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1 / 1)

官伎 三春景 4205 字 6個月前

明年省試的資格。

國子監管理是很嚴格的,監生時常有考試,根據考試成績不同還給監生分等級。另外,國子監是寄宿製,一個月隻有一天假期,其他時候要請假往往千難萬難——這些規則對丁明義來說原不算什麼,但對於熱戀中的年輕人來說就很殘忍了。

如今激勵他金榜題名的,除了官宦子弟光耀門楣的心態,還有師小憐。

等到考中進士,他自然就可以離開國子監,過上常常與師小憐見麵的生活了。

“你要好好讀書,明年也好東華門外唱名...不枉費你這麼些年寒窗苦讀的辛苦。”師小憐將一個香囊遞給丁明義:“這是我合的‘明心香’,不是什麼好香,隻是困倦時燒一燒能讓精神為之一爽,正適合苦讀的人...你若是不嫌棄,便拿去用罷!”

怎麼會嫌棄,丁明義忙忙地將香囊收入了懷中,又作彆了幾句——他就站在街邊新點起的燈籠下,看著師小憐的轎子往李尚書府上去。

進李府之前,紅妃先在轎子裡整了整妝容、衣飾,等到轎子從角門抬進一座大宅,七彎八繞了有一會兒,才‘喀噠’一聲轎子被放下,紅妃知道這是到地方了。

師小憐帶著紅妃去到剛剛開場的歡宴上,對著宴會的主賓行禮問安。這個時候紅妃不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一方麵是經驗不足,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她絲毫沒有出位、在‘貴人’麵前顯擺自己的想法。

師小憐對妹妹這一點是最滿意的。

倒不是她擔心紅妃想著出位,會搶了她的風頭,而是她太知道什麼樣是好,什麼樣是不好了。

初出茅廬的女弟子總是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哪怕是性格羞怯,並沒有做出什麼來的女弟子,她們的眼神中也有一種‘躍躍欲試’!隻不過性格原因,阻止了她們將這種‘躍躍欲試’變成現實。

她們很少有人懂得‘矜持’的珍貴。

世上有很多道理是歪的,但它就是存在——比如,如果太過主動,得到的人就不會珍惜!

對於女弟子來說,太搶著出頭有的時候並不好...當然了,這一點並沒有人特意教導她們。主要是這種事還得看個人天分,若不是天性如此,又或者善於做戲,還是不要‘故作矜持’來的好。

女弟子們初出茅廬,還不太會掩飾自己真正的想法,也無法做到麵麵俱到,一個不小心就會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那樣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擺在台麵上呢!

再者說了,女樂的‘矜持’讓她們更加珍貴這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這個女樂有出眾之處。不然做女弟子的時候不搶著出位、搶風頭,未來豈不是更會‘泯然眾人’?

考慮到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所以這方麵並未有人特彆提點女弟子...師小憐也沒有對紅妃多言。

但現在從結果來看,她是非常滿意的。

紅妃就站在那裡,站在師小憐身後一步的位置,穿的就像每一個女弟子一樣光鮮。那些金燦燦的簪釵、光潔明潤的珍珠、漂亮精致的絲綢,就這樣擁簇著這個女孩子,這些沒有成為這個年輕女孩的‘負擔’,反而襯托了她。

明豔到了極點,反而顯出了紅妃骨子裡的冷清與漫不經心,讓這種明豔陡然一轉,化作一抹穠麗,有了淒豔的意味。

她就站在那裡,一切都是恪守禮數的樣子,溫柔小巧,是剛剛掛上指頭的花苞——本來是這樣的。

但她不笑,眼睛裡也沒有其他女弟子,甚至女樂所有的明明滅滅的光焰...那些光焰是物欲、是野心,是很多很多的東西。她真的就是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和所有人都不同,讓人看到了就忘不了。

正如劉%e5%aa%9a子無數次對紅妃感慨過的那樣——姿態真是漂亮,她就站在那裡,就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了。

李尚書身份很高,差遣是尚書都省,這已屬高官之列,但完全不能體現他身份之高。這一點從他是‘判’尚書都省就能看出了!此時官員差遣前如果加‘判’這個字眼,就說明這人是以高品階任下官,所以能一言以判之,權力很大。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李尚書的寄祿官是正三品工部尚書(此時的官製非常複雜,差遣就是官員實際做什麼,而寄祿官,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很像後世的職稱。職稱高不見得位高權重,但關係到一係列待遇),而且他還是正二品的開國郡公呢!

身跨文官和勳貴兩個係統,兩邊都混的如魚得水!

這一方麵是他善於為人處世,另一方麵也是這位李尚書沒什麼野心的緣故。如此才能在數次朝堂風波中始終平穩度過,和各方麵都維持良好關係。

他如今擔著尚書都省之職,其實也是不得已...人家老爺子早就想退休了,辭官的奏本都上了。奈何如今少年天子剛剛親政,不願意看到朝堂上有任何風吹草動!至少一兩年內都會儘力維持原狀——他這個中立派隱隱約約的領袖走人,說不定就會有什麼變故呢!

雖然沒有辭官成功,還被加了食實封以作‘安撫’,但這位李尚書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官場上了!本來就是一個喜歡玩樂的,如今更是公開化。幾乎每隔幾天,李府就會舉行一場歡宴,邀請東京城內有名的藝人獻藝...隱隱的,李尚書府上的歡宴竟成了類似文藝沙龍一樣的存在。

年輕的藝人如果能在李尚書府上的宴會中好好表演,得到高的評價,走出去之後立刻會身價倍增呢!

李尚書坐在上首主人的位置上,他是認得師小憐的,便對身邊的賓客道:“這位是擷芳園師娘子,擅於歌唱,難得的是聲清韻美...往日,太後也曾專門招她入宮小唱。隻是她性情不愛炫耀,倒是不如如今一些年輕女樂常走動。”

師小憐聽聞這話,謙虛了幾句,然後才讓出身後的紅妃,給眾人介紹。

作為主家,李尚書自然知道師小憐參加今日宴會會帶上身為女弟子的妹妹,之前他並不太放在心上——女樂偶爾會認一個女弟子妹妹,並在之後的一年左右時間內照顧、引導對方,這些事都是有的。

而一個女弟子而已,萬花叢中過,半輩子風流的李尚書還差這點兒見識?如今他年紀也大了,更是將喜好轉到了這些女樂表演本身,而不是她們的美色與身體,如此就更不在意了。

倒是聽說師小憐的這個妹妹舞藝十分出眾,在學舍時就是個頭領!他這才心裡留了一個影子,記得今日有這樣一個女弟子要來。不然的話,以他的身份,說不得多來了一個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在師小憐為眾人介紹紅妃的時候,李尚書有些出神,旁邊的侍童過來添菜,一時驚動了他,手上的的金杯竟掉落了下來,殘酒染了衣袍的下擺。

看著金杯碰在地上,李尚書低頭又抬起,忽然笑了起來,與左右道:“這可如何得了?予嘗謂年歲既長,心也見老,如今再見女樂,多是聞美聲、見美姿而已...今日才知,人總說大話!”

“詩說‘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果然不錯,如此佳人,便是‘溯洄從之,道阻且長’也算不得什麼了。”

第39章 一曲紅綃(3)

紅妃一向早起,如今做了女弟子,需要和姐姐師小憐一起應酬到深夜,也隻是將睡眠時間往後推,卻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平均算下來,她依舊比擷芳園中的女子們普遍早起一個半時辰。

這一個半時辰自然是她用來練功、讀書的。°思°兔°在°線°閱°讀°

等到練功完畢,彆人早起洗漱時,她才換上能外出見人的衣裙,讓館中精於梳頭的閹奴來梳頭——不同於正式官伎會自己雇個娘姨,輔助做各種事,女弟子是不許雇人的!

不過總有一些事她們需要彆人幫助,這種時候館中的人手就派上用場了。

成為女弟子後要隨著‘姐姐’日日外出應酬,這時梳頭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家常了!就算是相對簡單的發髻,也要做到一絲不苟、十分完美才行!而這樣的話,女弟子自己動手就不成了,需要有人幫她們。

候著的梳頭奴站在紅妃身後,問過紅妃今日梳頭的想法之後就動起手來。

眼前鏡架上放著一麵銅鏡,另一旁是梳頭的家夥,有梳齒疏密不同的梳子、發油、各色簪釵、頭花、發繩之類。

紅妃的頭發天生就很好,又經過甘露水的養護,如今是厚密烏黑、光可鑒人。從身後披下來,像是一匹閃閃發光的綢緞,直垂到膝蓋——事實上,頭發能留到這個長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留長發這種事可不是時間夠了自然就有,事實上頭發是會斷、會分叉的!若是不想留的頭發難看,一般留到腰間就是極限了。此時缺乏護理和清潔用品,更是如此。而就紅妃所見,擷芳園中姐姐們的頭發差不多也是這個長度。

像她這樣長度,發尾還依舊發量足夠、光澤亮麗的,可以說絕無僅有。

事實上,她還能留的更長...但那沒有必要。再長一些就妨礙生活了,而且這個長度加上這個發量,已經足夠紅妃梳此時幾乎任何發式都不必用假發...她倒不是對假發有什麼看法,隻是相比起假發,肯定還是更喜歡自己的真發。

梳頭奴不是第一次替紅妃梳頭,但依舊心裡嘖嘖稱奇。作為靠梳頭手藝在擷芳園立足的閹奴,可以說擷芳園上下每個女樂的頭發他都摸過,但像紅妃這樣的,之前沒見過,今後估計也不會再見了。

以前聽說書人講史,講那後宮寵妃有發長七尺、發黑如漆、光可鑒人,在望仙閣臨窗梳頭,遠遠望去以為仙娥——以為那都是書裡故事,當不得真,世上哪有女子頭發是那樣的!就算發髻看著再好,梳頭的時候也能發現各種各樣的瑕疵。

看到紅妃的頭發,才知道世上真有女子有那樣的好頭發!

“小娘子一頭好頭發,綰發容易的很,不用墊絲包,也不用添假發,就連發油都不用太多,左右頭發服帖順滑——就是太順滑了,比緞子還滑,紮發繩時麻煩些,不然總是紮不緊。”梳頭奴討好了一句,一邊用心梳頭。

趁著這個時候,紅妃就低頭看小報。

此時是有報紙的,至少生活在天子腳下,開封府的市民可以享受到看報的待遇——紅妃看的小報不是邸報,而是私人辦的報紙。邸報是官方印刷,免費發給朝廷命官的‘機關報’,讓官員隨時可以了解到官場動態。小報則不同,說什麼的都有!

既有從邸報上裁取內容,又添加一些邸報上沒有,為省院泄露於外的內容的政治主題的報紙(此時的知識分子政治參與熱情極高)。也有更‘娛樂’一些的報紙,登載一些名人八卦、知名瓦子的節目單、酒樓廣告啥的。

紅妃上輩子是一個信息過飽和的時代,人們獲取信息幾乎沒有任何難度,甚至那些信息追著趕著上他們的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