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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218 字 6個月前

芳園自己的小院兒。正因為一日忙碌,疲憊地坐在妝奩前卸妝時,秦娘姨從錢總管那裡拿到了紅妃不在時,遞送給她的信箋、小禮物等等,擺放在桌上,一樣一樣給紅妃說明。

拿起李尚書府上送來的盒子,秦娘姨道:“這是李尚書差管家送來的,信上說多些娘子告知的‘涼餅方兒’,府上用過了,著實管用,解決了一大難題。李尚書送了些府上自製的涼糕、四樣水果、四樣酒,多些娘子。”

涼糕和水果沒什麼好說的,倒是酒看著特彆。秦娘姨拿起來細看,原來都是用一尺高的細頸玻璃瓶裝的,光是這瓶子就很值錢了。瓶子上每個都掛了鵝黃色簽子,一個紫色玻璃瓶上掛的簽子寫的是‘蒲桃酒’,一個紅色玻璃瓶上掛的簽子寫的是‘櫻桃酒’,另外還有黃色玻璃瓶和綠色玻璃瓶,分彆是橘酒和青梅酒。

此時的人喜歡的酒大多度數不高,口感綿軟順滑為上,事實上喜歡烈酒本來就是清朝時的事了。此前喝燒酒這種烈酒,更多是和‘草莽英雄’聯係到一起,至於文人都是偏愛黃酒這種的。

按理來說,這種情況下大家應該很愛果酒才對。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古代釀酒技術的問題,始終無法解決果酒特有的苦澀,所以果酒並不受高端市場歡迎——從西域進口的少量葡萄酒算是個例外。

“娘子,是四樣果酒呢!好少見。”秦娘姨道。自從跟著紅妃做事之後,她就沒再見過果酒了。

紅妃瞥了一眼,道:“那並非一般果酒,該是進上的...如今蜀中出得好果酒,其中的上品已去掉了澀味。隻是量不多,價值不一般,大多進上了。”

紅妃估計是這方麵的技術還不穩定,不然的話,釀酒而已,又沒有特彆珍惜的原料,怎麼也不該是這個產量。

這時紅妃也卸妝完畢了,要去洗漱。秦娘姨看著,趕緊跟著去準備...紅妃每天都是要沐浴的,古代不比現代,要做的準備比較麻煩。而且就算沐浴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秦娘姨也還得去服侍。

比如紅妃那一頭厚密的長頭發,披散下來的時候多讓這時的女子豔羨,就有多麻煩!這時連淋浴噴頭都沒有,洗這樣的頭發可費勁了,非得有人幫忙才能輕鬆一些。

細細洗好頭發,泡了個熱水澡,頭發擦的半乾,就回到了花廳——如今已經入夏了,倒是比其他季節好一些,不用擔心頭發不乾了。隻要擦的半乾,就能出來等它自然晾乾,這已經省了不少時間了。

就在紅妃一邊寫各種回信、聽秦娘姨說明日行程,一邊晾乾頭發時,卻聽到外邊有動靜。不一會兒,有人走進了她的小樓裡,站在廳裡朝裡道:“紅妃在哪兒?今日尋你耍哩!”

紅妃丟開手裡的紙筆,擱到了一邊去,道:“在花廳這邊,你們來吧。”

來的是以甄金蓮為首的幾個院中姐妹,當初紅妃剛剛進學舍時,甄金蓮還是女弟子呢!如今兩人已經同為女樂了。而在甄金蓮身後,則是孫惜惜、陶小紅,以及一個叫劉三四的院中女樂,她和甄金蓮關係蠻好的。

甄金蓮站在花廳門口,上下打量了一番紅妃,然後就笑了:“好標致的小美人,燈下夜讀書,真是美極了。”

走近一些,見紅妃濡濕的緞子似的好頭發,露出豔羨之色:“彆的也就罷了,院中姐妹就沒有醜的,隻你這頭好頭發,看著著實叫人眼熱——我的頭發倒是厚密,卻天生發黃。年紀小時,姐姐們說長大之後自然就黑了,所以才說小丫頭是‘黃毛丫頭’。卻沒有想到,長大了也是一樣的。”

“有人頭發不夠好,還染頭發呢,可我隻是頭發不夠黑,倒也不好為這染發...那染發膏子味道重,不好上頭的。”

古人染發隻有‘黑色’,也隻圖‘黑色’,但就是這一種顏色,也不是那麼好染的。先不說染好之後不夠持久的問題,隻是染發膏的味道就很一言難儘了。要麼臭臭的,要麼香的過分...其實香的過分也是因為本來的味道不好,用了許多香料去掩蓋。

這時劉三四也走了過來,笑嘻嘻道:“金蓮這話說的,難道你真不羨慕紅妃這皮肉?這可比她的頭發還要有名氣呢!之前冠大家就一直問紅妃是怎麼讓肌膚這樣潤澤有光的,隻是我們都是見過的,她和我們一樣吃喝,一樣用些洗麵藥、塗抹香脂...說到底,還是老天爺偏心!”

“也不是...”紅妃實話實話:“我也說過的,若是少吃些糖,皮膚自然要好許多的。”

她有甘露水幫忙才能有這樣的好皮膚,普通人沒有,但也有一些辦法讓皮膚好一些。

第118章 嬡女(4)

就算是紅妃,也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就是女樂、雅妓這樣的女孩子,她們確實沒有自由,被物化為了美麗的商品。但她們的物質生活是一點兒都不差的,她們的生活中有的是苦頭吃,可那都是精神上的,而不是生活的苦。

而且,真要說的話,她們絕大多數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毫無自由、被物化的事實...有些事情,意識不到的話,痛苦也要減少大半了。

就以紅妃生活的擷芳園來說,這裡有二十幾個女樂,從她這樣的當紅女樂,到人氣低迷的,都屬於官伎館的核心人物。整個官伎館要靠她們來運轉,所有人都力求讓她們開心、滿意!從多個方麵來說,她們和眾星捧月的貴籍貴女也沒有什麼分彆了。

拿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來說吧,穿戴方麵,女樂們不必說了,她們從頭到腳都是精貴華麗的好東西。衣服都是此時的‘高級女裝’,幾十貫、上百貫一套的對於她們來說隻能是‘基礎款’!紅妃如今穿的衣服平均也在一兩百貫一套了。

她最貴的一件衣服是宮裡賜下的百鳥裙,去年中秋宮宴,她跳了孔雀舞,因此得了李太後喜歡。說進上的百鳥裙襯她,便給她了——這樣的百鳥裙,是真的拿南方那些漂亮鳥兒的彩色羽毛做的,不止顏色鮮豔奪目,還有一種鳥羽特有的光澤。而一隻鳥兒能有多少羽毛適合撚線?做成一條裙子不知道要捕獵多少禽鳥了!

再加上太後覺得百鳥裙靡費太過,又傷天和,不讓南邊進上了。可以說,這樣的百鳥裙滿天下也就有數的幾條,真要論價格,根本說不出來。真說出個價兒,也是有價無市。

前後算算,一個女樂的衣箱裡,四季衣服有個上百套一點兒不奇怪。就算一百套,平均到每個季節也才二十五套!若是再去掉其中家常穿的,能穿出去的也就是那些,這樣其實還不夠呢...畢竟女樂是不可能今天穿這套衣服出外差,明天又穿同一套的,那不是女樂的風格。

想想看,女樂的衣服都是很名貴的料子,綾羅綢緞、錦繡絲帛,錦要交織,費時費力,繡要刺繡,用心用神...如此好看是好看,卻不一定耐用!再加上古代的染色工藝和現代根本不能比,一般的絲綢衣服下水幾次就半舊不新了。

《紅樓夢》裡的大小姐們,描述到穿衣的時候會用‘半舊’之類的形容,讀者以為這是在說她們節儉。或許是真有這個意思,但隻要生活在古代就會知道,那完全是一種生活化的描寫,作者是真有過富貴生活的,所以寫的‘真’。

因為染色工藝就那樣,絲綢又很嬌貴,換洗過三四次的衣服,呈現出‘半舊’的狀態非常正常。而正常的富貴人家,再富貴也沒有讓家裡孩子穿一套衣服丟一套衣服的道理吧。不是沒錢過那種生活,而是那就不正常,就像再有錢也沒人一盤菜吃一口,剩下全倒掉。真要是那樣,那不叫奢華,那叫浪費!

但女樂又不一樣了,她們本身就是一種商品,身上穿的衣服好比是商品的包裝。為了這件商品能賣到最好的價錢,一個漂亮光鮮的包裝是必須的...所以見客的衣裳,總是時換時新。^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如此,她們的衣箱裡有多少衣服都不奇怪。紅妃這才成為女樂多久,她用來盛放四季衣服的箱子已經攢了七八口了!她習慣將穿舊了的衣服做‘家常衣裳’,可家常衣裳又能用到多少?她說到底也隻是一個人一個身子而已。

她也有把舊衣服送人,但官伎館裡的女樂們都沒有道理穿彆人的舊衣服,就是雅妓也沒有這樣的。

另外,除了正經衣服之外,還有一樣東西不得不說,那就是‘領抹’。

如今的女裝,都十分重視‘領抹’,領抹上刺繡燙金、鑲珠釘寶都屬尋常。普通女子穿衣用的領抹,一般也要一貫錢一條了。女樂講究起來則沒有數,紅妃的姐姐師小憐有一條領抹,上麵緣邊釘著珍珠。珍珠本身不見的貴,但師小憐用的是名貴珍珠,那一條領抹就作價兩百貫了!

而作為一個女樂,也不可能隻有一條領抹。除了每件褙子配的領抹,她們往往還會單獨向相熟的裁縫鋪子定做領抹,這樣做衣服的時候可以隨時配。一個女樂到底有多少領抹,這是一個她們自己都回答不上來的問題。這就像後世的時尚女魔頭們,她們大多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隻包、多少雙高跟鞋。

不過,衣服這類東西的耗費,終究有一個上限。相比起女樂們用的首飾,也是不及的。紅妃剛剛成為女弟子那會兒,姐姐師小憐就帶她去相熟的寶貨行買首飾,讓掮客拿好的珠寶來給她挑,當時她花的錢幾百貫上千貫,這樣就覺得不少了。

而如今回頭看,這筆錢真就是買了一些‘基礎款’的小玩意兒。如今她最貴的一個首飾是一隻珍珠冠——原來是一個專做北地珍珠生意的商人,為了讓紅妃替他在完顏釗麵前說好話,促成一個重磅訂單,特意給紅妃送重禮,送了一隻北珠製成的珍珠冠。

紅妃不願意延攬這種事,那隻珍珠冠至少價值四五千貫了,什麼生意能下這樣大的本錢?隻能說明生意本身涉及到的錢款更是天文數字!這種級彆的生意,先不說她說的話有沒有用。就算有用,也從側麵顯示了事情難辦!

要紅妃說話,要麼是將本來辦不成的事辦成,要麼是要完顏釗所在的女直部讓利更多——商人都是精明的,付出的錢財都是要加倍收回來的,不然也不會出這個錢了。

紅妃本來就不是做這種事的人,很乾脆就推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完顏釗不知從哪裡知道了,轉頭就送了紅妃一頂珍珠冠,比那商人哪來的還好。有好事者估過價,說這珍珠冠值萬貫...其中主要是三顆主珠值錢,那都是‘圍寸’,且沒有瑕疵的北珠!

所謂‘圍寸’,就是周長達到一寸...在紅妃上輩子,這也是頂級珠寶了,而且可遇不可求。

這樣的珍珠,一顆要價兩千到三千貫,具體落到哪個價位,要看其他方麵的品質。

雖說完顏釗所在的女直部是出產北珠的地方,這東西他拿就是一個成本價,他付出的金錢絕對不到‘萬貫’。但紅妃人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