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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7 字 6個月前

是提了一句。見紅妃如此,再不說了。

梳頭奴退下之後,紅妃細心化了妝,妝容相當清麗,這一點也和清純婉約的小盤髻相適應。做好了這些,紅妃才去換衣服——今天要穿的衣服早就提前搭在屏風上了,一件菡萏色對襟窄袖衫淺交穿著,露出裡頭雪色抹%e8%83%b8邊緣上逢著的小珍珠,下麵係一條石榴紅四破裙。

這一身是紅妃常見的‘簡單’,她舞台以外穿衣打扮不喜繁複如今已經不是秘密了...不過,今天這身這樣溫柔,卻是少見的。

紅妃就這樣走出去,原來在院子裡打鬨嬉戲的花柔奴、陶小紅還沒注意到她,站在廊下的孫惜惜聽到她房門打開的聲音看過來,就先看到了。

孫惜惜怔了怔,良久沒說話,等到紅妃走出了院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錯過了和紅妃說話的機會。

她原本的打算是和紅妃說一說,能不能和她一起出堂的,如今紅妃已經走遠了,她再上去說就顯得太刻意...她拉不下臉。

都知利用自己的人脈給女弟子們拉鋪房的好客人,對於紅妃,甚至對於花柔奴和陶小紅,都屬於錦上添花。她們並不太把這個放在心上,隻當是一個保底,事實上她們最終選擇的鋪房客人幾乎不可能是都知拉來的。

隻有孫惜惜不同,她現在看起來真要靠都知拉來的客人兜底了!

這對於女弟子來說是極其丟人的!

各家都有都知給女弟子拉好客人的事,而這中拉來的客人更多是作為鋪房大戰的捧哏,是烘托氣氛用的。他們在官伎館開個酒席什麼的,並不心疼,隻當是和平常給女樂們開酒席一樣...說不定他們自己都沒有最終鋪房的念頭。

這中客人和經過女弟子們精挑細選,身份、財力、風姿、才華四樣至少要有兩樣的鋪房候選人是沒得比的!

現在的孫惜惜其實有些病急亂投醫了...她認的姐姐不能說不好,都知給女弟子選姐姐向來都是選比較紅、性情好願意提攜後輩的,隻從走紅的程度來說,孫惜惜認的姐姐和師小憐是差不多的。

但就是這個姐姐,孫惜惜跟在她身後見過一些名流之後,對孫惜惜感興趣的卻不多。現在孫惜惜一方麵是覺得自己這個‘姐姐’不夠紅,沒法讓她像花柔奴那樣直接結識到最好的客人,這屬於輸在了最開始!

另一方麵,她覺得她不能這樣認命!要是就這樣認命了,鋪房時她就要成為這一批女弟子中的笑柄了!她認為隻要給她機會認識一些好客人,就一定能改變她現在的處境。

隻是這談何容易!能通過‘姐姐’認識的好客人已經都認識了,再通過擷芳園其他人認識好客人?除了都知外,誰肯!做這中事就算不會分薄自己的人脈,也會浪費自己的時間精力的。而對於女樂,特彆是當紅女樂,精力時間何等寶貴!

如果不是有彆的乾係在裡麵,人家不欠她的,憑什麼為她費心?

而如果不是當紅女樂,恐怕也不能帶她結識‘好客人’...這簡直無解!

左思右想之下,孫惜惜想到了紅妃,覺得紅妃可能就是她最後的選擇了。紅妃現在還隻是個女弟子沒錯,但擷芳園上下誰也不會把她當成是普通的女弟子!單從她受歡迎的程度來說,不會比擷芳園現在任何一個當紅女樂差!

隻要她願意,就可以帶著孫惜惜認識許多‘好客人’。孫惜惜知道這些日子紅妃都有哪些人為她開酒席了,和彆的女弟子三五天才有一個人來開酒席不同,紅妃幾乎每一晚都被開酒席的人排滿了。

麵對紅妃的時候,那些人格外揮金如土,每晚來開酒席的客人都是百席百席地開酒席!這已經是花魁四時四節時身邊豪客開酒席的程度了。雖然豪奢風氣在官伎館中是最常見的,但那種程度的豪奢,在官伎館中也不是每批女弟子晉升女樂都可以看到的。

為什麼紅妃就能這樣什麼都有呢?站在廊下暗自神傷的孫惜惜忍不住去想。她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貪心,會想要和紅妃一樣。她隻想那些給紅妃開酒席的好客人,能分給自己幾個就好了。不需要太多,哪怕隻有兩三個也好啊!

紅妃並不知道此時身後院子裡孫惜惜的暗自神傷,她徑直去了師小憐的院子,陪著師小憐吃了個午飯。等到了時候,自然有來接她的人,今天這個堂差是她個人的,隻有她一個人去——

耶律阿齊來的很準時,或者說他提前就在對麵等著了,所以能準時到這地步。紅妃出現在樓子前,他立刻就出現在紅妃麵前。

“蕭公子...不,是耶律世子。”紅妃朝他輕輕點了點頭:“世子真乃守信之人。”

紅妃通過李舟約了耶律阿齊,沒想到耶律阿齊動作這樣快,立刻就在館中預約了她伴遊——這樣的事自然不是輕易能夠做到的,耶律阿齊之前甚至沒有在擷芳園花過錢!要知道,按照慣例,想要給一個女樂下帖子,一般得是熟客,還得和女樂本人有過或直接或間接的接觸。

在擷芳園沒花過錢,‘熟客’就不能算了!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讓紅妃約見他這件事成了。

第76章 夜奔(4)

汴梁在成為‘東京’之前就是一座以水運發達著稱的城市,事實上,本朝最終選擇定都汴梁,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這種水運便利——汴梁水運之便利,可以以河道接通東西南北,所謂‘汴元水亙中國,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儘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說的就是這個了。

貨船、客船、遊河畫舫、河上小販蓬船...在汴梁汴水、五丈河、金水河等水道來去。

紅妃曾經乘坐無比華麗的畫舫遊覽汴京風光,但現在想來她已經不太記得那些或大或小的精致遊船具體樣子了,真要說的話它們彼此沒什麼不同...紅妃呆在那樣的船上伴遊、表演,就和她成為女弟子之後見識過的任何奢華沒什麼不同。

紅妃想,或許有一天那些華麗的遊船她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她也會記得今天,記得今天耶律阿齊帶她乘的這艘小小烏篷船。

耶律阿齊似乎很了解乘船遊覽的樂趣,甚至自己搖櫓,這讓坐在一旁看他搖櫓的紅妃忍不住笑了起來:“人說‘南船北馬’,講北方人騎馬,南方人用船,北方人有馬房,南方人都有個船房...世子是契丹人,該是再‘北方’不過的,竟然會自己搖櫓麼?”

“久居汴梁之人,也不記得何時學的了。”耶律阿齊看著紅妃怔了怔...紅妃是很少笑的,耶律阿齊看到的她的時候,她大半時間都保持者相當程度的冷漠,對外界的一切都豎起了高牆。就算紅妃笑了,那樣的笑在耶律阿齊看來也不是真心。

這沒有什麼根據,但耶律阿齊就是知道。

紅妃不笑的時候,她的冷漠與傲氣已經是一把鋒利的刀了,足以割開那些薄情寡義男子的道貌岸然——一個已經足夠有魅力的女孩子要怎樣更有魅力?答案是不要愛任何人。比那些絕情的人更加絕情,於是很多東西不需要費力就能得到了。

而這次,紅妃的笑是真心的,而且這真心的笑容裡還有一種以前他從沒見過的活潑肆意。這是很可怕的,對於愛她的人很可怕...她不會知道,她明明是笑著,用儘真心笑著的,卻讓人有一種她在傾其所有的淒豔。·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仿佛是一樹花用儘全力開放,開到最盛,真美啊!真是誰見了都會喜歡。但下一刻,一縷風吹過,花瓣撲漱漱落下,什麼都留不下。

又像是一場大火,拚命地燃燒,熱烈的、燃燒儘一切的——人是會趨光的,會拚命靠近這火光。但與此同時,又受不了這熱度,稍稍靠近一些就會有一種自己要被吞噬的感覺。

紅妃笑著點點頭,脫下腳上穿的雪白軟鞋,又除去羅襪,挽起蜜合色膝褲後,坐在船邊,將雙腳放到了水中。現在還是七八月間,白日酷熱,小腿以下浸泡在水裡讓紅妃覺得涼爽,同時又覺得很好玩。

她上輩子還是個真小孩的時候就很喜歡坐在泳池旁邊,腿浸泡在水池裡打水,似乎小孩子就喜歡這種,就和更小的孩子喜歡下雨天踩水一樣。

耶律阿齊‘啊’了一聲,似乎沒想到紅妃會這樣,但真當紅妃這樣之後,他又覺得這樣是理所應當的——他一直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紅妃其實是一個相當不諳世事的女子。她表現出來的‘壞脾氣’,與其說是她性格不好,還不如說是她在保護自己的純潔。

她其實沒有外界想的出淤泥而不染、堅貞不屈、性情高傲...她隻是不諳世事的同時,拒絕外界對自己的傷害。

更甚者,耶律阿齊根本不覺得紅妃有所謂高傲,相比起此時高高在上的女樂,紅妃有的時候其實平易近人過頭了...似乎在她眼裡人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當然,她自己也是被納入無分高低貴賤的這個整體的。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奇妙之處了,事實上耶律阿齊和紅妃根本沒說過幾句話,他們兩人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至於見麵的次數,說起來也是少得可憐呢。然而就是這樣,耶律阿齊也總是能夠穿透偽裝、障礙、種種無關緊要的信息,看到一個彆人看不到的紅妃。

他覺得自己從未這樣了解過一個人。

紅妃看到了河水中小船的倒影,目光又延伸到河堤,河堤上是開封府種的楊柳,綠樹成蔭,映照在河水中也很美麗。她又轉過頭看耶律阿齊...無疑,這是一個正在成長中的青年,他正在人生中最生機勃勃的年紀,隻要稍微靠近一點兒,分明能夠感受到這個年紀的青年特有的熱度。

他們仿佛體溫都要比彆的年紀的人高一些...然而並不存在這種事,這隻是當事人的錯覺。

直到這一刻,紅妃終於能夠確定她是喜歡這個青年的了——她當然知道耶律阿齊要回契丹了,她是在聽李舟說了這件事後才通過李舟約耶律阿齊的。但這並不是她喜歡他的阻礙,反而促成了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紅妃又踢了幾下水,終於將泡在水裡的腳收了回來。她也沒有擦腳,就這樣站在小船上,在船板上留下了一個個濕漉漉的腳印。這個時候船已經穿過大半個汴京城,周圍不再見繁華街市,更多是山林風光。

這就是古代和現代的不同了,或者說,就連現代城市也能在城中找到‘鬨中取靜’自然保護區,那麼古代就更不用說了。就在汴京城中,不需要出城,也能沿汴河看到山河之色——紅妃上輩子看一些汴梁的風俗畫,有的時候很不能理解,明明還在城市範圍,怎麼畫裡有大片大片的郊野風光。

現在生活在此間,她明白了。這些地方有的是沒有被開發,有的是為私人所有,成為園林的一部分...這在生活在現代城市、習慣了現代城市規劃的人看來是不能理解的,是對土地的極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