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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254 字 6個月前

就沒有將主題局限於愛情。

再者說了,麵對公眾的文藝作品本來就是這樣的。在作者手上完成第一次創作,而後還會在大眾那裡完成第二次創作。所謂‘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就是這個道理了,大眾對作品的解讀也會成為作品的一部分。

紅妃的曲子沒用多長時間就演奏完畢了,而就像是過去她的每一次表演一樣,如果隻是就表演而論表演,她總能征服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任何一個人。這個時候,聽者不論原來認不認識紅妃,都靠了過來,想要親近紅妃。

而親近來做什麼?這麼一會兒很多人都是來不及想清的。

‘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很多時候覺得詩詞中寫的誇張,但真等到遇到的時候才知道,再是誇張也是有本而來。

在這樣的‘群情洶湧’中,趙循才從剛剛音樂構築的世界中脫離出來。他有的時候也會覺得很不可思議,紅妃的表演就是這樣,無論是他喜歡的嵇琴,還是他沒那麼感興趣的舞蹈,隻要他站在一旁欣賞,就會感受到時間流逝不同尋常。

既覺得表演的時間刹那而過,眨一次眼睛表演就結束了,剛剛表演的東西問他是什麼他也說不出來。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夢醒後很難去複述。又覺得表演時,時間過的很慢很慢,他在一首曲子、一支舞裡經曆完了春夏秋冬、喜怒哀樂、得失聚散,再回首真有一種世事都陌生了的感覺。

品味著剛才感受到的滋味,趙循忽然就笑了——很多人不解,他一個過去不近女色的人,怎麼突然捧起女樂來了。而且這一來就是‘來勢洶洶’,都有些超過界限,往行院子弟的路數去了。

簡直就是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

不少人背後懷疑他是經曆的少了,如今被個女樂耍手段迷住,才像是老房子著火一樣,燒的轟轟烈烈...這些人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他在麵對紅妃時的感覺,他並沒有居高臨下地看紅妃,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紅妃才是更具優勢、占據主動位置的那一方。

趙循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沒有愛上紅妃,永遠也不會愛她,他真的隻是被她的才藝弄得不能自已了。有的時候他甚至會覺得離奇:這樣的才情,真的是該出現在這世上的嗎?真的可以這樣嗎?

紅妃整個人對於趙循來說都是奇跡!就像是不該降臨於此世的珍寶因為種種原因降臨了,讓他覺得不真實之餘,又有一種受寵若驚。

至於說設想紅妃若是個男人,自己會不會愛她...一開始的時候趙循還想過,但現在的他已經很久沒想過了。他甚至有些慶幸紅妃是個女子,如此反而能讓他更純粹地欣賞從紅妃身上逸散出的、近乎奇跡的才情。

“妙音!佳曲!”趙循就這樣笑著走上前去,分開了人群,然後又指著紅妃對眾人道:“嗯!這也是十分的難得了,不如我等以此妙音佳曲為題,填一闋詞罷?”

如今聚起來搞活動,無論是什麼活動,最後都有可能變成文學集會。紅妃剛剛演奏了好曲子,寫詞讚一讚也有利於傳播麼。

今次在場的肯定沒有文盲,哪怕不是文學素養滿點的士大夫,那也是從小讀書,國學教育沒落下的。而填個詞而已,在當下的社交環境中可以說是基礎一樣的存在,對於這些人來說就更沒有什麼好推辭的了。

眾人都笑著應下了。

不一會兒,便有奴仆準備好了筆墨紙硯——眾人各自拿了紙筆,有的人是一揮而就,有的人稍微遲滯些,但也不耽誤最後拿出作品。

作品收了一遝,眾人一一品評著,紅妃在其中也算是個做評判的人,畢竟是她拉的曲子麼。

等到這些詞作品評的差不多了,這場木樨會也真正進入到了氣氛正好的時候。有一個今次第一次見紅妃的人忽然笑著道:“女樂常以文采勝,比之正經讀書人也是不差的!如今恰逢其會,師娘子何不也填一闋詞?”

趙循是知道紅妃的,紅妃基本功不錯,讓她寫詩作詞沒有問題,但要說水準有多高,那就隻是‘平平無奇’而已了。平常和士大夫等交流是足夠的,可要在眼下這種局麵中,創作高水平作品,為她剛剛的表演增光添彩,這就是不能的了。

而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彆顯露這一‘短板’...其實也不是短板,而是紅妃才藝方麵太強,襯得彆的方麵就成了短板了。

趙循真的對捧紅妃的事很上心,此時都考慮到了早早暴露‘短板’會導致眾人降低對她的評價的問題,想要上前岔過這個。

但紅妃已經開口了:“寫詩填詞,奴是不精的,此時也不必獻醜...若要為諸位官人助興的話......”

紅妃像是思考了一下,才道:“不如奴把山園社一位先生所填《畫堂春》背出來,這闋《畫堂春》原來也是聽過此曲後所作。諸官人聊聽一闋詞,正好以此‘下茶’。”

此時待客的茶水已經送上來了,紅妃所說的‘下茶’其實是化用的‘下酒’的典故。華夏文人自古以來就有‘以文下酒’的傳統,類似‘痛飲酒,熟讀離騷’‘《漢書》下酒’向來是美談。

此時有茶無酒,紅妃以詞佐茶,冠以‘下茶’之名,也是引得眾人輕輕一笑。

在這種頗為輕鬆的氛圍中,紅妃回憶著那首她極喜歡的《畫堂春》,慢慢背誦:“‘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呀!好一個‘一生一代一雙人’!”幾乎是紅妃話音剛落,就有人叫好喝彩起來。無他,實在是納蘭性德這闋《畫堂春》過於出色了!特彆是開篇劈頭蓋臉便是‘一生一代一雙人’,在座的不說能不能寫出這種水平的作品,至少品評個中三味是沒問題的。

而紅妃之所以附會這首《畫堂春》,則是因為詞中有‘相思相望不相親’一句,正合著《一生所愛》裡‘相親,竟不可接近’——其實這樣苦情非常的作品,或多或少都有情緒上的重合之處。

所以紅妃現在說這闋《畫堂春》是聽《一生所愛》有感而作,也沒人覺得哪裡有問題。

眾人得了一闋絕妙好詞,正好一起討論、品味,眼見得這場麵的盧紹禎也是嘖嘖稱奇,對身旁的李汨道:“這位師娘子真不一般啊!瞧瞧方才子徽的樣子,有了那位師娘子,旁人他都看不到眼裡了!”

是的,今次李汨也來了...盧紹禎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月圓會當晚,李汨沒有否認他會參加‘木樨會’,而這其實就是‘不置可否’的意思。當時盧紹禎還以為是自己搞錯了什麼,恍恍惚惚就回去了。而今天,真的在暢秋園見到李汨,他連借口都沒法找了!

李汨是真的出現在了木樨會...可他是為什麼啊?這是盧紹禎最不解的。

李汨確實認識趙循,但兩人的關係就是很尋常的那種,不到李汨為趙循撐場麵的份上。

相比起盧紹禎的滿頭問號,此次‘木樨會’的其他受邀到來者反倒沒有那麼多疑惑。主要是他們對李汨的了解不深,此前也不知道李汨要來,乍一見到李汨也就來不及多想其中的不合常理了。

再看李汨從頭到尾都表現淡淡,便隻當他是和盧紹禎一起的,來暢秋園更像是順路。

盧紹禎正隨口評點著,忽然眼神一錯,‘咦’了一聲——李汨來了之後並未和其他人一起,也沒有給其他人打擾他的機會,告知了趙循這個主人之後,他就上了樓。舉辦木樨會的這個院子旁有一座露台,站在露台上,將整場木樨會納入眼下是很輕鬆的事。

也是因為遠離眾人的這個舉動,其他人更確定李汨不是來參加木樨會的了。

盧紹禎和李汨是一起的,就站在露台邊緣。他其實發現了趙循和紅妃先後離開,驚訝那一聲就是為了這個...說真的,這本身也不是什麼驚天發現,趙循和紅妃都是這次木樨會的主角,他們前後離開,哪怕隻是一小會兒呢,也是瞞不住人的。

但人家就是不在意,而眾賓客顯然也不在意。

費大力氣捧女樂的人和女樂私下走的近一些,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很多人捧女樂,也就是圖這個啊!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讓盧紹禎沒這麼淡定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很快,他們隔壁傳來一陣腳步聲,中間還有說話聲——盧紹禎很快判斷出了來者的身份,正是趙循和紅妃。

主要還是現在的房子普遍隔音差,再加上這座建築為了減輕重量,從而建的高些,大量采用了木製牆隔斷,這就更談不上隔音了...大概也是因為露台不會用來起居,暢秋園最初的主人才沒有想過要解決這邊的隔音問題。

而眼下,因為隔音問題,盧紹禎甚至不敢邁出步子,躲開人家的‘秘密見麵’——木質結構的建築,保養得再好,走動起來的聲音都是無法忽略的!他動一動,豈不是告訴隔壁這邊有人?

這種事,一開始沒忍著尷尬站出來,後麵就更不好站出來了。

盧紹禎偷空還瞥了一眼李汨,見他始終神色如常,心裡隻能歎息‘不愧是他’。

此時,隔壁的說話聲隱隱傳來,雖有些不清晰,但意思已經很明顯。隻聽一個女聲道:“趙副使,奴便開門見山說了...鋪房之事,奴欲求助於趙副使!”

第88章 雙絲網(4)

盧紹禎在為一牆之隔的對話玩味再三時,趙循作為當事人,驚訝卻是不比他小的。

“師娘子...你這...”如果是彆的女樂說這話,趙循不會當回事。可這話是紅妃說的,趙循就不得不詫異了。

新人女樂尋找鋪房對象本來就是一件難事兒,出於對美人的迷戀也好,純粹隻是想要借此炫耀自身財勢也罷,想要為女樂鋪房的人很多,但經過篩選之後真的合適的人卻是很少的。

既要有一定身份地位,又要舍得為女樂花錢,同時憐香惜玉的心腸也不能少——一些選擇餘地比較大,不願意委屈自己的女樂,對於鋪房的‘丈夫’還有年紀、風度、容貌上的期待,這就能難了!

所以遇到合適的,主動出擊也是一種策略。

可紅妃並不需要如此,趙循對此知之甚多...就他所知的,紅妃如今的追求者實際是有些過多的。對於現在的紅妃來說,困擾的應該是從這麼多追求者中選出最合適的那個。且不說他本人在這些追求者中並不算合適的,就算他合適,紅妃也不必開口請求。

這本錢下的太大了,須得知道,女樂的矜持本來就是她們的珍貴處之一。一旦女樂和妓.女們一樣主動、直接,哪怕她們的美貌和才藝不變,‘價值’也會大跌。

故事書裡曾經描繪過這樣的故事:一個男人在街道旁遇到一個女子,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他隻是一眼就被對方迷住了。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