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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6 字 6個月前

後學到的第一支舞,這對於學童來說也是基本功一樣的存在,自然沒什麼問題。

盛大的表演完畢之後,元宵節燈會並未結束,或者說這才是元宵節的開始呢!

女樂們集體上舞台‘謝幕’,拜過官家,又像舞台下的東京百姓致意——這之後,她們也儘可以去玩!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孫惜惜就在都知柳湘蘭的眼皮子底下想去不能去。隻能輕聲央求柳湘蘭:“都知...放奴去罷!了不得了,令幾個下仆跟著就是了,天子腳下,哪個強人恁般大膽,就敢擄了人去不成?”

柳湘蘭卻不為所動:“你們小娘子隻是貪玩兒,哪裡曉得厲害!元宵燈會,禦街一帶如山如海的都是人,多少拐子、歹人混在其中?真個遇到個強人,那時候說什麼都晚了!你這小妮子不必求我,若是無人伴著你去,到時便回館中罷!”

人多,治安壓力就大,這在現代尚且如此,古代就更彆說了!每當元宵節燈會這樣的慶典,東京城中哪回不出幾個案子?都知們都把自家館中的女樂看的很重,似孫惜惜這樣的女弟子更是如此!這種時候,哪裡敢讓她們去冒險。

真要是走在路上,不說遇到什麼歹人,就是一個灌了黃湯就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的幫閒,一時不妨讓給拉了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到時候,女弟子哪怕能夠回來,也不是全須全尾了,對女弟子的聲譽更不知有多大的影響。至於說能不能找到責任人...就算找到又如何?損失已經造成了,就算運氣好,那是個富貴人,又能彌補多少!

女弟子身上的損失可不好計算!也計算不清!

相比起孫惜惜,其他女樂就沒有這般苦惱了。擷芳園中,哪怕是行情一般的女樂,實際也是不乏追求者的,隻不過追求者與追求者層次也不同罷了。這種時候,從眾多邀約中挑一個出來做‘護花使者’,這一晚一起玩耍,能有什麼難為的。

也是因為孫惜惜如今還是女弟子,接觸的客人有限,單獨與客人交心的機會更是接近於無,這個時候才會無合適的人邀約——其實還是有邀約的,但不能因為想出去玩兒就不挑了!女樂的行程都會走都知手中過一遍,其他人是走個形式,唯獨女弟子看管的十成十的嚴!

這一方麵是女弟子經驗匱乏,更容易‘所托非人’,‘姐姐’和都知要為她們過濾可能的風險。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女弟子的女樂之路才剛剛開始,所以更需要重視...這就像是衣服的第一粒扣子,這都扣錯了,後麵就跟著全錯了!

見孫惜惜央求都知不成,正等著人來接的花柔奴就笑了。她過去因為紅妃的關係,也因為本來就看不上孫惜惜,對孫惜惜的態度可以說是擠兌居多。現如今孫惜惜和紅妃沒了當初的親近,但過去已經敵對的人卻無法因此關係和善起來。

孫惜惜現在不好,花柔奴自然高興。假模假式的就道:“哎呀!惜惜你不能去啊?這也太可惜了...看著大家都能去,隻你一個不能夠去——若是有個陪著的還好些,眼下卻是陪著的人都沒有了...對了,你怎麼不找紅妃幫你?”

這話就問的有些戳心了,紅妃和孫惜惜的關係在日複一日裡早就不如小時候了。雖然不至於像花柔奴這樣敵對,卻也就是個麵子情。此時這樣說,分明有嘲笑之意。

“若是——”花柔奴還要嘴賤,卻被柳湘蘭給瞪住了,隻能半道把話給咽下去。柳湘蘭一般不會去管下麵小娘子之間的言語機鋒,但今日元宵節人多事多,最怕有什麼意外。又是自己眼皮子底下,花柔奴還這樣拱火,就有些不能縱著她了。

花柔奴不能往下說了,卻沒有因此心情不好,隻看著孫惜惜今日不能去玩,就足夠她從中得到‘樂趣’了...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不喜歡的人不好,自己就覺得好了。

她正得意著呢,忽然聽身旁陶小紅輕聲道:“那是誰府上家人,是來接紅妃的?原來是這般光景,我還以為排場該大些呢!”

元宵節燈會人多,且三教九流都有,這種時候治安壓力確實大!對於女子來說,又特彆需要注意人身安全——她們向來是一些人的目標。

不說被人擄走那麼嚴重,人擠人、人挨人的時候,被人摸一把、擰一下,那就太尋常了!甚至都不能為此聲張,因為捉賊拿贓,不能當場抓住人,憑空又能說誰去?

不過,這種時候最需要注意不要被人占了便宜的其實是良籍女子,她們有的跟隨著租妻的‘丈夫’行動,有的互相結伴而行。在人堆裡,這樣的事隻能自己小心。至於貴家女子和賤籍女子,這卻是要分開來看的。

貴籍女子生於貴家,出嫁的門第也不消說。元宵節出來看燈逛街,多的是家人圍在身邊,外人見了陣仗擠也擠不過去,更彆說占便宜了!而賤籍女子中,如女樂、雅妓這種,也有各自的護花使者,護花使者們非富即貴,不會少了排場,情況和貴籍女子其實差不多。

至於賤籍女子中雅妓以下,一般□□,甚至於老妓、醜妓,則是另一種情況——她們並不在意自己被占便宜。或者說,生活所迫,被逼著不能去在意。對於她們來說,燈會也是一個很好的‘拉客’機會!

那些占她們便宜的男子,大多數都是隻想占便宜的,至於花錢買.春,這些人不見得舍得。但‘既在江邊走,便有觀景心’!這些刻意往人堆裡擠,就為了占女人便宜的男子,心裡肯定是有想法的!這種時候,拉住這樣的人,是最容易成事的!

就算一個不成,試個幾次,也定有能成的!

柳湘蘭為什麼偏要靠譜的客人來接人,這邊才肯放手下女樂離開?正是因為這燈會的亂糟糟。所以,這晚來接女樂的男子,有一個算一個,排場都不會小!哪怕是‘輕車簡從’的,也是自己一個,身後跟三四個僮兒,總歸能護住一個女樂。

這種時候陶小紅特意如此說,顯然有奚落之意。

花柔奴順著陶小紅說的看過去,果然來接紅妃的是個穿玫瑰紫織錦袍的男子,身後隻跟兩個僮兒。

“她不是結識了些貴人麼?怎得是這樣人物?”花柔奴聲音輕飄飄的,撇了撇嘴:“看著眼生,也不知道是誰。”

當女樂的年份足夠了,東京城中的達官貴人不說每個都能說的上話,卻是人人混得眼熟的。花柔奴隻是個女弟子,見的人有限,她看著眼生並不說明什麼。但她認的姐姐是冠豔芳啊!跟著冠豔芳進進出出,出席了好幾個滿目都是緋紫的宴會後,東京城裡一些大人物她至少見過了一多半!

對於女樂來說,記住人臉算是從小訓練過的,花柔奴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那個穿紫袍子的男子。

正說著呢,接花柔奴的人也到了,這人正是花柔奴隨冠豔芳交際時結識的‘樓官人’樓徹。樓徹本身官職不高,隻是個從八品的中書通事舍人。但這個官職在當前中樞,是典型的位卑權重、前途光明的好位置!

所以,即使是個‘從八品’的官職,也能被高看一眼!見是他來請花柔奴看燈,柳湘蘭也沒有做阻攔,就答應下來。

另一邊,紅妃一起看燈的男子姓魏,名叫魏良華。他不是什麼家財萬貫的巨賈富商,也不是什麼大權在握的相公官人。他是蜀中人,早些年在汴梁住了十來年,一年前老家有事便回了蜀中,年底這才重又回到汴京。

紅妃是通過駙馬王阮認識的他...這人是蜀中文壇核心人物之一!而且在蜀中文壇老一輩‘年事已高’的現在,他差不多是內定要接班的掌舵人了。在紅妃結識的有限的一些男子中,他是紅妃比較願意接觸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把對方當成是‘客人’的話,他其實更像是一位良師益友。

魏良華飽讀詩書,學識很高!見識也不同於流俗。和此時很多士大夫一樣,除了最基本的文化修養之外,他在藝術領域也有很深的造詣——他在外有著‘書畫雙絕’的外號,和蜀中文壇另一位代表人物的詞,並成為‘蜀中三絕’!

他是在趙循處看到了紅妃的《斷橋殘雪圖》這才有了興致,在王阮的場子裡認識了紅妃(王阮是真正的富貴閒人,結識的人有居廟堂之高的,也有身份不高的畫工、窮文人,但最多的還是魏良華這種名聲在外的文士)。

魏良華待紅妃也很客氣,雖然多少有些此時男子麵對女樂、雅妓時無法避免的‘男女曖.昧’,但那隻是身份帶來的類似‘習慣’的東西。這就像是紅妃上輩子,一個男孩子和一個女孩子在長輩的安排下相親。除非是根本沒想相親,過來走過場的,不然看到對方的時候肯定會有一番計較。

因為有‘相親’的前提在,看到對方的時候肯定不會像看到陌生人,心裡是有各種想法的!

此時也是這樣,身為一個常在花叢走的知名文士,見到一個女弟子,要說一絲想法沒有,那才是咄咄怪事!

等到紅妃和他見麵到第三次,這種曖.昧就很淡了。之所以還有這種曖昧,純粹是風俗使然。從魏良華本人的感覺來說,紅妃已然和其他女樂、□□區分開,更多當對方是一個能夠交流思想的知音——這可不簡單!對於魏良華這樣的人來說,常常是曲高和寡,哪怕同樣是文壇明星,也很難交流思想,成為知音!

眼下達官貴人、文人墨客雖然多有追捧女樂,對於女樂的樂舞、詩書之類常常不吝溢美之詞。一些女樂也擅長文士的營生,她們畫一幅畫、作一首詞,拿出去會得到很多文壇大佬的讚許,贏得偌大名聲...但這類事大家心知肚明,麵對女樂的時候其實是有放水的。

有六分本事就能抬舉成七八分,若有七八分本事,那就能說到九成九!

這不是寬容,更多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傲慢。在那些做出評價的文士看來,女子能有這樣的本事已經很不錯了。花花轎子眾人抬,說的好聽一些也是憐香惜玉。至於內心深處,他們其實並沒有將評價的女子放到平等的位置上。

也不是說女樂的才名都是名不副實,隻能說大多數和盛名在外相比,差了那麼一些——也有真的對比偌大名聲也不差什麼的,但那都是一代傳奇名伶了,一輩人中也不見得出一個的,隻能特殊情況另外說。

所以魏良華遇到紅妃之後也很意外...他是真沒想到,一個女弟子竟能如此見識非凡!不隻是平常談的詩詞歌賦這類閒雅之事,就是談論文道,乃至於文壇各派的取向、內裡,紅妃都有著驚人的洞見!

這可不是學學就能會的東西,很多士大夫身處其中熏了半輩子也不見得能懂呢!紅妃作為一個‘局外人’,竟然能懂這些,著實意外。

簡單來說,魏良華了解的、談論的,紅妃都能跟上,不是一般女樂泛泛了解過的普通應答,她是真能言之有物,與人對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