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1 / 1)

官伎 三春景 4190 字 6個月前

些人都是女官。宦官不能算男人,可到底有些不方便。

而這些女官和紅妃上輩子認知中的宮女也不是一回事——皇帝連女人都隻有一後四夫人了,自然不可能再霸占更多的女子,所以這些女官其實都是貴女。貴女們會在七八歲左右的時候送到宮廷中擇選,選擇合適的成為女官候補,跟在女官身後學習。

等到十歲左右的時候就能開始任事,中間過了七八年,也就是十七八的時候,這些女孩子就能各自回家嫁人。

能來宮中做女官的貴女也不是一般人,得是官員家的女眷才有送選的資格!

而宮中規矩嚴格,女孩子在這裡學著做女官本來也是一種修行。她們會在這個過程中學到很多,既包括讀書識字這種大的方麵,也包括倒茶、點燈這樣的細節小事,至於禮儀規矩、接人待物,那更不必說,是宮廷生活的基礎!

所以,官員家的女兒從宮廷之中出來,立刻會成為門當戶對的人眼中的香餑餑!這也是官員樂於將女兒送到宮中做女官的原因之一...從這個角度來說,宮廷對這些貴女其實相當於一個新娘學校。

嚴厲是真的嚴厲,讓這些金尊玉貴的女孩兒過著比其他貴女要難的多的生活。但對大多數家長來說,依舊是趨之若鶩的——家長都願意將孩子送到就業前景好的學校,至於學校管的嚴格一點兒,這對於家長來說根本不算事!

對於監督集英殿偏殿這些藝人的女官和宦官來說,女樂和經常進出的樂工還好,最煩的是一些民間征集來的百戲藝人(這和女樂不夠用,征集來的‘搊彈家’不同,他們負責表演的是各種雜劇、雜技之類,和女樂的表演並不交叉,表演的藝人也是男女老少都有)。

這些藝人很少有機會出入宮廷,受到的教育也是參差不齊。既有來到這種地方格外規矩謹慎,比女樂、樂工他們還強的,也有一些輕佻、不知天高地厚的。這些人不知道犯了事會有什麼後果,總得防著他們把宮苑當成是老家土財主家大院一樣偷窺!

也是因為總有這樣惹事的外來藝人,女官和宦官們防不勝防,本來被紅妃引起注意的女官很快挪開了視線——雖然是個有些特彆的女弟子,但終究隻是個不相乾的人,心裡好奇地嘟囔過兩句,這也就算了。

管理藝人的色長(教坊司的人,這種時候相當於小組長),這個時候也盯著手下的藝人。根據各自節目不同,以及節目的先後順序,將人分成一組一組的,齊齊整整安置著,隻等著前麵宣布宴樂開始,節目一個一個上。

這種時候是最磨人的,時間既像是過的快,又像是過的慢!

等到正殿的動靜顯示皇帝、後妃、百官陸陸續續都到了,女弟子和民間藝人這邊格外緊張一些。

孫惜惜因為過度的緊張有些內急,悄悄和色長說起這事。色長心裡不喜歡,皺了皺眉頭:“不是說過了,來前少吃些湯水?如今穿著這樣的袍子、帽兒,便是方便起來也不便宜,仔細臟了袍服!”

這樣的場合,不同的節目自然有特定的服裝和道具。比如紅妃她們跳的《柘枝舞》,那粉紅色的、能把人裝下的荷花就不說了,光是舞服也是有規定的,要穿五色繡羅寬袍、紮銀腰帶,戴胡人小帽。

這些都是教坊司內藏的舞服,等到有相應的節目要表演,就會拿出來給女弟子試穿合適的。並不會每次宴樂就給做新的,真要是那樣,就成了一次性的了...這樣的舞服都是十分華麗的,價錢可不便宜。

至於讓女樂自己負擔,那也不現實。女樂每年要參加的宴飲多了去了,光是宮廷宴樂也有不少!若是每次宮廷宴樂表演的節目不同,就訂做不同的舞服和道具,再有錢的女樂也遭不住啊!

舞服漂亮、光鮮,都是要仔細保養、小心使用的...為了減少這些舞服臟汙的可能,也為了少去宴樂當日的麻煩,女樂表演前都會有一些事項提前知曉。比如不許吃太多,不能飲湯水什麼的,擔心臨到表演的時候內急,弄臟了舞服是小,舞服弄臟之後不能上場是大!

畢竟不能穿著臟汙了的衣服上場...沒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了,那就是不敬!上上下下的知情人一個都逃不掉!

“原來當你是個乖巧的,如今才知當不得任!”色長讓另外的色長幫忙看著自己這邊一些藝人,帶了孫惜惜下去方便:“怎臨場就這樣了?你看看人家,可有像你這樣的?”

經過紅妃麵前,色長就道:“瞧瞧紅妃,你不是與紅妃一起長大的?日日處著,一點兒靜氣也沒學會嗎?”

紅妃對自己無緣無故被cue是沒有準備的,也不是很喜歡...被這樣說是一種肯定,但本身就和‘彆人家的孩子’一樣,隻會讓她更不招人喜歡。紅妃自己已然不太在意這種事了,但他也不願意因此今後又多些事故。

孫惜惜臉色脹的通紅,不隻是在其他藝人麵前丟臉了,更關鍵是出醜出在了紅妃麵前——不知是什麼緣故,她格外介意這個,心裡很是受不了。

好在這樣一個小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之後整場宴飲。

此時的宮廷宴飲是‘分盞奉樂’製度,這個製度既和前朝傳統有關,也和此時富貴人家用餐的規矩有關。此時凡是正式一點兒的宴會,用餐方式都和後世的西餐有相似之處,即菜肴不是一起上來的,而是像西餐分了‘頭盤’‘主菜’之類的。

一般來說一次上兩道菜,稱之為一盞,因為每次都會配一盞酒!等到一盞用完,才會有仆人上下一盞。

宮廷宴樂上根據這一規則,也會隨著宴會上換盞,送上不同的節目,這就是所謂的‘分盞奉樂’。

集英殿上,空間有限,能坐在殿內的除了皇家外,也就是宰相、三司使、樞密使、參知政事、三師三公、節度使等等地位最高者,每一個都是大周的頂級權貴!至於等而下之的,文武四品以上,並郎君、知雜禦史等人,就隻能坐朵殿了!

再等而下之,則被‘發配’到兩廡...那就是殿外兩邊的走廊上了!這種地方不隻是看不到表演,在冬天更是難熬!即使有天子體恤,讓做了屏風、薰籠、溫盤一類布置,也改變不了飯菜容易冰冷的事實。

總之是不能指望一場宴飲舒舒服服了。

而這些官員其實不是什麼‘無名無姓君’,在這偌大東京城中,官員群體裡真正的無名無姓君,根本沒有機會在宮中宴飲時成為參與者。

此時,表演的大殿早就布置完畢,來賓也安排坐好了。主持一切的太常寺官員上前奉命,按照規矩回答天子問話、請示接下來的宴樂事宜——一切都按照常例在走,沒有任何意外。

這個時候,藝人們也被帶了出來,按照規矩站在殿廳兩邊‘候場’,隻有樂工可以徑直去到安排好的地方坐下。

紅妃趁著這個機會,借著前麵女弟子的遮擋偷偷看了皇帝一眼——穿的不是冕旒禮服,不至於冕旒垂下來看不到臉,但隔的這樣遠想要看清也難了,隻能感覺那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微胖男子。

事實上確實年輕,登基才五年,今年才二十歲,放在紅妃上輩子,還是個大學生呢。

但他現在已經是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人了,娶了皇後,後宮中還有一位夫人,甚至還有了兩個兒子。

他現在坐在大殿中最高的位置,可以決定在場幾乎每一個人的命運。

很快,紅妃意識到這個人其實和彆人沒什麼不同,至少對於她來說是這樣——彆人沒法理解她的困境,不能改變這個世道,而這個當世最有權勢的人也是如此。既然是這樣,那就沒什麼需要特彆關注的了,紅妃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年輕的皇帝柴禟率先舉杯,這是‘分盞奉樂’中第一盞的第一部 分,仿佛是一個信號,樂工自這一杯酒之後開始奏樂,奏的是慶壽常用曲目《千秋歲》。奏完,宰相起身舉杯飲酒,這時才有女樂中的歌姬上前,在樂工的伴奏中唱《傾杯樂》。

又完,在場百官舉杯飲酒,女樂中的舞伎進場,跳《三台》。

這是第一盞的全部內容,也是有定則的——必然是皇帝酒,宰相酒,百官酒這樣,事實上,後麵許多盞也是這樣的基本次序。而皇帝舉杯之後必然是樂工奏樂,宰相舉杯之後也一般是唱慢曲,百官舉杯後是舞蹈!

隻不過具體的曲目有不同而已...雖然哪些曲目可以放在哪一盞演出也有說法。

有宮人換了每個人身前的看盤(隻是看的,第一盞、第二盞並不許真的吃東西),換上新的看盤,都是些乾鮮果品、香料碟子,前者堆的又滿又高!為了達到這樣的視覺效果,這都是用了膠和其他輔助材料才穩固住的,難怪隻能看不能吃。

第二盞和第一盞是差不多的,都是皇帝舉杯、宰相舉杯、百官舉杯,表演的節目也是樂工奏曲、歌姬慢曲、舞伎舞蹈,隻是具體的節目換了。

直到第三盞,前麵的內容同上,但後半部分有不同。這個時候奉上了真正可以食用的食物,大家可以吃點兒東西墊一下肚子了。墊肚子的時候也不會冷清,殿中會有百戲藝人來表演,大都是些驚險熱鬨的雜技,這個時候隨著食物填入胃袋,酒過三巡,氣氛才真正變的像個熱鬨宴會。

第四盞,前麵還是老一套,等到三杯酒後,先有教坊司的官員捧著早寫好的祝壽詞向皇帝陛下祝壽(都是些歌功頌德的吉祥話)。這一套完了,再有樂工合奏,這時奏的曲子有講究,是完整的大曲。

第五盞,依舊是三杯酒伴隨著固定表演,完畢之後還有一係列舞蹈節目。

這個時候就是紅妃她們這些扮作男童的女弟子出場了!紅妃她們的《柘枝舞》是第一個,早有人抬上了《柘枝舞》的道具荷花,紅妃她們藏在其中。

其實這個時候登場表演沒給紅妃留下太多感受,就和她平常在勾欄、在擷芳園樓中台子上表演差不多,甚至還更無趣了一些——宮中宴樂就是帶著鐐銬跳舞,一切都是有規有矩的,就算有所發揮,也是在有限的空間裡做文章,做不出真的新意來。

紅妃她們跳的《柘枝舞》就是一個典型,這本是胡人舞蹈的節目,現在已經越來越適應宮廷樂舞體係了,甚至需要仔細看表演穿的服飾才能確定這原來是胡舞。而伴隨著這個過程,就是舞蹈中的靈氣被漸漸磨損!

僵化的就像是匠人化的麵具,縱然可以塗上紅紅綠綠的鮮豔色彩,也不會讓人覺得活潑生動。

道具越來越華麗精致,舞服越來越閃耀奪目,這個節目也越來越不吸引人,成為宴樂中畫外音一樣的存在。沒人關注女弟子們有沒有演好這個舞蹈,不少人乾脆趁著這個時候與左右交頭接耳起來。

也不必將這樣的宴樂想的多嚴肅,事實上這種時候文武百官都相對隨意。彆說是交頭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