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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9 字 6個月前

藝’,實則是在修煉一身傲骨!不然,心比天高也隻是傲氣——而傲氣何等虛弱,支撐起來的人生隻能命比紙薄!”陳玉卿依舊是在笑著,她的目光之中有了一絲渺遠,仿佛是在回憶她遠去的年少時光。

“...若要人貴,非得自貴,隻要能夠如此,爾等就能知曉,哪怕是貴籍女子,也遠遠比不上我們!”這話隻看表麵意思,似乎有些酸,但見到陳玉卿身上那種自信與堅韌就能明白,這絕不是她在說大話。

“貴籍女子擁有什麼?賢妻良母的人生?隻屬於自己的丈夫,自己也能夠隻屬於一個男子?汰侈優裕的生活?...若是你們能夠順利成為女樂,這些你們也會擁有、不、你們還會擁有貴籍女子也不會有的東西。”

“自由。”

陳玉卿確定這些小學童們還不會理解‘自由’的可貴,甚至不知道自由是什麼。真要說的話,其實很多已經成為官伎多年的女子也沒有理解這一點,但‘自由’又是確確實實可貴的!

那些貴籍女子都能配個有身份的郎君,而且有資格娶貴女的男子總比貴女們多的多,她們有的是挑選餘地,不用對未來富貴閒人的生活有絲毫的懷疑...但也就是如此了,她們就像是被豢養在華麗鳥籠裡的金絲雀,其實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她們受著貴女的教育,從小就在為成為一個賢妻良母做準備,學習的一切東西都是為了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並在之後要乖順、貞潔、明禮、慈愛。至於說婚姻,看似他們選擇餘地極大,其實隻是父母和未來的丈夫在自說自話。

這簡直像是一件商品由一方轉到另一方。

“男子以為我們是柔順的,是卑賤的,是毫無自主的,是完全受他們支配的。”說到這裡,陳玉卿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彎了彎,笑的有些玩味:“但那隻是他們在一廂情願罷了。”

“我們比貴女自由,甚至也比大多數男子自由!”

“隻要足夠聰明,在官伎的範圍內,你們儘可以按自己想的生活。”

這當然不是欺騙,身為一名學童,隻要順利成為一名官伎,她們的生活確實可能如陳玉卿所說——她們名義上是為宮廷和開封府官場進獻表演的女樂,至於來自男子的追求,其實可以不必理會!

之所以會有官伎館對外麵的男子開放,最大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減輕財政負擔,是朝廷‘節儉’的一項德政。同時,也是為官員們提供福利,為女樂們提供‘創收’的機會,年輕的時候多攢些錢,不至於老了窮困潦倒。

即使女樂們再低賤,本質上也是服務於宮廷和官府的人,她們的一切都得擺在台麵上說。很多事在台麵下可以亂來,而一旦放到台麵上,就得遵守規矩!

所以,從一開始,官伎就擁有相當大的自主權...她們當然不會借著這樣的自主權故意亂來,但用的好了,她們確實能夠擁有這世間女子難得的‘自由’。

一般來說,她們靠著自己的才藝為生,為宮廷和官府提供宴會表演,平時還要去瓦子、酒庫之類的地方展示才藝。至於說男人,她們可以挑選——對於女樂來說,不隻是男子在挑選她們,也是她們在挑選男子。

除非是特殊情況,不然不會發生官伎館逼迫官伎的事!

這是官伎館一開始定下的規矩,最初還有人會覺得這樣的規矩過於難為人,會導致官伎館無人問津...但後來的發展推翻了這個想法。這大概就是根植於人性中的東西,人總是更依戀自己付出過巨大代價的。

越難得到的越喜歡。

男多女少的現實,讓這世間男女溫情其實是減少的。即使是能夠一直租妻不斷,甚至迎娶貴女的貴族男子,他們與‘妻子’也更多是在‘繁衍’,而沒有多少感情的成分。所有人都被這男多女少的糟糕世界逼著往前趕,根本沒有餘地去想‘愛情’。

但‘愛情’始終是人類所依戀的,當女樂們的選擇變得前所未有的自由時,那些男子們往往會相信他們可以在她們那裡得到愛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想法正確,也不正確。

這還隻是女樂們‘自由’的一個寫照,事實上她們的自由是多方麵的。

隨著陳玉卿的娓娓道來,紅妃大概也能想象這所謂的‘自由’是怎麼回事。如果忽略自身作為‘商品’的本質,成為官伎的話,生活方式其實和後世的職場女性很像。都是靠能力謀生,可以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單身沒有關係,交男朋友也自由......

雖然這隻是外在的一樣,究其本質算得上是南轅北轍(在場也隻有紅妃明白這種南轅北轍),但終究有一樣的‘外在’。

不得不說,陳玉卿給她們上的這一課很有一些道理,即使那隻是屬於這個時代的道理,紅妃一眼就可以看穿其中的‘詭辯’。但這些道理中,總有一點說服了現在的紅妃——女樂不用去管外界對於賤籍女子的鄙夷,也不用去管那些對賤籍女子來說一重又一重的枷鎖,她們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又何須理會外界?

紅妃知道自己的心是屬於一個現代女孩的,如果能成為一名女樂,未來的生活也會接近一個現代女孩。

即使這其中多多少少帶著自欺欺人的意味,但這就是她現在最好的選擇了。

第15章 新竹(3)

“自然的,想要成為如此光鮮,又如此‘自由’的女樂,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正在給小學童們上學舍中第一課的陳玉卿話鋒一轉,忽然道:“你們從眾多賤籍女童之中被擇選出來,又經過了各館送選、學舍優中選優,按理來說都是好苗子。”

“但就算是精心伺候的花木,也不是好苗子就一定能夠成材的,在學舍修煉也是如此!”

“在將來,你們中並非所有人都能成為真正的官伎...雖說汰換之人不會太多,但這可不意味著事情就容易了許多。”

相較於其他人的似懂非懂,紅妃對此更能理解——不就是末位淘汰製麼!看起來隻淘汰末位,對大多數人都沒有影響,但帶來的壓力可一點兒也不小!在大家都是好苗子的前提下,稍弱一些的不想被淘汰,肯定會拚命努力。

比末位稍強一些的也就由此有了很大壓力,非得一起努力不可!而這樣的壓力還會層層推進,仿佛鯰魚效應一樣,將所有人都調動起來。

非常殘酷...但也很難說不好,畢竟在這個女子沒有多少選擇的世界,成為女樂對賤籍女子來說就是一步登天,反之就隻能落入地獄了,根本沒有中間選項!這樣一步天堂、一步地獄,倒是讓競爭激烈變成了一種理所當然。

陳玉卿並沒有完全靠說的讓紅妃她們理解這一點,而是帶著她們在學舍中四處走動。學舍中有兩批學童,比紅妃她們大一些、已經在新竹學舍學藝三年的學童早幾日複課,現在正是上課的時候,陳玉卿讓小學童們借此參觀參觀,對將來的日常有個底。

此舉其實是讓小學童們明白學舍中的日子不輕鬆,但說實在的,紅妃一行中能體會到這點的恐怕不多。

她們中一些人固然在進入學舍前已經學了一些東西,算是打下了一些底子,但這種‘學前教育’並不能讓她們意識到學舍中課程的難度。這就像是讓一個幼兒園的小孩子去中學參觀,讓他們由此感受到未來功課的艱難、自己需要打起精神來努力——總歸是有些想當然了。

不過,對於紅妃個人來說,還是感覺挺有收獲的——和姐姐師小憐說的一樣,學舍中教東西又多又雜,難度也不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事實上,就算是她也覺得有些眼花繚亂了,更不要說同行之中真正的小姑娘了...她們可沒有意識到‘苦日子’就要來了,相反,她們看向年長的學童,眼裡滿滿都是羨慕(說不定這也是帶她們參觀的原因之一)。

年長的學童們年紀在十一歲到十三歲之間(虛歲),在此時的人看來,其中年紀大一些的已經可以說是‘小少女’了。所謂‘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這對於時人來說是可以寫情詩交往,並且相當惹人憐愛的年紀。

這些小少女們有充足的營養,接受舞蹈、樂器等藝術訓練,平日裡早早就接觸了化妝、穿衣方麵的點撥。此時展現在眾人麵前,哪怕隻是日常上課的樣子,也是頗為美好的。

看著幾個在院中練習隊舞的少女,姿態仿佛春日裡的花枝,不少小學童心裡隻有羨慕——鮮豔漂亮的裙擺、香風陣陣,女孩子本身也仿佛花朵一般,雖然年紀還小,這些多少有些早熟的女童們也知道那很美,她們隻要呆在學舍中,未來也該是那樣。

真希望那樣的未來早些到來。

然而,雖然都很有積極性,陳玉卿這樣的善才卻知道那絕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隻是將一切看在眼裡之後,什麼都沒說,帶著十幾個小學童去見今後會給她們上課的其他善才。

初入學舍的第一年,課程相對比較少,很多‘雜學’還沒有提上課程,學童們需要學習的隻有舞蹈、唱歌、樂器、詩書、禮儀,也因此老師不多。除了教授舞蹈的陳玉卿,就隻有教唱歌的劉翠兒也是善才。

其他教授樂器的,是一個老樂工,樂器是啟蒙階段,水準真的很高也沒多大意義。教詩書的是外麵找的老童生,因為年紀足夠大,倒也不忌諱在新竹學舍中進進出出。

教禮儀的倒往往是官伎出身(但才藝可能不太好,不夠格做善才),這是因為既要將預備官伎們教導的禮儀完備、姿態優雅,又不能讓她們真的像貴族男女那樣。

說到底,她們是官伎,更需要的是一種‘風流’,真的讓禮法人教的呆板了,那就廢了!

第一日不過是認識些人,熟悉一番學舍的規矩,紅妃她們真的在學舍學藝還是第二日才開始。

而紅妃她們第一課並沒有排到舞蹈、唱歌之類更像是‘老本行’的內容,而是文化課。

在老童生悶頭上課之前,陳玉卿特地抽空‘點撥’紅妃她們一番:“女樂自然是以樂舞為立身之本,可真要出彩,卻非得學問不錯才行。腹有詩書氣自華,於氣度上就有不小影響,且學問好的女樂學彆的也往往事半功倍呢!”

“說的更淺近些,你們不說人人都成為出口成章的才女,至少也要能同達官貴人談談詩書才成!”

凡是官伎,往往有不錯的文學素養,至少足夠支撐他們和文人詩書相交。而一個沒有學問的官伎,很難想象她們在彆處能有很好的品味——不排除有些天賦異稟的,又或者她們並不主攻‘文人市場’,但大多數官伎接觸的都是達官貴人,審美必然是文人化的。

而如果學問足夠出類拔萃,不僅在官伎中厲害,甚至能夠壓倒名聲在外的才子,這樣的官伎就更厲害了!不管她們本身司職的樂舞如何,有沒有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