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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88 字 6個月前

更重要的是那種羞恥感...說起來花月閣裡頭的也是雅妓,是有和客人度夜的,但這裡頭也有講究,她們終究還是要麵子的——現代人無法理解這種‘麵子’,畢竟都到賣身了,還有什麼‘麵子’?然而身處其中,外人是沒法說的。

紅妃自己是有接觸過不少內官的,主要是各種席麵上。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這些內官對她都是以禮相待,比一般的達官貴人還強,所以她還真不知道個中有這樣的事。

回頭到了擷芳園,按照今日的日程,這是最後一位客了——朱英在她這裡,說定給她開十桌酒席。

紅妃來的時候,朱英已經坐定了,正與身邊一個門客看紅妃院子裡的花木。等到紅妃回來了,對她說道:“你這院子不大,花木卻養的好,清雅有味,好難得的心思!”

女樂們的居住條件很好,除了極少數外,都是獨個小院兒。但也就是這樣了,他們沒得正經大宅,隻能是庭院狹小的小院。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固然不錯,對於揮金如土的女樂就有些‘委屈’了。

這樣的小院兒,內房也就罷了,或者金碧輝煌,或者清雅不凡,總有說法。可是外麵的庭院,真是怎麼收拾都無法出眾!主要是此時造園藝術已經進入一個高峰,但大家造的園子都不會太小,哪怕是小園,也得有三五畝吧!

官伎館中的小院,在此時的造園人眼裡,根本沒有造園的條件,稍稍裝飾一下,擺一架花木、一套石桌石椅、放一兩隻水缸,這也就差不多了!

紅妃有了自己的小院之後,卻沒有那樣‘敷衍’。她借鑒了後世日本傳統庭院的樣子,重新打理了自己的小院兒——日本人對於庭院有一種癡迷,但偏偏絕大多數人家裡都很狹窄,想要庭院的話近乎癡人說夢!

由此,日本的設計師們‘螺獅殼裡做道場’,在小型庭院上做到了極致。

相比起真正狹窄的住家,紅妃這座小院兒在日本造園師眼裡已經可以說得上極為寬敞了,設計的餘地相當大。

更妙的是,日本傳統風格的審美,很大程度上承襲的是唐宋那一套,所以在此時就非常合適——紅妃的小庭院,是既精美,又不顯得累贅,隱隱有一種禪味,看著比達官貴人家精心打造的山石花園還強,更重要的是‘不落流俗’。

“聽聞是你自己畫的界畫,叫人造作的?”朱英看了看這小而精美的庭院,點頭道:“也是得你這麼個人來畫界畫,若是叫那等匠人來做,好則好,卻都是匠氣,再不能如此了。”

“是啊,看上去,實則麻煩死了——大王隻是看著覺得好,卻不曉得裡頭的難。”紅妃點了點階下的青苔:“說起來真奇怪,不管的時候,青苔特彆煩人,哪裡都有!可真要用青苔造景,它又嬌氣起來了。水多了不成,誰少了不成,還不能經曬......”

“若是事少,館中灑掃庭院的閹奴隨手也就做了。偏偏奴這院子嬌貴,且需要人手,奴隻得自己雇了兩三個懂得園藝之事的閹奴,時常照看。”美麗是需要代價的,看起來‘野趣盎然’、生機自然的庭院,絕對是人工的產物,真正的野外哪有這種小而精致的美!

當然,紅妃也沒有後悔的意思,雖然麻煩,但看到這樣漂亮的庭院,就一切都值了。

顯然,朱英也是這樣覺得的,笑著道:“雖麻煩,可到底愉悅了耳目,既然愉悅了耳目,多雇幾人算得了什麼?左右你隻要分派人手,除了一開始時得告訴他們如何做,之後的事難道還麻煩你?”

“如今外頭有人說你的庭院好,特意學著這樣的人也有了,你可知道?”

自古以來,貧學富、富學娼,娼.妓之流地位卑下不錯,卻往往是引領潮流之人,所以這樣的事還真不用奇怪。隻不過往常學她們,學的是她們的穿戴、妝容,是她們新唱的詞,新愛的香...學她們的園子,這真是第一次了。

“哪裡有閒心知道這些?進進出出的,每每應對已經耗儘全部精神了。”紅妃這樣說著,隨著朱英走進內廳。

他們說話間,擺酒席的小廝已經上好了酒菜。

朱英坐了上坐,在旁相陪,嚴月嬌見著就要去到屏風前彈琴唱曲佐酒。紅妃卻是叫住了她:“你先喝一碗羹再說,方才在梅行首那裡,你就隻陪了兩杯酒,一點兒東西沒吃呢。”

女樂、雅妓出外差,原則上是不許吃東西的,她們本就是做陪的,又不是去當客人的!若是她們也跟著吃,無疑會妨礙到侍奉客人...當然,任何事都有意外,總有一些格外相好的客人,到了那個份上就不是客人不客人了,而是一對小情人!小情人們一起吃東西算個什麼!

另外,像紅妃這種走紅到了極點的花魁,也有‘特權’,她來到之後這些事都是隨她的。

紅妃剛剛吃了一點兒,嚴月嬌卻隻是喝了兩杯酒。因為是出外差,紅妃也不好讓嚴月嬌壞了規矩。眼下既然是在自己的地盤開酒席,那些規矩都沒有了,自然是趕著她稍微吃點兒東西,再說其他的。

嚴月嬌飛快地覷了一眼朱英,朱英根本不在意這種事,自然是向她點點頭:“娘子這樣說,你便坐下一起吃吧...說起來一整日聲色在耳的,此時耳邊少些樂音,反而清爽一些。”

朱英知道紅妃表麵看著不近人情,實則是一個心腸很軟的人,凡是與她真心交好的,她都會另眼相待。這不關乎於錢財權勢,完全是她內心對於人情道理的堅持。而個中,她對女子又要更容易心軟一些。

這種女人他也曾見過,因為這世道女子生存比男子更不容易,女人更容易同情另一個女人,可以理解。但他也曾見過另一種女人,女子生存不易,她們反而對同為女子的人更加‘苛刻’,張采萍大約算是個代表。

都坐下開席了,朱英隨便用了一些,紅妃則隻是夾了兩片蔬菜,旁邊的酒水則是沾了沾嘴唇,做樣子——朱英不以為意,他知道這個時候紅妃一般不會碰這些飲食了。

當下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邊吃酒,一邊與紅妃閒話:“聽錢總管說,方才你是去宴席上了?”

紅妃‘嗯’了一聲:“香料行梅行首請幾位中貴人,大約是大內下一年度進香的是。”

“如今內官的營生,排場也大得很了。”說這話的朱英有些感歎:“早些年的時候,內官們...對了,如今內官還有包占妓.女的事罷?”

“是有這樣的事兒,剛剛還和月嬌說起這事。”紅妃就著這話,將花月閣的牡丹和那個錢押班的事說了。

朱英聽的搖頭:“人都有好壞,內官自然也是如此,而且他們的好壞還更加分明——身處他們那境況,還能出淤泥而不染,心底寬大好涵養,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比了。反之,也確實刁鑽陰狠。”

正說著這個呢,忽然外頭王牛兒來了,因為朱英在,便沒有進來。不過紅妃看見他身影了,便道:“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朱英早就是熟客了,如果隻是日常事,當著他的麵處理,是不需要回避的。

王牛兒進來,躬身道:“不是大事,原想等娘子有空了再說...外頭羅待詔到處尋嚴娘子不著,竟尋到這裡來了。他說是嚴娘子托他的幾樣物件有好的,正要拿給她看。白日裡怕攪了嚴娘子歇息,隻能晚間尋人。尋到花月閣裡,花月閣裡的人又說嚴娘子應該在咱們這兒。”

紅妃看嚴月嬌,嚴月嬌答應:“是有此事,前兩日我囑托羅待詔,若有好珍珠首飾,替我留意一些,沒想到他找到姐姐這裡來了。”

女樂、雅妓除了常常逛一些大店,也有自己常來往的掮客。過手這些寶貨的掮客,也特彆奉承她們,因為她們自己舍得花錢,比很多富貴人家要手鬆的多。另外,這些女樂、雅妓還結交了很多貴人,很可能為他們拉來生意,甚至比生意更寶貴的人脈。△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本來這種時候是不合適讓人進來的,紅妃剛要發話,讓那個羅待詔先等著。要麼明日再來,要麼朱英離開了再說。卻沒想到朱英先開口了:“既是這樣的事,叫那羅待詔進來就是...說起來,這羅待詔你平日用他麼?”

“用過一兩次,不多...我原有合用的掮客,這羅待詔雖不錯,卻沒有撇下舊人的道理,人家又沒犯錯。”紅妃說的是實話,她之所以用過羅待詔,也是因為嚴月嬌的關係。有的時候嚴月嬌叫羅待詔送東西,她順手有個‘小活兒’也會讓他做。

這其實是給嚴月嬌麵子。

對於紅妃的話,朱英不置可否。隻等一會兒後,一個年紀在四五十歲,商人模樣、穿時興袍子的男子走進來,他就是羅待詔。羅待詔事先已經知道眼下鄭王朱英在,所以立刻叉手行禮,然後又向紅妃和嚴月嬌問好。

這些都做了,他才拿出夾著的牛皮匣子,道:“嚴娘子遣小人尋些像樣的珍珠首飾,小人一直留心的,這幾日也是運道,正得了這幾件好的,便一發送來了。”

牛皮匣子打開,裡麵是一個又一個的小絲袋,小絲袋又能卡在匣子底部,顯然這是為了防止這些珍貴的首飾彼此劃傷,減損它們的價值。

羅待詔打開了四個絲袋,兩個是珍珠纈的珠花,一個是蝴蝶蘭花的樣式,一個是鳳凰銜珠的樣式。這兩支珠花的釵腳都很短,而花頭本身很大,這樣看起來比起當簪釵用,倒是更適合做花鈿。

本身很精美,珍珠也是好珍珠,更兼新奇彆致,很不錯了。

另外還有兩樣,一樣是一對銀手鐲,銀質素雅,上麵有蓮花之類的吉祥花紋,而珍珠就嵌在這手鐲上。每隻手鐲是一大兩小三顆珍珠,白銀配珍珠,本來是過於素淨的,但因為工藝好,珍珠足夠大,中和了這一點,直覺的富貴又雅致。

最後一樣是一對耳璫,彆看是首飾大類裡一般最不值錢的耳環,其實這四樣珍珠首飾裡,最貴的可能就是這個了!用來做耳璫的這對珍珠,不隻是光圓淨美,又足夠大,關鍵是兩顆珍珠放在一起,真是一模一樣!至少肉眼看看不出不同。

如今可都是天然珍珠,珍品珍珠裡能這樣成雙成對,本身就是一種難得了!這是要加價的!

至於手鐲上嵌的珍珠,當心那顆大珍珠大小也比得上耳璫上的了,光圓淨美似乎也不讓,但紅妃和朱英隻瞥一眼就知道起價值必然不如——嵌在手鐲上就有一部分看不見了,說不定這兩顆大珍珠就有特彆嚴重的瑕疵呢!

真要是沒有瑕疵的,就該做彆的首飾,將整顆珍珠展示出來才是!

朱英看了一回,興趣就不大了,讓自己的門客幫著掌眼。這些在豪門子弟身邊做門客的,往往都精於吃喝玩樂,對辨認一些奢侈品的價值也是手到擒來。見了之後就對羅待詔笑道:“羅待詔是吧?這幾件首飾怎麼說?”

“官人問話,小人不敢欺瞞,這對鐲子,胡亂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