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1 / 1)

官伎 三春景 4179 字 6個月前

上下誰不用心?‘四時四節’時無人放鬆,這是館中真正的大事!偏偏有人仗著當紅,隻一張請帖送出去,忒怠慢了——這般大的架子,這還隻是宮人呢,若做了如夫人,那還了得?”

話越說越順,花柔奴也漸漸理直氣壯起來,自覺她這話站在擷芳園的立場上是再正確不過的!平常紅妃擺架子,許多時候明明能掙的更多,她都放棄了,那也就算了。可是‘四時四節’開酒席的場合,那少掙的錢是紅妃一個人的?其中還有一半是館裡的呢!

花柔奴從來就愛挑紅妃的刺,紅妃則是隔一陣才回擊一次,算是不耐煩了。其他時候,普通的挑刺而已,紅妃甚至不願意在她身上多費時間,這次也算是如此。

倒是旁邊的師小憐,微微一笑,像極了她平常待客時的溫婉樣子,柔聲道:“這卻是柔奴想錯了,我家二姐本就是如此性子,並非刻意怠慢,這也是都知允準的——說起來,女樂與女樂也是不同的,有的女樂因為柔順受人喜愛,有的女樂因為高傲受人喜愛,這有什麼可說的呢?”

“我家二姐大抵屬於後者,矜持冷淡些才更好呢!”

師小憐這話在女樂來說不能說沒道理,每一個女樂都有自己的魅力,有人走高嶺之花路線很正常,這種類型的女樂也確實不能在攛掇客人花錢這件事上太主動。真的主動起來了,那就崩人設了!

這話卻是讓花柔奴一下噎住了...師小憐的話是真話沒錯,但其實也是一種隱隱的炫耀。要知道哪怕是女樂,想要當個高嶺之花也挺難的,走這種路線不同於彆的路線,要麼是紅得發紫,要麼是無人問津,是沒有中間路可走的!

走紅的話,自然有的是人來捧。可要是沒有大紅大紫,這等冷淡的女樂,在人眼裡就是‘鬆香架子’!在名妓跟前殷勤而得不到什麼回應,傳出去是常有的,外人也不以為然。可有誰聽說在一個冷妓獻殷勤,結果熱戀貼冷屁股,自討沒趣的?說出去隻會成為笑料而已。

花柔奴沒法接話的情況下,柳湘蘭已經統計到這邊了,她好歹借這個機會擺脫了尷尬。報上她大概的酒席數目之後,柳湘蘭走到紅妃麵前,卻沒有問紅妃,隻是笑了笑,自己便添上了一個數字,有些揶揄又有些愛憐地道:“不用問你這妮子了!你向來如此,也不能有個準信,隻按上回立冬時的來,另外再多預備幾席就是了。”

花柔奴一下就酸了,雖然早知道都知喜歡紅妃,各方麵都格外給她體麵,但每次看到這種事還是會覺得嫉妒!她替館中著想,覺得紅妃實在太懈怠了,但柳都知作為擷芳園的都知,卻是一點兒不在意的樣子,隻顧捧著紅妃,根本不稱職!

而等到眾人要散的時候,花柔奴更酸了!因為柳湘蘭點了館中幾個女樂的名字,其中也包括她和紅妃。然後宣布道:“教坊司排演新雜劇,準備元宵節宣德門前呈演,須得提前演練起來,你等都有份參與!”

女樂們都要參與元宵節演出,但教坊司集中女樂為元宵節演出排練一般是在正月初八以後。因為要演出的節目都是早有成例的,所以排練的時間這麼多頁夠了。隻有新排演一個節目才會在臘月,甚至冬月就開始準備。

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了,新排演的雜劇劇目叫《玉樓春》,這大概是今年最紅的話本故事了,如今各處瓦子裡都有說書人在說。宮中貴人也喜歡《玉樓春》,便命教坊司編排雜劇版本,元宵節時上演。

其實如今已經有專門的雜劇藝人在演《玉樓春》了,隻是藝術水平如何能與此時的國家隊比肩?從教坊司接到這個任務開始,就有精於此道的文人來改劇本,畢竟從話本到演出劇本還是有不同的。另外雜劇裡麵都有唱有舞,這也需要專業人士弄出來!

等到現在要找演員了,就是說前麵那些事已經做好了。

讓花柔奴酸的地方在於,這出需要多家官伎館合作的雜劇,分配角色時,擷芳園分到的最重要的角色‘餘春娘’歸紅妃了。而其他人,都隻是龍套角色(主要是《玉樓春》這個故事的重要人物也就那麼幾個,而除了重要人物,其他人也就是背景板一樣的存在了)。

大家都是新入行的女樂,哪怕有的人走紅一些,也不至於能有這樣的優待罷!花柔奴非常不爽紅妃有各種各樣的機會,在她看來這是柳湘蘭等人過於偏心了!要是給其他人那麼多機會,就算其他人不能保證超過紅妃,也不會比她差多少吧!

憤憤不平之下,有些話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這算怎麼回事兒?這般緊要角色,分到各館中,難道不是緊著幾位大家來的?若是該給大家的,給了紅妃,這不是壞了規矩?而若是大家們不要,要給年輕姐妹們,這般直接給了紅妃,豈不是不公?”

第101章 天欲雪(5)

康王府上正擺酒會宴取樂,柴禟作為主人在正座坐了,旁邊最尊顯的位置是今次的主客淮南杜規。此人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個讀書人,但並不以詩文之類出名,他原來在淮南時便以善於造園聞名。

專門造園的人並不如何受尊重,也就是比匠人稍強罷了。但像杜規這中家境優渥,本身就是詩書之家,造園是愛好,而不是職業的造園者又不同了。而且他們這樣的人造園反而能脫離匠氣,自有一股文人審美,這是非常受歡迎的。中中原因之下,杜規這樣的人頗為超然,他人也不以造園者對待他們,而是當名士交往。

這次柴禟宴請杜規,是他打算請杜規幫忙設計一座園林,因為杜規不是他能呼來喝去的匠人、生意人,所以場麵做的很漂亮,完全是士大夫之間請托的樣子。

此時兩人讓了讓酒,旁邊又有陪客和諸門課湊趣,場麵一時之間也熱鬨了起來。

“練光浮,煙斂澄波渺。胭脂濕,靚妝初了。綠雲傘上露濃濃......”此時凝芳樓的一女樂在廳中緩緩唱著這支《采蓮令》,歌聲婉轉,曲%e5%aa%9a動人。不過比起歌喉,更出色的其實是這女樂的容貌。

雲尖巧額、鬢插金鳳,粉麵朱唇外,身量也格外窈窕。

女樂身後還有兩個妓.女,一個彈琵琶,一個彈箏,為其伴唱。也一樣是粉妝玉琢,裝飾的十分動人。

宴中眾人正聽美音、看美色取樂,忽然有康王府上奴仆領著一人從院外奏來,人未至,聲音先至:“九哥好雅興,雪夜聞香聽佳曲,這院中紅梅已經開了啊!”

柴禟在活到序齒的兄弟中排行第九,‘九哥’指的自然是他。而有資格以‘九哥’稱呼他的人,這世上寥寥無幾,一時之間杜規也有好奇來的是哪位‘大人物’,隻聽聲音的話他是判斷不出的。

相比之下柴禟本人就要熟悉這聲音多了,遙遙聽見這句話,一下就笑了:“嘉魚來了!難得啊,從你回開封後算起,每日不知多少應酬,我還想著今冬你是不會‘大駕光臨’了——快些進來,這會兒都落雪了!”

這個時候杜規才反應過來來者是誰,隨著眾人一起起身,但見一個披著雪白狐裘的青年走進來,廳下燈燭之中,青年實非凡俗,仿佛隨之入室而來的風雪,撲麵而來、淩冽清寒,讓人觸之不忘。

旁邊自有仆人替青年脫去狐裘,露出裡麵朱膘色的袍子,越發襯得青年麵如冠玉。

兩邊敘禮完畢,又讓了讓,新來的青年才在柴禟另一邊坐下。柴禟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來便來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隻你一人,身邊無人跟隨?”

“今日本來是進宮了的,自宣德門出來,見夜雪正好,宮裡宴會後的酒氣一下醒了一半...想起離開東京有些時日了,好久未逛逛動靜夜市,這才打定主意走走——懶得讓人跟隨,便打發了。小廝、護衛大概是遠遠綴著的,隻是不教我知曉罷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青年人一五一十說明了,又微微一笑:“正好走到王府外,想到九哥常常是‘夜夜笙歌’的,此時夜深拜訪也不會叨擾,便來了。如今看來,弟果然有先見之明,此時彆處都該散了,隻九哥這裡不會少弟一杯熱酒。”

“你隻管往錄事巷、桃花洞、馬行街一帶去,哪裡能少你朱嘉魚一杯熱酒呢?”柴禟卻是拆台一般揶揄了一聲,指了指一旁侍奉的妓.女,讓她遞了一杯燙過的‘眉壽’與青年。青年自己並不接酒杯,隻就著妓.女的手緩緩飲下此杯。

姿態瀟灑、又有纏綿瀲灩,明明這中調情舉動在風月場合最是常見不過,見慣了風月的妓.女還是一下臉紅了。既想抬頭去看青年,又怕抬頭去看青年,隻咬了咬嘴唇,退到一邊去了。

杜規坐在青年對麵的位置,正好能將青年與妓.女的舉止看的分明,心裡想著‘果然如此’,不愧是風流冠東京的鄭王朱英。

本朝沒有漢朝‘非劉不王’的祖宗之法,所以異姓王還是有一些的。隻不過這些異姓王就和皇子們一樣,隨著傳承會降等,直至為庶民。如此既符合‘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儒家觀念,也能減輕朝廷財政負擔。畢竟像明代一樣養著大量宗室,一開始還好,後麵可是會拖垮財政的!

眾多王爺,無論是姓柴的,還是彆姓都是如此,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鄭王朱氏!

之所以有這樣的‘例外’,這就要說到柴家得江山的曆史了。世宗柴榮能得江山,是接過了□□郭威的政治遺產、軍事遺產。當初郭威原本是後漢劉家的肱骨之臣,結果因為功高蓋主,受到猜忌,趁其不在汴梁時,後漢皇帝搞事情,將郭家上下屠戮了個乾淨。同時還派人去暗害郭威,意圖徹底解決這個心腹之患。

結果卻是郭威王者歸來...而這一通‘官逼民反’的操作下來,郭威終於在軍方的支持下黃袍加身,建立大周。

此時郭威已經是年近五十的人了,一家老小死乾淨了,也就是說膝下空空!而且因為滿門死絕的關係,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並沒有廣收美女,最後努力一把,搞個繼承人的意思。索性就確立了義子柴榮的儲君地位,發誓無論今後有沒有親生子,都傳位柴榮,絕不更改。

最後郭威也確實沒生兒子,隻在死前留下了一個一歲左右的女兒。

這個女兒後來嫁到了朱氏,她一生隻有一子,此子特彆受到柴榮優待,才出生就封為‘鄭王’。並且柴榮為其特彆擬詔,定下‘鄭王一脈,永不降爵,與國同戚’的安排。這是柴榮對義父的感激,也順理成章地使鄭王一脈在本朝特殊了起來。

一般來說,鄭王一脈隻要不謀反叛國,其他罪過,輪到皇子都得與庶民同罪的那中,落在他們身上也常常是輕輕放過!朱英的父親,先鄭王就是如此!其人出了名的荒唐,欺男霸女、損公肥私的事沒少乾,甚至還有性命乾係在身,就是這樣,他也順順當當到死。

最後死了,大概是老天看不下去,一日飲酒過量,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