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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7 字 6個月前

候人們首先想到的是蒙古舞、新疆舞。其他的都要退後一些,想起來是有印象的,可真要說又沒有一個具體的東西。

《雀之靈》、《雀之戀》等孔雀舞橫空出世,成為一代人的回憶,哪怕不知道、沒看過這舞的人也知道有‘孔雀舞’這麼個舞蹈,是雲南少數民族舞蹈的代表——看起來樸實無華,實則背後是驚人影響力推動的結果!

每一個‘平平無奇’的國民度之後,都是令人佩服的!這一點,搞宣傳的人可能最明白了。想要達到人儘皆知,這本身就意味著大量的金錢,以及金錢也無法全部搞定的東西。

紅妃自己這支《孔雀舞》並不能說完全原創,她在畫舞譜的時候根本擺脫不了前輩的影響。每當她編舞時,腦海裡就會浮現出《雀之靈》、《雀之戀》等劇目,隻能說一種舞蹈太過深入人心、太過極致了,是會讓後人覺得壓力很大的。

紅妃嘗試過擺脫這種‘陰影’,但很快發現沒用,每當她刻意想要避開前輩的編舞,就會發現自己隻是改變了一點點動作,舞蹈本身的‘魂’根本沒變...所以她最後放棄了,最終舞譜的成品和《雀之靈》有七八成相似,隻是根據她個人情況做了一些改編。

就當是翻跳,紅妃最終也隻能這樣想...對於舞蹈演員來說,翻跳出名的舞蹈本身也算不得什麼,沒有舞蹈演員隻能跳自己編的、專業編舞為自己量身定做的舞蹈的說法。

這也是舞譜方麵完成很快的原因之一,幾天功夫紅妃就準備好了舞譜,然後就開始練起來了。到如今,舞蹈本身算是有些樣子吧(她不說有多好,實在是珠玉在前,她自己很難真的滿意),隻是感覺上總有些不對。

她來玉津園看孔雀,一個是為了找感覺,另一個是為了散心。排練舞蹈節目的時候,總覺得差點兒什麼也是非常讓舞蹈演員覺得煩悶的。

紅妃就這樣觀察著孔雀,認真的不行。

而旁邊完顏晟看著紅妃,也很認真。完顏晟問過紅妃了,知道她會在中秋宮宴上跳《孔雀舞》,對於紅妃上輩子的國人來說,說‘孔雀舞’自然就明白怎麼回事了,但現在可不知道!

現在在大理、南詔、大周所屬的雲南等地區,都有傣族先民生活,但此時隻是被籠統稱呼為‘哀牢’‘白衣’‘黑齒’等等。先不說這些傣族先民和紅妃記憶裡的傣族差彆有多大,文化、舞蹈之類有多大不同,隻說對於這些‘異族人’,漢人的了解程度就要畫個大大的問號了。

在華夏古代絕大多數時間內,漢族對於漢族以外的胡族、蠻族等,都是漠不關心的。舞蹈音樂之類的東西傳過來之後也會吸收精華,但這種吸收其實很被動。作為在此時向外擴散能力不夠的異族,傣族先民們在大周這裡幾乎可以說是陌生的。

所以,來自草原的完顏晟並不知道紅妃要跳的《孔雀舞》是什麼樣子的,他隻是照字麵意思理解——知道這支舞是他們現在來看孔雀的原因。

看到紅妃這樣認真,完顏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移不開目光。

看完了孔雀,完顏晟陪著紅妃回擷芳園。路上就笑道:“娘子實在用心,舞樂之事平日也放不下。”

這就是濾鏡太厚了,紅妃這種行為,往不好了說就是‘不專業’!明明是給人陪玩的,哪怕客人遷就,由著她選遊玩的地點,也沒有整個過程中隻在乎自己,倒把客人晾在一邊的道理。

但人就是這樣,不喜歡一個人,這個人做什麼都是不好的。喜歡一個人,這個人便做什麼都很可愛。

在完顏晟看來,紅妃對舞樂的認真是超乎他想象的。他過去也接觸過許多雅妓和官伎,東京城裡的女樂也見識過(畢竟他那麼富,哪怕知道他是個契丹人,也多的是女樂知情識趣),這些女子也講究才藝,但他們的才藝往往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說的明白一些,大家都是為了錢財來的。搞到錢是目的,至於才藝隻是搞錢的手段。這種情況下,大家是會主動精進才藝,但如果有更容易搞錢的捷徑,是沒有人會拒絕的。就像現在絕大多數雅妓,也打著賣藝不賣身、以才藝立身的名頭,然而才藝是不是幌子,其中有多少成色,知道的都知道。

這本身沒什麼問題,掙錢嘛,不寒磣!

天下攘攘,皆為利來...沒道理就對這世道裡格外艱難的賤籍女子特彆挑剔。

隻是對於現在的完顏晟來說,紅妃與其他行院女子產生了格差,俗氣一些說,他覺得紅妃是清新脫俗、出淤泥而不染!加上紅妃之前的一些事跡他也知道了,這種印象就更強烈了。

這完全就是一種私人偏好下的認知,完顏晟在對紅妃有了足夠的興趣和好感之後,產生的類似自我耽忘而已...紅妃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怎麼想紅妃的。

不過這也沒什麼,男男女女之間很多時候本來就是如此。

紅妃對於完顏晟暗暗的吹捧並沒有什麼回應,彆人怎麼樣又關她什麼事呢?她和大多數賤籍女子本來就不是一個認知的——賤籍女子,官伎以外都是妓.女!不論雅妓、俗妓,都是那麼回事!甚至於官伎,名義上不同,那也是名義上!

東京女樂是官伎的頂點,平日要服務皇室,對才藝要求很高,她們日常也很少有肉.體.交易,基本是憑才藝確定地位的。這樣按理來說該是‘藝術家’‘表演者’,而不是妓.女了吧?但就是這樣的女樂,平常自矜身份,從不覺得自己和妓.女是一道的,內心深處也未嘗真的看得起自己,覺得自己有什麼本質不同。

癡迷才藝、以才藝為重、超過其他的女樂當然也有,但這種女樂一直是稀罕的,紅妃現在在其他人眼裡也算在其中了。

但要紅妃說,她和那些‘稀罕角色’還是不同,她和每個人都不同。她來自於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女子可以爭取平權,即使有男女不平等,也和古代的不平等是兩回事的世界。那個世界不是十全十美的,有許許多多的現代病,可相對於她如今,那就是最好的。

她的性格、認知已經被塑造了,她是沒法讓自己當自己是‘妓.女’的,她甚至沒法開口說出‘妓.女’兩個字!哪怕是女樂這種,以藝術表演為主,夾雜情.色,她也不能接受——這讓她想起一些地下的情.色表演,那也是表演,可那又怎樣呢?

彆給那些加上人體藝術的高帽子!人體藝術才不會那樣,那樣讓表演者蹉磨尊嚴,那樣讓觀眾指指點點、醜態畢露!

紅妃將自己當成是純粹的表演者,日常做點兒服務業,類似於她曾在日本見過的藝伎,她們會陪侍客人,表演什麼的——當然這是現代社會的藝伎,現代社會以前的藝伎說是賣藝,實際也也提供娼.妓一樣的服務,隻不過其中的規則有些不同,不能那麼直白。

哪怕紅妃知道事實不是那樣,她也要那樣去想!自欺欺人是可笑的,可她又能怎樣呢?

如此就讓紅妃確實有了一種不同的氣質,看不見摸不著,可那是存在的,能被外人看到的。

這樣的紅妃會搭完顏晟這‘吹捧’,那才是怪了!

回了擷芳園,紅妃叫了梳頭奴陪自己去雛鳳閣——更換服飾、換妝梳頭,等到色色完備之後,她才施施然往外走。

出門的時候遇到正好也要出門的冠豔芳以及她身後的花柔奴,冠豔芳見紅妃打扮的樣子就笑道:“哎呀!紅妃今日不同往日,活脫脫是唐時仕女畫上的人物了!柔奴,你記得嗎?就是我廳裡掛過的那幅。”

花柔奴不情不願道:“記得...是姐姐數月前掛過的《月下仕女圖》。”

紅妃今天確實打扮格外不同,穿一件紫色垂領窄袖衫子,露出修長白膩的脖頸,一條七破紅白間色裙係在齊%e8%83%b8位置,是為襯裙,外麵還罩係了一條蜜合色紗裙,彩繡羅帶勒住,間色裙看的分明——說是紅白色,其實紅色更像橘紅,白色更像是奶白。

臂間挽著一條同樣橘紅色的披帛,正是一位唐時麗人款款而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紅妃連發式都是照著古畫梳的,和唐時流行的樂遊反綰髻差不多!隻不過她沒有用盛唐時那麼多富麗堂皇的裝飾,隻是兩枚小巧金插梳插在兩邊額角...畢竟她仿的不是盛唐,而是隋末初唐的樣子。

紅妃撥開了頭上帷帽垂到半身的輕紗——這也是初唐的象征,在唐時女子流行戴帷帽,帷帽上紗帷的長度是逐漸縮短的,到了盛唐時,長度就隻到下巴下一點兒,遮住臉就算了。

“冠大家!”紅妃回禮,然後才道:“這是要畫扇麵美人了。”

聽紅妃如此說,冠豔芳這才反應過來,笑著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難怪這樣靚裝,快去罷!”

東京的團扇作這一行當,每年都要製作大量美人團扇,這些團扇上畫的美人一般都是當紅的女樂和雅妓,不紅的可沒有被邀請去畫扇麵美人的資格!

贏家通吃的規則在這時也一樣有效,每年能被請去畫扇麵美人的娘子也就那麼十幾個,都是最受歡迎的。不過也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女弟子,女弟子在成為扇麵美人這件事上比前輩們的門檻要低一些。

紅妃她們這一批百來女弟子,照慣例就有十二名扇麵美人,中選的幾率都高過百分之十了——這也不算高,但要看和誰比!

畫扇麵美人的話,因為常常有‘非現實’的題材,比如說這次的主題就是‘唐仕女’,作為模特的紅妃和其他女弟子就得提前cosplay起來,這也是紅妃今天的裝扮在其他人看來有些‘怪’的原因。

“都追捧起她來了!也不知她有什麼好的!”等到紅妃轉身離去,花柔奴這才嘟嘟囔囔抱怨。

今年畫團扇美人沒有冠豔芳的事,畢竟所有女樂和雅妓加起來也才十幾個名額,哪怕名額全給了‘如夫人’,冠豔芳也不見得能脫穎而出。更彆說還有一些走紅的紅霞帔、宮人、雅妓加入競爭...每當這個時候,過去一年的‘業績’總是這樣直白展現出來,誰是花魁一目了然。

就是太一目了然了,以至於讓人有些尷尬。

冠豔芳沒份去畫扇麵美人,花柔奴自然更沒機會...女弟子們的中選率高一些,但也有限。十二個名額意味著平均兩三家官伎館才能出一個扇麵美人,擷芳園都有紅妃一個了...若要再出一個,除非紅妃之後擷芳園的女弟子格外出眾。

花柔奴算是不錯的,但也沒到那份上。

冠豔芳淡淡瞥了花柔奴一眼,花柔奴覺得冠豔芳的目光仿佛能透視她,一下就說不下去了。等到她不說話了,冠豔芳才道:“如今這般不服氣有甚用處?外頭如何評說、如何做才要緊!你總不服氣她,憑的是什麼?”

“若不想自己成笑話,要麼今後比人家還出色,要麼日後待紅妃恭恭敬敬的。柳都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