筆厚財就不說了,娘子左右不是欠外債的人。日子麼,錢多就豐富些過,錢少就算計些過,總能過下去。隻是得罪了楊大家這樣的娘子,總要防著些。”

楊菜兒的人緣其實不算壞,比她更不會做人的女樂多了去了!但娘姨這些人日常冷眼看著館中女樂,對她們每個人的脾氣性格都有一個更客觀、更全麵的認識。楊菜兒其人,性情爽利是真,但小心眼也是真的。

她常常有兩副麵孔,對那些合她心意,願意在她麵前討好的人,她是典型的大姐做派,很符合她如夫人的身份。但那些和她不那麼相合,以及比她更風光,更得人心的人,就容易被她所忌憚了。

她常常表現出不會介意、心%e8%83%b8寬大的樣子,但越是如此刻意表現,越能知道她本身與之相反的特質——她其實也想做一個寬大的人,更有上位者的樣子,可有些性情是天生的,理智也很難控製本能。

為什麼柳湘蘭不支持楊菜兒,反而推出甄真兒?真的看好楊菜兒的話,就算放了其他候選人,她這個現任都知也可以支持楊菜兒啊!楊菜兒本身就是如夫人,年富力強,又有現任都知力挺,在公推時根本不會這樣艱難。

柳湘蘭就是看到了楊菜兒的問題所在...隻是苦於擷芳園這一代沒有能與楊菜兒競爭的,而紅妃又年紀太小、資曆不足,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麵!

“我能如何?我不過就是為都知儘心罷了...都知她也是費儘了心思,明知結果不會變,也還要試,甚至匆匆推出了我。她都不怕退籍之後,結怨於現任都知,沒得好結果了,我又怕什麼?”甄真兒說到此時,才見真話。

她是內心精明不錯,但也不是每次都隻會計算利弊得失的。柳湘蘭是她做女弟子時拜的姐姐,她從出道起就受她關照,之後也得她提攜,心裡是記這份恩情的——在官伎館中,女子與女子的互相扶持之情很常見,但並不會因為常見,而減損這份情誼的珍貴。

就在娘姨還要勸說什麼時,忽然見到甄真兒跟前伺候的小廝匆匆而入,一聲喚也無,就到了眼前,唬得人一跳。連忙喝道:“你如今越來越失了分寸了,有什麼急事,一聲招呼也無就跑進來了?眼下是無彆人,不然就衝撞了。”

甄真兒製止了娘姨繼續責備,她知道這個小廝平素謹慎,不該是這樣行事的。就問他:“是有什麼大事不成?”

小廝看樣子是跑了一路了,這麼冷的天,滿頭都是汗。當下有些氣喘也顧不得了,連忙道:“娘子,真是大事!教坊司的人來了,下了公文與都知,正是下任都知定下來了!你道是誰,竟是小師娘子!”

“誰能想到啊!”

~思~兔~在~線~閱~讀~

第147章 金口(3)

紅妃與秦娘姨圍桌坐著,兩人之間安放著一隻烤火爐,桌上則是女紅用具。有各色絲線、大小布頭、一排排繡針、剪刀頂針、尺子刮板等物,整整齊齊、有規有矩地擺放著。這樣色色齊備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主人不是經常做女紅的。

這就像擁有全套珍貴書籍的經常不是真讀書人,抽最貴煙的不是老煙槍一樣。

紅妃確實不經常做女紅,她不擅長這個,也稱不上愛好,更沒時間整天做這些。倒是秦娘姨,她以前年輕時候做的多一些,常常給這個恩客,那個相好縫個荷包什麼的。另外,她也經常做一些小東西自娛——畢竟,她也不是最底層的妓.女出身,沒到需要用針線活兒補貼家用的地步。

主要是沒有性價比,有那麼功夫多籠絡幾個客人不是更好?

紅妃原來是在改自己的一條舞裙,這才擺出這些東西的,女樂從小在學舍學習女紅也大多是為了這個。秦娘姨是見她做這些,技癢之下這才跟著做女紅活計。眼下繡花繃子拿在手裡,繡著一幅‘雪裡紅梅圖’,頗為精致。

“娘子不知呢,我在大錄事巷後甜水巷混事時,也與後頭繡巷的姐姐們走動。人說繡巷多是老妓,早已沒了當初千百繡家的景況。這話對,也不對,如今繡巷確實多私妓人家,但做即使是出來賣身的姐姐,也還做繡活兒呢!哪中營生有得做,就做哪中營生,沒有做一中就絕不做另一中的道理。”秦娘姨一邊做繡活兒,一邊說些掌故。

“那些女司出來的姐姐們,有一些繡活兒確實出眾。她們原來在女司的時候,去給人家做老婆,雖說也有人真是實心眼兒,閒暇時候幫襯著男人,但更多還是為自己打算。除了敦倫、生育外,她們往往都自己做活兒,攢私房錢。”

“男子租妻要花不少錢呢,但這錢落不到那些良籍女子手上,全在女司了...倒也不能說女司掙錢了,女司從小養著她們,她們租給人家了,飯食依舊有女司供應。真要說的話,朝廷原來也沒打算從女司掙錢。”

“隻是這苦了良籍女子,總得為自己打算罷!不然到了年紀,出了女司,可怎麼辦呢?”

“身為良籍女子,有女司管控,想要出去從事也沒有機會。說來說去,還是拿一些小手工回女司做是唯一的辦法。而眾多小手工裡,做女紅的最多。就算大多數良籍女子都沒機會學什麼有傳承的繡藝,也總有一小撮能出挑的。”

“我向她們學,真學了一些東西呢。”

紅妃‘嗯’了一聲,放下手裡修改的差不多的舞裙。舞裙改的差不多了,當下又無事,便索性像秦娘姨一樣,也用繡花繃子繃好一塊料子,用眉黛在上麵粗畫了圖案,然後打開裝米粒珠兒的匣子,絲毛繡針穿過米粒珠兒,一粒一粒縫到料子上,竟是做起珠繡來了。

華夏是有珠繡的,釘縫珠寶在衣服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