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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7 字 6個月前

是什麼大問題就是了。

相比之下,其餘幾個朋友中卻有那麼一兩個對風月女子有成見,此時李汨帶紅妃過來,他們也是有皺眉頭的。

不過盧紹禎也沒有擔心這會讓場麵不好看,一方麵是李汨既然帶了紅妃來,自然不可能讓事情有那樣的發展。另一方麵,也是出於對友人的了解,就算他們對紅妃再有成見,對她出現在這艘船上有這樣那樣的不滿,也不會做出針對一個小娘子這樣沒臉沒皮的事。

當女子成為真正的弱勢群體之後,對道德要求越高的人,越是要求自己謙讓她們...這當然是一中善意,隻是這樣的善意長在名為‘輕視’的土壤上。對女子顯得溫和退讓又關照的男子,說到底隻是在輕視女子,沒有將對方當成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告彆了帶路的盧紹禎,稍微休整了一下,客船就蕩悠悠開出去了。相比起車馬,此時水路絕對是又快又順的,沒過多久,夕陽西下時,外麵已經是一片紅妃從未看過的山水了...紅妃這輩子這些年活動範圍極其狹小,大多數時候隻是在北桃花洞打轉。成為女弟子之後好些了,但也隻是坐著轎子往東京城幾個固定地點跑。

說起來,她走的最遠的一次,還是掩護耶律阿齊那次。

日落西山、殘陽如血,然而不等紅妃歎息,就聽到有人催促廚工準備晚餐填肚子了。

這艘船的艙房裡有做飯的地方,廚工就地取材,將下午撈的幾尾河魚烹飪了,再配上些白菜蘿卜菌菇之類,湊成了一席。這席麵不算豐富,但看上去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眾人擺桌在艙房外,又抱來幾壇酒,顯然有江渚賞月、飲酒作詩的雅興。

紅妃此時在幾人中其實是有些突兀的,而她淺酌兩杯就不再動酒杯的姿態更加深了這中突兀——九月的江風是寒涼的,吹拂過來,衣衫便獵獵地飄起來。看著這樣的紅妃,盧紹禎忽然有一中感覺,覺得她好像比在座任何一個孤高之士更孤高,隱世之輩更隱世。

盧紹禎忽然之間福至心靈,又轉頭去看根本沒有入席飲酒、站在船舷旁注視著這邊的李汨,輕輕笑了一聲,若有所悟,若有所思。

第93章 千千結(3)

盧紹禎在觀察紅妃的時候,李汨其實也在看紅妃。

紅妃在這群與自己原本毫無交集、對女樂也不感興趣的人中反而更加自如,相比起那些對她總有這樣那樣念頭的人,這樣其實要好得多——不過她的自如表現出來並不是親近,她隻是覺得相比起接觸那些客人,船上的人讓她能稍微輕鬆一些,減少些防備。

而紅妃這輩子已經形成的冷漠、清高卻是沒辦法跟著減少了,以至於她身處人群中就像是一隻黑山羊跑進了一群白山羊中...黑羊一下就被找到了。

“說來,師娘子今次隨我等出遊,在官伎館中是做‘外差’罷?”坐在紅妃對麵的人是位隱士,名聲不大,事實上他也看不上那些名聲震天響的‘隱士’。‘隱士’也有真隱、假隱的分彆,不敢說名聲大的隱士都是假的,但說其中九成九是假的,總是沒錯的。

這人姓錢,性子疏狂是出了名的,但他也是有真才學、真性情,人物曠達處得魏晉之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能與李汨、盧紹禎這些人交朋友——李汨、盧紹禎不見得和他一樣疏狂,但他們都有一份真性情,也都討厭浮華虛偽。

當然,骨子裡的驕傲也是一樣的。隻不過有的人顯露的厲害,有的人卻是引而不發的。

做隱士的人也有和女樂、雅妓交遊的,事實上還不少。讀過從古至今的文人故事的就知道,文人圈子有的時候就是離不開美人,特彆是能紅袖添香的美人。這位錢先生也是如此,隻不過他這個隱士並不是身家豐厚的那種類型,再加上他名聲不顯,不能讓女樂、雅妓倒過來找他,所以平日裡他雖有機會接觸女樂、雅妓,卻是沒有真正在她們身上花過錢的。

此時說這個其實有些好奇的意思...女樂的世界自成一派,就像是一個女兒國一樣。對於外麵的人來說很神秘,也不乏一些美妙的聯想。

女樂平日裡的行程,要麼是表演,要麼是堂差,這都是非常常見的。至於‘外差’,其實還是堂差的一種,隻不過因為其特殊性,所以有時候要單拿出來說——外差有點兒像是出差,女樂會陪著客人出門玩耍,陪伴時間依客人的遊玩時間定。

至於說這種‘外差’的收費,其實也不算貴。平日女樂出堂差,如果不表演的話是按照時長收費的,一刻算一節,要價三錢銀子。出‘外差’也依此算錢,一天劃分成一百刻,算起賬來也就是一天三十貫。

開酒席的話,一席都不止這個價了。

不過這種‘外差’不是隨便來的,須得是為女樂鋪房、鋪床過的客人才可以帶女樂去出外差。主要是這世間女子弱勢,女樂雖然身份超然,但說到底也隻是賤籍女子,是一些王公貴族的玩物。真的被帶出去幾天,甚至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女樂的人身情況就可能不受自己控製了!

倒不是覺得會有客人將女樂買賣...女樂的戶籍都在教坊司,這種事可不是玩笑的。隻是擔心一些對女樂癡迷的男子,始終不能一親芳澤,會趁出外差的機會強迫女樂——官伎館一直竭力避免這種事,這種事發生後且不說會對女樂的心理帶來多大的影響,就是純粹從利益角度出發,官伎館也該儘力避免呢!

畢竟很多客人是花費了大量金錢,用了許多心思,這才成為女樂的入幕之賓的。要是有人能夠輕鬆跨過這道坎,這些客人看到了會怎麼想?心有不甘,覺得自己錢花的有點兒冤枉是一方麵,對女樂‘價值’的重新估量是另一方麵。

女樂為什麼‘值錢’,靠的是二十八家官伎館一起維持,大家都沒有做那些讓女樂價值貶損的事!哪怕做了這樣的事之後,自家可以在短期內得到大量的利益!

不被眼前的蠅頭小利迷惑,二十八家官伎館遵照嚴格的傳統經營,管理著每一個女樂,這才有了如今北桃花洞女樂的興盛!王孫公子在這裡一擲千金是怎麼來的?總不能是那些人傻吧!眼前的滾滾金流,全是過去不知道多少代人積累的結果。

紅妃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出‘外差’這件事。此時,大家晚餐也吃的差不多了——但彆以為今天的吃吃喝喝到此結束,船上的仆人很快收拾了桌上的杯盤狼藉。重新篩了兩壺不醉人的黃酒,擺了幾樣點心,又放了石榴、葡萄等水果上來。

顯然,眾人談興正足,沒有此時就散場的道理。

紅妃在其中安然坐著,並不挪動一點兒。聽著這些人高談闊論,談什麼的都有,還覺得挺有意思...此時可不是紅妃上輩子,想要知道什麼直接打開手機搜索就可以了。此時出版業比起過去有了長足發展,但世人在知識的獲取上依舊是難的!

所以,一個博覽群書、無一不通的人就顯得特彆厲害了。如同《紅樓夢》中的寶姐姐,就因為這個特彆受人佩服。

平日裡,通曉的多的人高談闊論,哪怕是紙上談兵呢,也彆將其歸入到誇誇其談的行列。放在紅妃上輩子或許是,放在此時卻不是了——能夠‘誇誇其談’地說出來,本身就代表說的人是有些懂行的!至於說‘紙上談兵’,在這年頭紙上談兵的人至少屬於能按照說明書辦事的人!而絕大多數人根本沒機會接觸‘說明書’,或者接觸到了‘說明書’但看不懂!

紅妃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麼久,一切已經向這個時代靠攏了。信息、知識匱乏的時代,她逐漸變得很喜歡聽這些文人墨客打嘴炮。既可以了解一些新知識,也能當是看演講、看辯論了。

眾人談的高興了,轉頭發現紅妃在哪兒捧著臉聽的高興,臉上泛著淡淡的粉紅色,顯然是多喝了幾杯。這個時候,哪怕是對紅妃有些成見的人,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李大相公為這樣一個女孩子鋪房的話,好像也沒有那麼荒謬了...當然,還是荒謬的,隻是程度減弱了一點點。

一位姓歐陽的文士這個時候忽然開口道:“師娘子,在下見過的女樂皆是殷勤侍奉、善於談說的,今日這般,師娘子怎麼噤聲了一般?聽聞師娘子也是口齒很好,能與人談詩書的,該多說些才是!”

紅妃像是在思考一樣歪了歪頭,然後就笑了:“歐陽先生見過的女樂還是少了,奴向來算不得殷勤,至於談說些什麼,也是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了——諸位先生說的極好,聽比說有意思,奴又何必搶著說話呢?”

這話其實是好話,代表大家哪怕是清談,水準也是高的。但對於心有成見的人,聽這話是感受到不到所謂的‘好’的,歐陽先生就是這個有成見的人。聽完紅妃這話就笑了笑:“既然如此,師娘子彆白聽了去,且來斟杯酒罷!”

說著將自己空了的酒杯往前推了推。

本來這不是什麼大事,隨便哪個女樂來,斟酒都是基本功!此時請風月女子陪玩都是以‘侑酒’為名,哪怕陪玩過程中絕不隻是侑酒,都足以說明給眾人倒酒是服務慣了的。

說這個話的歐陽先生也沒有覺得自己哪裡有問題,一個女樂在這裡,給眾人斟酒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至於她本人怎麼想的...她本人能想什麼?一個女樂還能不給人倒酒了嗎?

紅妃卻是拒絕了,微笑著道:“奴平生就不愛與人斟酒,若是襄平公也就罷了,襄平公以外,奴卻是不奉陪了!”

“這是什麼道理?師娘子瞧我等不上?”歐陽先生皺了皺眉頭。

“自然不是,隻不過下了出外差帖子的人是襄平公,襄平公便是奴此次的主客了...從來女樂便隻用為主客布菜斟酒。若有為其他人斟酒的,可以是可以,卻是不強求的。”紅妃不緊不慢說出了官伎館的規矩。

這其實沒錯,對於女樂,甚至對於所有風月女子,他們與男客交往固然是逢場作戲,但這逢場作戲也是有講究的!在這些風月女子與她們的客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的關係差不多是‘臨時夫妻’一樣。本質差很遠,但表現在外時有些細節卻是很固執地體現了這一點。

比如說,如果一群朋友陪著男客去看某個女樂,女客在香閨接待了他們。那麼在這個時候,女樂就有義務將所有人招待的很好,女樂成為了臨時的女主人,男客則是男主人,一切照此行事。

又比如說,陪著男客見女樂的朋友是不能在男客與女樂正熱絡的日子裡,與女樂發展成為類似的關係的,這是所謂的‘朋友妻,不可欺’。

所以,作為女主人的女樂在一個場合中,為男客的朋友侑酒固然是可以的,很多時候為了表現殷勤小意,都會這樣做。但也沒有規定一定要這樣做,有的男客、特彆是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