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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201 字 6個月前

在某些特定的事上特彆容易腦子不靈光。

於是第二天花小小就去找柳湘蘭鬨,明麵上自然是抗議‘差彆待遇’!不僅如此,還特意去師小憐的院子裡罵她:“女樂裡還沒混出頭呢,倒是先抖起來了?也不知當初學的規矩到哪裡去了!”

“姐姐說的這是哪裡話?”師小憐知道這是個渾人,自然不會和她爭,隻想將場麵敷衍過去。

偏偏花小小不饒人,追著師小憐道:“都是行當裡的人,你在這兒裝什麼不諳世事?歌樂亭裡要大鏡子的事是不是你說的?難怪公中總是這也沒錢,那也沒錢,錢去哪兒了?都是拿來偏你這樣的狐%e5%aa%9a子了...好啊好啊!我們這樣的原不配,就該將我們踩下去,讓你一個吸血才好罷?”

紅妃從學舍回來的時候才知道花小小來鬨了一場,姐姐在房裡哭的眼紅紅的,一個與姐姐關係好的客人原來約她今日出堂,眼下也不成了,隻在房中安慰她:“娘子彆與那婦人計較,這幾年失了往日風光,脾氣古怪的很!往日不是還有幾位過去相好的客人眷顧於她,如今這也不見了,還不是受不了她的脾氣!”

客人見師小憐頭發隻是攏著,也沒化妝,眼淚欲泣不泣,比往日更多一份清瘦,心下憐愛更甚。也不提師小憐誤了出堂的事兒,反而陪著師小憐用了些家常飯,逗趣一會兒,好不容易師小憐破涕為笑,這才安心離去,離去前還約了明日再來的事。

等到人走了,紅妃愧疚地去見姐姐...這件事本是因她而起的。

雖然在這件事上,擷芳園中的人都知道師小憐是無妄之災,受了委屈,表麵上也是安慰師小憐居多。但師小憐失了體麵也是真的,一些嫉妒她的人免不了拿這個做談資到處說,這個時候也就不會管事情的真相了,隻會揀不利於師小憐的說。

這種謠傳在官伎館中到處都是,沒人真的當回事,殺傷力有限,但給人帶來的困擾卻不會變。

師小憐的狀態卻比紅妃想象中的好很多,客人走後她的精神就好多了,一點兒沒有之前的沮喪柔弱。她將小於菟抱在懷裡,逗弄了兩下才道:“不用多想,本就不是二姐你的錯,無事生非的另有人在。”

這件事起因在紅妃沒錯,但紅妃本身是沒錯的,她隻是通過師小憐給柳都知遞話,想要在歌樂亭安裝鏡子方便練習舞蹈而已。師小憐自己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沒有多想就和柳都知說了...這件事從頭到尾能挑出錯處來嗎?

說到底,還是花小小這個人有毛病(師小憐並不知道花柔奴在其中做了什麼)。

師小憐顯然屬於思維比較清晰的那種人,不會搞錯一件事的關鍵。她反而還開導紅妃,安慰她:“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你也見了,我如今受了委屈叫人知道了,人還多憐惜我些呢。”

能成為官伎的女子,並摸爬滾打數年,大多都曆練出來了!師小憐又是個中翹楚,有一顆大心臟,哪能因為這麼點兒事就那樣受不住...之所以如此表現,未嘗沒有順勢而為,借此撈好處的意思。

“隻是可惜了,她這麼一鬨,二姐你的鏡子是不成了。”花小小是無理取鬨沒錯,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她‘如夫人’的身份擺在那裡,隻要不是台麵上的大是大非,平常柳湘蘭還真不好為一點兒小事和她糾纏。

擺明了人家根本不要臉麵了啊!

所以哪怕是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鏡子的事也被暫時按下了。

第22章 寒梅(4)

第二日,天氣格外悶熱,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上午第一堂課是書文方麵的學習,這當然是很重要的課程——對於一名官伎,她們接觸到的客人基本可以說是‘往來無白丁’。無論是官員、世家子弟,又或者是豪商之流,很少有不讀書的文盲。

而且官伎相較於一般從事聲色行業的賤籍女子,對外最大的‘標簽’也是知書識禮、有學問...至於說作為吃飯手藝的歌舞,其實一般的妓.女也會,隻不過官伎的水平普遍更高,風格也更‘高雅’一些。

但說實在的,這種‘高雅’也隻能說是各花入各眼...為了不讓女樂表演越來越呆板,女樂表演吸收民間樂舞表演內容是常有的事呢。

現階段紅妃她們這些小學童的課業都還比較簡單,因為不管之前有沒有底子,夫子都是從頭學起的。不過相比起一般的孩童啟蒙,學舍的夫子進度要趕的快一些。對於有基礎的學童來說,這還正好,對於沒有基礎的學童來說就有些辛苦了。

不過沒有人在意這點,對於打算成為女樂的學童來說,這點兒‘辛苦’實在連開胃菜都算不上。如果有人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隻能說她們不適合成為女樂,自然會在未來的學舍生涯中被淘汰。

紅妃在書文上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因為有著上輩子的經曆,她的理解能力比同齡學童強了很多。再加上一些東西看似陌生,實則與上輩子接受過的教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讓她在學新東西的時候也能事半功倍。

這大大節省了她的時間和精力,讓她能省出時間做些彆的。比如增加一些舞蹈訓練,又比如不滿足於基本的書文教學,自學更高深的內容。

一堂大課完畢,夫子給學童們都布置了功課,讓她們將新學的字寫在描紅冊子上,一個字要寫一頁——進入學舍已經快半年了,她們在書文課上主要學習《千字文》、《聲韻》《千家詩》三本書。

《千字文》是識字教育,《聲韻》則很像明末清初時李漁所作的《笠翁對韻》,通過‘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這樣的朗朗上口的句子啟蒙孩童對韻律的感知。這比直接上理論課更適合小孩子,不至於讓啟蒙的學童因為挫折太多生出畏難之心。

《千家詩》就更不用說了,收錄了許多古今詩篇,大都是相對而言沒那麼艱澀,但又優秀的作品。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e5%90%9f’,這是在為將來自己寫詩作詞做鋪墊。而且就算將來自己做不來寫詩作詞的事兒,將這些詩作背熟也是在增添文化修養,未來應酬也用得著。

而無論這三本教材教的是什麼,對於啟蒙階段的學童來說,最核心的還是識字、寫字。

女樂們往往擁有不輸客人的學問,而‘學問’其實是一個很寬泛的指代。寫詩作詞是學問、談經論典是學問,那書法是不是學問?當然也是!事實上,相較於其他,學童在文化教育這塊最重視的可能就是書法了。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大學者一樣滿腹經綸,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天賦寫出漂亮詩詞。更進一步說,女樂所處的生態也不見得要求她們那樣,她們隻要在學識上達到一個基本的水平,大多數客人就不會在意了。

而書法不同,書法是看得到的!女樂常常要與客人書信往來,一筆好字這個時候就會顯得非常重要。而且此時書法、丹青都正盛行,對於整個社會來說這都是很風雅的事,能做好是相當加分的!

也是因為此,從一開始文化課這部分就很重視書法訓練,每次留的功課都是描紅(也有此時才啟蒙,彆的功課也留不了的緣故)。

下課之後,夫子就背著身走了,他身後是一個七八歲的小書童,替他背著書袋、墨盒等物。

紅妃她們這些小學童則是手腳利落地收拾桌麵上的書本筆墨,因為接下來就是舞課,還得提前趕去舞室做一些準備呢!

“天色陰沉的很呢,大概要下雨了。”孫惜惜和紅妃趕到舞室時看了一眼壓的很低的雲,隨口說道。

紅妃在一旁借著把杆壓腿,輕輕點了點頭。就在她點頭之後,院子裡的樹木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動靜不小。

“落雨也好,太悶熱了。”旁邊有一個學童湊了一句。

“...所以說啊,有的人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就在這時,花柔奴和陶小紅,以及平常和花柔奴她們走的近的兩個小學童一起走進了舞室,花柔奴被擁簇在中間繪聲繪色地學著昨日擷芳園發生的事。⊥思⊥兔⊥網⊥

不是彆的,正是花小小罵師小憐的那些話,重點是師小憐有多狼狽。

“這樣不懂事,最後還不是害了彆人...知道的是親姐妹,不知道的還當是討債鬼呢!”這樣說著,花柔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紅妃,陰陽怪氣道:“說到此處,一些事還真不能細思量,說不得真是討債鬼呢!”

“瞧瞧和她沾上的,是不是都有些不好...養母從良籍落到賤籍,親娘早逝,如今也該輪到親姐姐了!”說著還發出了一陣‘咯咯’笑,好像說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

聽到這話孫惜惜先皺起了眉頭...哪怕平常見慣了花柔奴嘴賤,這也太過分了!她忍不住擔心地看向紅妃。

紅妃臉色如常,然而手卻捏的死緊。依舊繼續著壓腿的動作,等到這一組動作做完之後,才不緊不慢地恢複身位。眼神輕飄飄地從花柔奴身上飄過,少見地笑了一下,這才慢吞吞道:“是的呢,一些事確實不能細思,我也覺得討債鬼是有的。”

“有的人啊,親生母親從良籍落到了賤籍,養母也早逝,如今有了新養母...似乎被收養之後,新養母的病也越來越沒有起色,還諸事不順了吧?”

沒有指名道姓,但誰又不知道這說的是誰呢!

其實官伎中很忌諱這種指桑罵槐式的口角,因為一不小心就會捎帶上旁人,導致自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學童們其實就是預備官伎,自然也知道這個忌諱。不過在場的學童大多不覺得紅妃有問題...所謂‘先撩者賤’,實在是花柔奴在先。

那些話也確實不中聽,在場的學童隻要沒有立場問題,聽了都是要皺眉的。隻不過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願意摻活,這才沒有人替紅妃出頭。相應的,這個時候紅妃以牙還牙回去,自然也沒有人為花柔奴說話。

相反,還有不少學童低聲偷笑了起來。

花柔奴聽到幾聲‘撲哧’,臉漲的通紅,忍氣不過,要伸手去拉紅妃。紅妃卻是躲過去了,大聲道:“你要做什麼?”

學舍中是絕對不許學童拉扯打架的,真要是那麼做了,無論起因是誰,都要一起受罰,紅妃可沒打算和花柔奴‘同歸於儘’!

正好此時陳玉卿走進了舞室,似乎注意到了舞室中的微妙氛圍,但她沒有說什麼,隻是讓學童們站好位置準備上課。

課間空隙,她這才有閒心詢問剛剛在一旁整理庭院的下仆發生了什麼。等到下仆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陳玉卿笑著搖了搖頭,嘟噥了一句‘小孩子脾氣’,也不知道是在說誰——陳玉卿並不把這當大事,在官伎中,本來就有親如姐妹和老死不相往來兩種關係。

關係敵對的官伎從來不少。

當然,在學舍學習期間,還是要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