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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85 字 6個月前

天亮之後自然就起床了。洗漱之後從後門出去吃了早餐,然後就回到住處練字——她有上輩子的基礎所以學的很快,隻是毛筆字是從頭來的,無法投機取巧,隻能勤奮。

師小憐在院子裡練嗓子的時候,師紅妃一邊欣賞此時最高超的歌唱演出,一邊手上用功。等到師小憐練過一遍,走到妹妹的窗前,瞧了瞧她的描紅本,笑著點了點頭:“不錯,都學到這兒了!這才學了多少日子啊。”

她這樣還沒開始學藝的官伎館內部子弟,一般會先學些東西,這樣往往能在日後快人一步!這也是‘官伎內部子弟’看不起‘外頭來的’的原因之一。

師小憐一邊檢查妹妹的功課,一邊說些家常話,差不多的時候,擷芳園為館中官伎們定的飯菜就送來了。每人都是三菜一湯的份例,無論地位高低都沒有分彆,這也是館中唯一不會體現出地位之分的時候了。

至於官伎們的其他任何待遇,無論是在館內,還是在館外,都與各自地位高低、當紅與否息息相關。

三菜一湯一個人吃自然綽綽有餘,所以師小憐這裡都是和周娘姨、妹妹師紅妃一起用餐的。

正用餐呢,隔壁就有傳來爭執的聲音——不外乎是嫌棄飯菜不好,讓人換了新的來。

其實飯菜不錯,但總有人不滿意。聽到這吵鬨聲,師小憐嘴角露出微妙的神色。倒是旁邊的周娘姨快人快語:“雖說是個‘如夫人’罷,但館中也不止她一個,誰不是好好的,隻有她這樣?按說,她還不如人呢!”

旁邊一座院子住的是花小小,今年也才三十歲出頭,卻已經在三年前成為了‘如夫人’,按理來說應該是一座官伎館中紅人中的紅人,受上下追捧才對。但花小小不太一樣,她也是因為唱歌而成為‘如夫人’的,但在成為如夫人之後第二年就生了一場大病。

這場大病摧毀了她的健康,也毀掉了她的嗓子,她如今人還活著,也還頂著‘如夫人’的名頭,但也就是如此了而已。

大概正是因為年少成名,早早成為了‘如夫人’,如今卻跌落下來,她才更受不了其中的心理落差,現在才這樣舉止刁鑽的吧——無論什麼事,她都覺得是彆人在小看她、針對她。

用飯完畢,擷芳園中的官伎們就按照昨日拿到的行程表開始工作了...官伎們的管理是全方麵的,行程往往早有安排。各種安排有官伎館都知提前整理成行程表,最少提前一天會將其發到官伎手上。

官伎們是很難來了立刻就見的,因為她們的自由時間本來就很少。一般都會提前預約出去,比如去某某宴會出堂表演,又比如去某個瓦子站台,再不然還有宮裡的表演、開封府官場的表演、自家官伎館內的表演等等等等。

她們每天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行程行動,區彆隻在於當紅的官伎去的場合更高端、更來錢,沒那麼紅的官伎則去相對低端的場合。至於有限的空閒時間,她們才會留在官伎館內見新客人,發展新業務。

師小憐如今正當紅,自然是要出堂的。不過她今日會早些回擷芳園,因為有人要為她開酒席——這個行為類似於後世公關店裡給男公關開香檳塔,是官伎們最賺錢的業務之一,她們自然要出席。

而就在擷芳園開始新一天的營業前,孫惜惜邀師紅妃去花園裡踢毽子。師紅妃想想也該勞逸結合,就放下了手中的書,拿起漂亮的羽毛毽子隨她去了。

一路上遇到錢總管笑意盈盈地往裡走,身後還跟著幾個生麵孔,師紅妃和孫惜惜就讓了過去。

官伎館的經營分為前頭和後頭,前頭管對外對接的事,人稱作總管。總管是賤籍女子,但不一定是官伎出身。後頭則是從現任官伎中選出來的,稱之為都知,擷芳園的都知名叫柳湘蘭,平常館中官伎學藝、進新人、去老人、姑娘們的行程安排並福利什麼的都由她主張。

錢總管身後是一個身高不長不短的中年男子,麵黑無須,看體態應該是個閹人——因為男多女少的關係,閹人開始大量出現,在不方便男性工作的場合,他們代替了原本女子的角色。

沒有人願意成為身體殘缺的人,但生活艱難,不管怎麼說,成為閹人之後謀生是容易了很多。

那男子滿臉堆笑:“幸不辱命,幾年光陰小人和小人家幾個兄弟都在外跑,尋訪來十幾個再好不過的小娘子。今日擇了其中最好的五個送到貴館,錢總管隻管瞧看,若彆處有比小人這兒更好的,小人便從此洗手不做這牙儈了!”

孫惜惜踮腳去看跟在那牙儈身後的五個女孩子,和自己一般大,便低頭在紅妃耳朵邊說悄悄話:“定然是送新人來了,到時候與我們一起去新竹學舍呢!”

新竹學舍是培養官伎預備役的地方,每三年收一批人,中間學滿六年通過考核方可畢業成為真正的官伎。收的新弟子年紀在八歲到十歲之間(虛歲,實歲就是七歲到九歲),離開的時候正好是十四歲到十六歲,這個時候再在官伎館中做女弟子正好合適。

大概是好奇新來的女孩子,孫惜惜毽子也不踢了,直接拉著紅妃去柳都知院子看熱鬨——不隻是她們,這會兒還留在館中的人聽到消息都抓了西瓜子、蜜餞果子之類去柳湘蘭的院子裡瞧新鮮。

要知道官伎館中每三年才進一次新人,這就好比在學校裡讀了幾年書,來新學弟、新學妹了,肯定是有些好奇的。而真正說起來,擷芳園來人比學校裡進新人稀罕多了,這裡要等三年才進一次新人,再加上有紅妃、孫惜惜這樣的內部子弟占去名額,每次新人就是小貓兩三隻!

第4章 擷芳園(4)

正是秋高氣爽時候,大家都願意出門,特彆是聽說一直在館中走動的牙儈尤二叔帶了幾個小姑娘來,暫時沒事做的便都去都知柳湘蘭院子裡閒磕牙了。

都知柳湘蘭是個三十出頭的美麗女子,紅妃對她印象不深刻,主要是兩人沒什麼交集。紅妃隻記得她皮膚很白,一曲踏謠娘跳的極好,若宮中演踏謠娘必然請她去——在當世文人墨客的筆下多次提及,民間人氣也很高。

柳湘蘭有很好的交際能力,總能調和好擷芳園內一個個女人間的矛盾,即使隻是讓這些人表麵上過得去。

擷芳園這種地方,女人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既有比血緣更牢固的金蘭之情,大家就在這汙糟世界裡彼此扶持。也有婊的不能再婊的塑料姐妹花,能背後互相捅刀子的那種。能夠維持一個表麵上不錯的關係已經很好了。

而此時被所有人看著的不是都知柳湘蘭,而是牙儈尤二叔帶來的五個小女孩。

她們都穿的乾乾淨淨、頭發梳的整整齊齊,一字排開站在了院子裡。相比起牙儈手上經手的小男孩,小女孩們的待遇一慣好得多,畢竟這是貴的多的‘貨物’。而送到官伎館的小姑娘則更勝一籌,原因也不複雜,這裡開的起價!

再者,同樣的價錢,牙儈也願意和官伎館做生意...常常和官伎館做生意的牙儈往往是城中風月之地最喜歡合作的對象,官伎館在其中無形之中起了一個擔保的作用。

幾個女孩子都很水靈,比紅妃想象中被買賣的女孩子情況好很多。

不過這也不奇怪,這種能夠買賣的女孩子自然本身都是賤籍,但不管是賤籍還是良籍,女孩子總不會少吃少穿——以此時的世道來說,賤籍女子說不定比良籍女子吃穿的還好些,畢竟風月場所比女司的資金可要寬裕不少。

不少吃不少穿,又都是牙儈精心挑選的‘好苗子’,看起來自然水靈!

旁邊尤二叔恰到好處地吹捧自己帶來的女孩子:“柳都知看,小人帶來的都是最好的小娘子...前幾日小人也曾去‘顧紅娘’家裡走動,她從外地采買來的小娘子隻吹噓說好,轉日要送到積香館去。小人看著卻是不成樣子的,嗬嗬,連給我家小娘子提鞋都嫌不夠!”

送來的幾個女孩子確實不錯,她們也知道這是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這些女孩子都儘量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給麵前的人看——相比起風月場所,對於賤籍女子來說官伎館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思⊙兔⊙在⊙線⊙閱⊙讀⊙

她們自小就是賤籍女子,耳濡目染,即使還小,對這些事也有著基本認知。

柳湘蘭覺得確實不錯,笑著點了點頭,後忽然看到遠遠站著的紅妃和孫惜惜,便朝她們招了招手:“紅妃和惜惜過來,你們都是一般大的,說說誰更好。”

一邊說著,一邊對尤二叔道:“小二哥看看我家小娘子如何?說來今次我家也有三位小娘子,外頭來的要不了五人,三四個大略夠了。”

一批培訓的小女孩能有三個自家的,這在官伎館確實算多的。

尤二叔自然是撿著好話說:“貴館自家調養的小娘子自然比外頭來的好得多,待這幾位小娘子長大,又是名動東京城的‘如夫人’!”

這話雖然是奉承話,但尤二叔看著走到跟前的紅妃、孫惜惜兩個小姑娘,卻也是暗暗讚歎。

小姑娘可愛歸可愛,但要看出長大了後好看不好看,這卻是需要眼力的!有些小姑娘固然可愛,但在尤二叔這種專業牙儈看來卻是沒什麼前景的,有些則相反,眼下平平無奇,但骨相極好,將來定然是個大美人兒!

孫惜惜也就罷了,和她母親生的像,是個漂亮小姑娘,但也僅此而已。紅妃卻不同,隻櫻桃小口像極了當年的師瓊,其餘的卻是不知道像誰——按照尤二叔所知的經驗,皮肉骨竟然是再好也沒有!

他在各地見過許多小姑娘,從來沒有哪一個像她這樣仿佛是按照‘模板’長出來的!

眼下看著和身邊的孫惜惜一樣,隻是個可愛小姑娘,但隨著成長,她必然會像一朵花開,越來越美。

雖然柳湘蘭說是讓紅妃和孫惜惜評來的女孩子誰好誰不好,但紅妃和孫惜惜都不是笨蛋。紅妃有上輩子的見識,孫惜惜則是在特殊環境下早熟,學會了看人眼色,這個時候自然不會真的開口評價,隻搖頭說自己不懂而已。

柳湘蘭也不是真要兩個小孩子挑人,這種事還是挺嚴肅的。叫兩個人過來,隻是想有更多的時間觀察眼前幾個女孩子,然後做出判斷。

最終五個女孩子挑了三個,挑中的三個自然歡天喜地,沒挑中的隻剩下淌眼抹淚——沒挑中的會被尤二叔送到東京城中風月場所去。

柳湘蘭讓一個十幾歲的女弟子甄金蓮領三個小姑娘去住的地方,甄金蓮看著歡天喜地的三個女孩子,本來想提醒這些小姑娘眼下遠不到高興的時候...成為真正的官伎之前她們還有兩道坎,一個是進入新竹學舍前學舍要挑人,可能會篩出去人。另一個是離開新竹學館的時候,總有人會被認為不合格。

每家官伎館新進的女樂隻有三四人,其他人被淘汰了隻能進入風月場所。

而且就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