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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2 字 6個月前

不吃的,在一旁為李汨布菜——其實這也沒多少活兒,李汨平常吃的也不多,道家養生惜福那一掛的,也講究這些呢。

見紅妃去拿筷子,要給他夾菜,李汨忽然覺得心裡煎熬,道:“娘子放下罷,不忙著用飯。”

紅妃沒有奴性,一開始就是因為服務業的自覺才這樣做的,此時李汨說不要,她自然也就停手了。

李汨也隻是略沾了沾這些餐食,他其實也不餓,但紅妃安排了這些,他想到方才紅妃隔著門絮絮叨叨,便無法不動筷子了。

略吃了幾口,等到秦娘姨覷著情形,捧來茶水漱口、香胰子洗手時,他從袖中取了一個小匣子給紅妃:“娘子如今不缺身外之物,此物隻做賞玩罷。”

紅妃打開這由檀木製成的鏤雕小盒子,這盒子隻有她巴掌大小,也不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麼。打開後,紅妃才發現是一隻藥玉帔墜——藥玉相比起金銀珠寶,肯定是不如的,但這隻藥玉帔墜格外精巧,是鉸合成的兩片藥玉,中空能容納一些小東西。

看似很有實用性,其實最沒有實用性,最多能放一味香丸之類的小東西。

但配合藥玉本身的漂亮造型與純澈質地,實用不實用的,反正也沒人在意。

紅妃成為‘紅霞帔’之後,一些正式場合就也能穿霞帔了,不像以前隻能私下穿。這幾日給紅妃送禮物的,也多會帶上霞帔、帔墜這樣的玩意兒。不過那些帔墜要麼是金,要麼是玉,反而不見紅妃在正式場合中隻能使用的藥玉質地的。

“本該是個實用物件的,偏做的這樣精巧!難怪襄平公說‘賞玩’了。”紅妃來回擺弄了一會兒,將其收在了自己的妝奩第一層——這裡放的都是她常用的首飾。

事實上,紅妃第二日就用上這隻藥玉帔墜了。盛裝之下,霞帔下係的就是這隻藥玉帔墜。

在三天‘紅霞宴’之後,女樂有半個月的時間做‘答謝禮’。所謂‘答謝禮’,簡單來說,就是她在紅霞宴後,得去那些紅霞宴上為她開了酒席的,以及私下送了禮物相賀的(很多人是兩者兼而有之)人家中獻藝,以作答謝。

當然,人不在京師的就不用奔波了,隻要將回禮送到就好。

女樂去獻藝答謝時都要帶一份回禮,所有需要答謝的客人回禮上都是一視同仁的。而就是這個禮物,由女樂自己定下,一般不會要求說特彆昂貴,但也要比平常節令上隨出去的‘小禮物’像樣一些。

紅妃準備了‘似錦堂’的紙箋一包、戴宗如的筆一對、自己畫的扇子一把、糕餅四樣——除開糕餅是禮物裡‘湊數’的,完全是為了符合此時送禮的一些慣例,其他三樣都是人收禮的人用得著的東西。

紅妃其實不喜歡送那些看著花團錦簇,實則送去之後隻能讓人壓箱底,甚至壓箱底都不能的東西。而那些給她捧場的人,又都是有家底的,真要按照一般的‘回禮經費’來送,送的東西恐怕達不到他們日常使用的標準。所以她選了紙筆,都是好東西,他們會使用,但因為是消耗品,價值不至於貴到‘回禮經費’不夠用。

至於扇子,好歹是她親手畫的,顯示的是她的用心。

這種紅霞宴的回禮就是這樣的,總要有一兩樣能顯示女樂用了真心的物件。一般大家都送針線活兒、自製的花箋、自己配的香丸什麼的,紅妃自己畫一把扇子,在剛剛過完清明的當下,倒也合適(此時清明有扇子上市的傳統,看時節是乍暖還寒沒錯,可過了這一節,夏天往往一眨眼功夫就到了)。

半個月時間,將所有紅霞宴時捧她場的客人都跑個遍,這對於紅妃來說不算超出極限。畢竟在此之前她的行程就屬於極滿的那種了,相比之下,‘答謝禮’要在每家都停留一會兒,好歹表演個節目,還不如平常跑行程那樣奔波呢。

但累還是累的。

一方麵,平常奔波歸奔波,卻也因此有了陸上小憩的時間。習慣這種碎片化休息的節奏之後,紅妃精力還真不錯。另一方麵,卻是因為‘答謝禮’去到每家都要獻藝,這又和平常跑行程不同了,平常跑行程,很多時候露個麵,喝一杯酒而已。

紅妃對於表演永遠是最認真的那個,表演時格外用心,精力自然也就消耗的快!如此堅持十幾日,可想而知其強度是怎樣的。還好紅妃上輩子也有跟著舞團跑巡演的經曆,對於調節這種情況有一些前輩們傳下來的心得。

然而,饒是如此,答謝禮結束的那一天,紅妃還是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不隻是紅妃如釋重負,配合她完成答謝宴的其他人也如釋重負!嚴月嬌就與紅妃說笑道:“平日裡偶有出錯的,姐姐寬宥,客人也看姐姐的麵子不說什麼。可如今是姐姐的大日子,再不敢出錯的...到如今,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女樂對自己升格之後的一些儀式總是特彆看重的,就像女孩子都很看重自己的婚禮、各種紀念日是一樣一樣的。嚴月嬌心裡慶幸紅妃‘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自己練習伎藝和表演總是竭儘全力,對其他人卻是錯了就指出來,然後也僅此而已——她可是知道的,雅妓為女樂助演,不隻是做配那麼簡單,很多助演的姐姐們還得承受女樂的挑剔!很多時候都不是真有那麼多可挑剔的,隻是女樂在外積攢的壓力多了,便像給自己做配的助演雅妓傾瀉負麵情緒。

紅妃不是那樣的性格,她的日子就好過了不止一點。

但即使紅妃的性格這樣,嚴月嬌也無意嘗試答謝禮上出錯,然後看紅妃會不會依舊好性格。

第115章 嬡女(1)

哀傷又清澈的簫管聲裡,紅妃牽著裙擺緩緩起舞。

紅妃跳的是《孔雀舞》,這支舞自從去年中秋宮宴跳過之後,也成為了她的保留節目,她在外表演的時候請她跳這支舞的人很多。而在眾多伴奏裡,她最喜歡單用兩支簫管,如此最為清澈乾淨,讓人聯想到山林中的草木清泉。

也最為哀傷...明明《孔雀舞》表達的是一種靈性,一種舞者抒發於外的東西,而舞蹈本身是不存在喜樂或哀傷這種傾向的——隻能說,紅妃這個舞者在這時做出了相應的取舍。她代入了一隻宛如神靈的孔雀,看著美麗的、看不到邊際的林海,她就是覺得哀傷了。

隻是這種哀傷很克製,而且她自己都不知道。

半闔著的眉目呈現出驚人的美感,因為是一場小宴中的表演,所以賓客能離紅妃這個表演者很近很近,也就更難以抵擋這帶有‘神性’的美麗。

在眾多殘疾中,人們總是對‘盲人’有一種古怪的想象,一些故事裡出場的智者、大賢、奇人,大隱隱於市,就是以盲人身份出場的。大概是他們總是半閉著眼睛,沉靜不語,在寂靜無聲的世界裡,用彆的感知去感受世界,發現彆人發現不了的東西...這形象既充滿了難言的智慧,也在某種程度上讓人聯想到神佛。

神佛的雕塑、畫像,除了怒目金剛這種,大多數以慈悲、智慧聞名的,都多見半闔著雙目的形象。

此時的紅妃就令人有了這種聯想,明明穿著精美的舞裙,明明擬象做了一隻孔雀,但這個時候誰能否定她就是供奉在神龕的女神、菩薩活過來了呢?

舞蹈完畢,紅妃輕輕平複了呼吸,向所有賓客行了一圈禮,這才退下去換了平常的衣服,再上來與賓客侑酒。↘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此時小宴上的表演還在繼續,因紅妃是當紅女樂,主人和賓客也格外高看她一眼,並不讓她真的侑酒。而是另放了小桌,讓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吃點兒東西——紅妃並未真的吃吃喝喝,這不僅是因為女樂的規矩,不許這種外差時和客人一起吃喝(特彆熟的客人,隻是伴遊之類的活動,倒是可以吃)。也是因為她習慣飲食清淡、少食多餐,計劃之外的食物她是不碰的。

身為一個舞蹈演員,最重要的就是控製自己的身體,控製每一塊骨頭、每一塊肌肉。保持自己苗條靈活的身材,正是為了更好的控製自己的身體。

“聽聞師娘子為了身姿苗條,餐食總比彆人少,外頭的肴饌更是少有碰的...眼見為實,果然如此。”坐在紅妃右前方的一個客人,從紅妃趕場過來,目光就一直放在她身上,根本不挪開的,此時也是找話題。

顯然,這是一個很喜歡紅妃的家夥。這不奇怪,女樂之於開封這座城市,就像是明星一樣,一邊有人看不起她們,一邊又有人捧著她們。事實上,捧著她們與看不起她們的人還常常是同一批人。

人就是這樣,總會將自己過於喜歡、無法不沉迷其中的事物汙名化。喜歡酒,所以說喝酒誤事,所以說商朝是喝酒亡國的。喜歡美女,所以說美色是刮骨鋼刀,所以說妲己、褒姒這些女人是禍國殃民。喜歡權勢,所以說權勢是毒.藥,說權勢最終隻會毀掉一個人......

女樂是按照這些王公貴族的喜好打造的‘商品’,相比起一般的美女對男人的吸引力,這更是一種超常刺激。

紅妃對於這樣的搭話,雖會回答,卻是淡淡的:“確有其事,奴的本功是舞蹈...身體沉重倒也能跳舞,但若是身體沉重了,有些舞肯定是不好跳的。”

紅妃真的不是擅長聊天的人,女樂們的八麵玲瓏在她身上連影子都不見!一些受歡迎的女樂,與其說她們的核心競爭力是美色、是才藝,還不如說是接人待物的能力。

美色,大家都是美女,就算有些人在美女裡麵出眾一些,那也是美女。多看幾回,也就是那麼回事兒。才藝雖然重要,但在女樂身上,也是標明身份的存在,大家都是女樂的情況下,才藝高一些低一些很難決定什麼。

但情商,接人待物的本領,這卻是‘用戶體驗’中最關鍵的一環。

按道理來說,紅妃如此應該是不討人喜歡的,但現實卻相反——今次和紅妃一起被邀請來的還有同館的陶小紅,她看到紅妃這種在女樂中堪稱‘木訥’的表現,心裡也是歎了一口氣,又是酸澀,又是佩服。

紅妃大受歡迎,顯然這些客人寧願反過來討好她這個冷冰冰的鬆香架子,也不願意接受其他人的討好。事實勝於雄辯,既然有現實的例子擺在這裡,就不好說哪樣做才是對的,而哪樣做是錯的。

在女樂之中,大家都是結果導向的。

而紅妃之所以能如此,事後來看,大家都能說出個一二三,陶小紅也能。不外乎就是紅妃長得漂亮,才藝也很出眾,出眾到了超過一定的限度後,就不再是所謂的‘高一些低一些’了,這個時候,她的才藝就能決定一些事了。

但事情到此,還不能讓陶小紅這些女樂信服!真要是才藝出眾就能得到紅妃現在得到的一切,那世上許多才藝出眾的藝人,卻是身份低賤、生活窘迫,那算怎麼回事兒?

所以要說是紅妃運氣好,有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