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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8 字 6個月前

然,這也是她如今已經為世人所重的關係。這種情況下,她用翡翠,隻會被人認為是品味不同於流俗,有自己的態度。若不是這樣,她一個普通新人女樂,多戴幾個翡翠首飾,還要被人以為是手頭不寬裕,顯得窮了。

第136章 鮮花著錦(4)

與周環、吳菖閒處了一回,過了一會兒,便有小廝過來催促紅妃的堂差。見狀,周環、吳菖起身告辭,紅妃這邊便與嚴月嬌一起送了客。

“這回的堂差是哪裡的?”嚴月嬌一邊問,一邊在旁幫著紅妃迅速換了衣服、裝飾,外出見客和在家時可不一樣。在家有燕居的休閒,還可以被認為是有情趣、氣質獨特,在外時要更注重一個‘體麵’。

“你彆忙了,自去我箱子裡取一件裙子罷。”紅妃擺了擺手,讓嚴月嬌自己去換裝。嚴月嬌和她一樣,也是從花媽媽家來的,身上的裝扮是昨日的樣子。眼下又要一起出門,還是換一身的好。

“我有什麼,昨日穿的也很體麵啊,正好還是見客時的樣子。”然而,話是這麼說,嚴月嬌也知道紅妃的好心。便笑了笑,轉身啟開紅妃的箱子,在裡頭尋一套衣服。紅妃的衣服都是極其精致華貴的,而且稍穿幾回就會放進家常衣裳的箱子裡,再不然就是送人,所以她打開的這個箱子,裡麵的衣服不僅每一件都很貴,而且一半都是簇新的,完全沒穿過。

嚴月嬌沒有拿全新的衣裳,而是選了一套應該穿過一兩回的的。菡萏色褶裙、牙白色抹%e8%83%b8、鵝黃色褙子,整整齊齊的,十分清新雅致,也適合她。

紅妃此時也裝扮好了,轉頭看她。覺得都差不多,又從自己的妝奩裡拿了兩支白玉蘭花做簪頭的金簪,換下了嚴月嬌隨雲髻邊簪的一支二連的竹節簪。然後又從一邊的月季盆景裡剪了兩朵粉色月季,一人一朵簪在鬢邊。

“如此,倒還好了,可以出門了。”紅妃點點頭,讓了讓身子,給嚴月嬌照鏡子:“你看行不行。”

嚴月嬌對著鏡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發髻上的簪子,白玉雕琢的蘭花形態彆致,在彆處都沒有見過。至於白玉的質地、雕工,更沒的說了,這樣的好首飾她也有,但向來是妝奩裡的寶貝,斷沒有這樣隨便給人的——紅妃既然簪在她頭上了,自然不是借她的,她向來大方,隻能是送她了。

“姐姐的眼光向來好,我再挑不出毛病的。”嚴月嬌心裡喜歡,一下就笑了起來。

紅妃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手鬆的,上輩子她不是這樣的人,不可能做出拿奢侈品送人的舉動。但這輩子,她已經習慣這樣做了...對於她來說,她已經擁有這輩子用不完的金錢了,可以想見,她還會越來越有錢。

然而這些錢對她又有什麼用呢?根本無法真正讓她得到自由和幸福。

她雖不至於因此揮霍錢財,養成各種耗費錢財的愛好,但日常生活中這種程度的出手大方是很自然的。如果錢財能讓她身邊親近的人高興,她是真的不在意的。相比起彆人,她反而無法享受這些錢帶來的快樂。

金錢帶來的種種好東西、漂亮東西,她上輩子也能享受,也能喜歡。當然,這輩子她依舊會喜歡各種好東西——但每當她想到這些錢是用什麼換的的時候,她就沒法坦然了。

兩人做了這些妝扮,便離了擷芳園。上轎子錢紅妃對嚴月嬌道:“這會兒是去樊樓,今日樊樓有大宴,你這都不記得了?”

嚴月嬌回憶著最近的一些新聞,這才恍然想起,笑著扶額:“日子都過糊塗了,果然忘記了。”

最近是開封府撲買下一年度釀酒之權的日子了,此時國家收取酒稅的方式就是‘酒曲專賣’。不管你釀多少酒,用於釀酒的酒曲就得從朝廷買!當然,地方上,越是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就越有私釀酒,這根本禁不住。隻是朝廷不在意這些,有些抓大放小的意思。

撲買釀酒之權是大事,對朝廷,對酒樓行業都是如此。本朝的商稅占比中,酒稅又是重要稅種,前兩年行情不好,各大酒樓都減少了撲買數額,還引得官家特意下旨詢問。曉得緣故之後,特彆減免了那一年的酒稅。

至於酒樓行業,一方麵酒水是利潤的大頭,另一方麵,能自釀酒也是實力的象征!東京城內有所謂七十二家正店,這‘正店’的由來可不是誰家菜肴更豐富,裝修格調更高,後台更紮實,而是隻有七十二家酒樓才拿到了自釀酒的許可!

有自釀酒權的才是正店,其他的再豪華、再有名氣,也隻能說是腳店!

而撲買釀酒之權,不是大家競爭這七十二個名額,事實上可以釀酒的酒樓確定下來之後,一般沒事不會隨便變動。而是這七十二家酒樓的人聚在一起,叫價要買多少酒曲,順便這些正店還會借機商量未來一年的行業章程。

這很正常,能掌管一家正店,在東京酒樓行業裡就算說的上話了。這種情況下,這些人聚在一起了,言談間決定未來一年酒樓業怎麼搞,也是合情合理的。

紅妃之所以會被請去這個場合,是因為這個場合本來就有叫官伎去表演的傳統。畢竟朝廷發賣酒曲,這是官方的事,官伎去歌舞一番,讓場麵變得熱鬨喜慶是應有之義...當然,一般這種官方差事,官伎們也不太喜歡就是了。

如果是宮廷裡的皇差,那也就罷了,那個體麵,再者也沒有一個小小官伎挑剔的道理。但皇差之外,官麵上應對,那就沒什麼意思了,沒錢又事兒多!若說對沒名氣的小女樂還有點兒宣傳的作用,那對於紅妃這樣的女樂來說,就完全是個攤派的累贅了。

不過,這也是官伎的本職,就算官伎館高看當紅女樂,也不過就是這種差事少安排,而不能不安排。

紅妃眼下就是這種情況,而且這種公派的差事,她是自己選中了這個的。至少相比起其他公派差事,這個差事就是表演節目,是她喜歡的。

今年這撲買酒曲的事安排在了七十二家正店之一的樊樓(一般就是正店裡麵選一家進行此事,今天輪到樊樓了而已),紅妃來樊樓的時候,有樊樓的夥計十分殷勤接住了她。

領著她和嚴月嬌入內:“本來掌櫃是一定要來見娘子的,隻是今日樓裡儘是各位東家,實在走不開啊!娘子這邊來,這邊這個閣兒裡,娘子自歇息,娘子要歌舞時,自有人來請!如此既少了那些小官小吏生事,也免得小人羅唕。”

紅妃今日是來辦‘公差’的,按照道理來說,交接的應該是官場上的人。眼下樊樓的人這般關照她,就是為了避免那些‘交接’...紅妃如今是全城最紅的女樂,想要結交她的人不知道多少!

這種時候,地位高的人反而講究體麵,能對她以禮相待。而另一些沒機會親近她,卻因為‘公差’有幸接觸到,就有可能會打擾到她——他們不見得有膽子做不該做的,但騷擾一番,想法子沾便宜是有的。

對於他們來說,占不到便宜也不算什麼,占到便宜就賺大了!回頭還能和彆人吹牛,自己和女樂師紅妃有過一段兒。

見夥計這樣小心,等夥計走了之後,嚴月嬌就道:“樊樓能做大,果然不是沒有緣由的!他們東家可以說是麵麵俱到,就連接姐姐一個的事也想到了!經過這樣一遭,姐姐能不記得這人的好?”

正店很喜歡和官伎館搞好關係,官伎館每年定的高級酒席可是個大數字!若是能和一家官伎館定下訂單,那可是很肥的。而且,就算沒有直接和官伎館定下訂單,搞好關係之後的好處也很多...當紅的女樂就是此時的頂流,她們還往往和藝術家的關係很好,有他們在,但凡肯說哪家酒樓兩句好話,那廣告效果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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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嚴月嬌又抱怨說:“那起子小人也忒不要體麵了,前一回,那是哪裡來的潑皮,就敢近姐姐的身?若不是當時正遇上盧大人,還不知怎得呢!說不得要被他輕薄了去——哪一日,要叫襄平公、康王、鄭王他們曉得了,狠狠整治他們一番才算!”

嚴月嬌說的上一回,紅妃去瓦子表演,下場的時候被一個穿著富貴的子弟攔住了。那人說話就要請紅妃去他府上宴演,看他色迷心竅的樣子就知道了,隻要紅妃去,就會被欺負!然而不去又不成,當時他帶著十幾個家丁,又有一班街上的潑皮在旁鼓噪,聲勢極大,一般人都不敢去攔的!

有些喜愛紅妃的人,要去給擷芳園、給一些貴人家報信,都給那些潑皮看住了。

還是盧紹禎正好也來瓦子‘微服私訪’,見到這人欺行霸市的模樣,怒了!叫人去開封府打招呼,一隊府兵來了,這才整治住了。

那個攔紅妃的人,經營著一家有牌照的賭坊,另外在開封府下麵各縣交界處還有十來家無照賭坊。做他這一行的,往往有很多黑色背景,他也不例外,這也是他手下那麼多身強力壯的家丁,又有許多潑皮給他撐場麵的原因。

這樣的人,再有錢,也登不上紅妃的門!事實上,彆說是紅妃了,但凡是女樂,乃至像樣一點的雅妓,都看不上這種客人。這一點,從嚴月嬌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了,嚴月嬌直說那是‘潑皮’!

黑幫大佬成為言情小說男主角的‘好時光’還有很久才會到來,對於現在的普羅大眾來說,商人階級崛起,成為話本裡的正麵角色,乃至於主角,也才是不久的事呢(現在已經有一些類似《賣油郎獨占花魁》這樣的話本了)。

“哪裡能整治那些人,你小聲些,被人聽見你那話是要惹人笑的。”紅妃坐了下來,稍休息了一下,也讓秦娘姨拿出鏡子和化妝品補補妝什麼的。

“上頭的達官貴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喜新厭舊了。而下麵這些小官小吏、潑皮街霸卻是能一直在的。眼下得罪了人,日後多的是麻煩。”

嚴月嬌也知道紅妃說的道理,她是娼館裡長大的,娼館常和街麵上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她還要更了解呢!但眼下聽紅妃這樣說,還是忍不住氣鼓鼓道:“就拿他們沒辦法了嗎?”

她自己也就算了,但她想來紅妃這樣大紅大紫、獨占鼇頭的女樂,難道也隻能忍氣吞聲?真要是那樣,真是讓人沮喪。

“也不是,他們也知道女樂不好惹,我又是女樂裡最不好惹的,所以一般也不敢欺負我。隻是遭不住有那等鬼迷了心竅的,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之前那潑皮,不是就被拿住了?之前欺行霸市的惡行也被揭出來了,眼下該如何便如何。”

嚴月嬌看著對鏡抿了抿鬢發的紅妃,女子對著鏡子專心致誌是彆有一種美麗的,文人墨客愛寫這個不是沒有原因的。看著紅妃將嘴唇又塗了一層,小小紅紅的,不知為何,想到了花鳥畫上銜了一朵小花的翠鳥。

她怔了怔,然後脫口而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