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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塊上古銅鏡而來。

果然,國師聽見上古銅鏡立即起了興趣,讓家丁將她請到了前廳,可進門時見她那身隨從裝扮,便輕微地皺了下眉問道:“你為何會知道銅鏡的事?”

蘇卿言難掩激動,聲線都有些發顫道:“國師,您還記得嗎,前日我和謝大人一起來找您,您將那塊銅鏡給了我,說我是銅鏡選定之人。”

她擔心有外人在場,便未把自己的身份點明。可國師卻立即冷下臉道:“一派胡言,什麼謝大人,我這裡已經許久沒來過訪客。還有那塊銅鏡,不管你是從何途徑得知,它一直放在本國師的藏閣裡,怎麼可能落到你的手裡。”

蘇卿言聽得如遭雷擊,一雙?唇瞬間失了血色,呆呆看著國師自他麵前拂袖離去,又大聲吩咐家丁送客,視線都有些模糊……

那家丁走到她麵前,鼓著鼻孔對她道:“怎麼著,還在這兒賴著?”

蘇卿言本還在怔忪,見那家丁上前要扯她的袖子,朝後閃開一步問道:“敢問小哥,現在究竟是哪年哪日?”

家丁一瞪眼,似乎覺得這人是個瘋子,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道:“辛酉年八月初十,可以走了吧!”

當蘇卿言腳步踉蹌地出了門,已經快到晌午時辰。街市上,戶如星盤,巷傳叫賣,一片熙攘鼎沸之聲,她被房簷外投下的豔陽曬得有些發昏,幾個總角小童迎麵跑來,一位女童沒留神撞在她腿上,跌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哭出了聲……

蘇卿言忙將那女童扶起,見她拍拍裙裾上的灰立即跑遠,腦中總算拾回些清明。也就是說,她被那塊鏡子帶到了三日之前,那時她還未做那個夢,也沒有和謝雲舟去找國師,甚至……這一刻還應該有個她呆在坤和宮裡……

她被這個念頭嚇得打了個哆嗦,低頭按著發疼的額頭,突然覺得惶惶不知歸處。

突然,她聽見麵前傳來驚馬的嘶叫聲,然後是車夫罵罵咧咧地喊聲:“什麼人在此亂跑,驚著了謝大人的馬車,唯你是問!”

蘇卿言被猛地驚醒,如拾到救命稻草般,跑到車邊喊道:“謝大人,你可還記得我!”

青布簾被從裡挑開,露出一張清俊的麵容,謝雲舟抬眸打量了他許久,遲疑地問道:“你是……魏將軍身邊的隨從?”

蘇卿言點點頭,壓抑許久的委屈與恐懼全湧上來,眼睫上全掛滿了水霧。她外表還是年輕男人,舉止卻不自覺帶了女兒嬌態,看起來十分怪異,可謝雲舟還是笑了笑道:“出了什麼事?上來說話吧。”

寬大的車廂裡,蘇卿言給自己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著錦墊,然後長吐出口氣,周身的疲憊散去一半,心情都明%e5%aa%9a了不少。

謝雲舟默默看著她,指了指案上的茶壺道:“怎麼弄成這副模樣。若是渴了,便自己倒茶來喝。”

蘇卿言抬眸,撞見謝雲舟溫和而關切的眼神,鼻子便一陣發酸,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過是最低等的家仆,和朝中如日中天的謝大人隔著何止雲泥,但他卻不會因此輕她賤她,願意請她上車,認真聽她說話。她以往在書裡念過的謙謙君子,士大夫情懷,想來也就是如此了吧。

可再怎麼感動,她也沒法對他說出真相,畢竟那故事太過匪夷所思,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於是蘇卿言揉了揉發澀的眼角,為自己編了個故事。

她說自己被將軍府裡的小人冤枉,管家將他打了一頓趕出門,如今身無分文,又累又餓,晚上隻怕還要露宿街頭,求謝大人收留。

她怕謝雲舟會覺得她麻煩,趕緊補了句:“我可以在府裡做活,不會吃乾飯的。”她說完便有些心虛,就她這力氣和耐性,做什麼活能不被嫌棄。

正苦惱著,便聽見謝雲舟笑笑道:“若是無處可去,可以先去我府裡住上一晚。可你是將軍府裡的人,等我入朝見了魏將軍,和他提一提這件事,到時由他再定你的去留。至於做活,我府裡的下人已經夠了,你既然受了傷,今晚就好好養傷吧。”

蘇卿言聽得又喜又悲,喜得是這位謝大人如此貼心,免去了她賣力做活之苦,悲的是,繞來繞去還得繞回魏鈞那裡,自己今日那麼對他,不敢想他醒來會氣成什麼模樣。

可無論如何,呆在謝雲舟身邊,總比她在外亂轉要安心不少。於是忙感激地道謝,見謝雲舟又拿起方才放下的書來看,她才總算徹底放鬆下來。

偷偷瞄了幾眼,謝大人似乎看得十分認真,並不在意她這邊的動靜,便姿態舒展地靠著,又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來喝,再趁他沒察覺,抓了兩塊糕點藏到袖子裡。

畢竟她可是真的餓了。

總算被領著進了謝府,蘇卿言隻覺得沿途花庭水榭,十分清雅舒暢,原以為自己會被安排到某間雜物房,可謝雲舟卻直接將她帶到了一間偏房裡,雖然並不寬敞,可收拾得乾淨整齊,並不似下人居住的地方。

蘇卿言怔怔站在門邊,見一名仆婦走進來更換被褥,鼻子又泛了酸,轉身朝他鄭重行禮道:“多謝大人。”

謝雲舟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道:“不妨事,反正我府裡的人少,空餘的房間隨便給誰住都行。”

蘇卿言這才想起,他今年已經二十有四,府裡卻連個當家的女人都沒。不由在心裡默默歎息,明明位高權重,還能品性高潔的君子,竟因為一段癡情就寧願孤獨半生,實在是令人惋惜。若她能回宮,必定要為他尋一位般配的好女子為妻。

正在分神時,謝雲舟又道:“對了,你現在想必是餓了,想吃什麼,讓管家吩咐廚房去做。”

蘇卿言一怔,隨後想明白他必定是察覺自己偷糕點的事了,頓時羞愧又感動,見謝雲舟已經轉身要離開,實在忍不住問道:“謝大人為何要對我這般好?”

謝雲舟腳步一滯,轉頭看著她道:“因為以前,在我落難絕望時,也曾有人這麼對過我。”

蘇卿言聽得似懂非懂,又不好繼續追問,這時謝雲舟笑了笑,轉身漸漸走遠。

雖然得了謝雲舟的照拂,蘇卿言到底不敢太拿架子,隻叫廚房做了碗雲絲麵來,餓到極處,一碗麵也能吃得如宮宴般滿足,望著空空的碗底,忍不住想著:不知小胖子皇帝如今在做什麼呢?她還有機會再見到他嗎?

她覺得十分想哭,忙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掩飾,再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倒頭就在床榻上睡著。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等到睡醒時,才發覺天已經全黑了,房裡未放置更漏,她不知時辰,便想著出門去散散心。

誰知她高估了自己的認路能力,這謝府說起來並不比相府大,但因為黑夜的緣故,蘇卿言隻跟著簷下的燈籠走,轉來轉去竟失方向。

突然不遠處一扇亮燈的門打開,蘇卿言不知道該上前還是退後,正在猶豫時,就看見周身都罩著鬥篷的高大人影走出來,在他身後,是出來送客的謝雲舟。

這麼晚了,府裡竟然還有訪客嗎?蘇卿言覺得有些尷尬,忙轉到梁柱後躲避,聽見腳步聲漸遠,忍不住再探頭去看,誰知腦後突然一疼,然後就不醒人事地倒了下去……

當她再度醒來時,本能地去摸後腦,幸好那裡平平整整,連個鼓包都沒。正在納悶,才發覺自己躺得地方有些熟悉,然後便看見秋嬋彎腰過來,拍著%e8%83%b8脯道:“太後您可算醒了,都睡了好幾個時辰了,再不醒,奴婢都差點要去叫太醫了!”

第17章 ↙思↙兔↙在↙線↙閱↙讀↙

水霧盈香,漣波蕩漾,禦華池裡,一雙細白的手臂懶懶搭在旁邊的金磚上,秋嬋端著一盤楊梅走進來時,正看見太後芙蓉般的臉蛋枕在玉臂上,向來光彩照人的鳳眼半眯著,任由宮女幫她沿著背脊的曲線擦拭。

她笑著走過去在池邊蹲下,頑皮地塞了顆楊梅到太後嘴裡,蘇卿言將尖下巴擺正,咂摸著口裡的酸甜滋味,眸間的光亮凝起,笑得一臉嫵%e5%aa%9a,歎息道:“還是這樣的日子好,此前,可累壞本宮了。”

秋嬋覺得奇怪,不是剛睡醒嗎,怎麼又累了。看來這二姑娘自從當了太後,懶病可是一日日漸長。

她那知蘇卿言雖然隻是借王成的身子走了遭,但那種伺候人的勞累,還有獨自在街上擔驚受怕的辛苦,全烙印般打在腦海裡,想想都覺得渾身的骨頭在疼。

因此打定主意,什麼銅鏡,什麼魏將軍,先等她好好犒勞自己一番再說。

她歪頭將一頭烏發泡進水池,臉頰上已經染了淡淡飛霞。天鵝脖頸曲成優美的弧線,讓水滴緩緩從鎖骨滑下,仿佛秋露沾上嫩白的筍尖,令秋嬋不由得想起一句寫美人的詩:若輕雲之閉月,若流風之回雪,以她淺薄的才學,唯有這樣美的句子方能配得上太後這一刻攝人心魄的美貌。

可想到這般美好的身子,從此就這麼蹉跎在後宮裡無人采摘,她便懷著無限的扼腕與憐惜,往太後嘴裡再放了顆楊梅道:“對了,陛下宮裡來了位公公,說讓趕緊您過去一趟。奴婢想著太後正在沐浴,就讓他先回去等著了。”

蘇卿言泡的舒服了,輕輕吐出口裡的楊梅核,站起讓宮女為她披上浴巾,隨口問道:“他有沒有說,是為了何事?”

秋嬋想了想道:“好像是說祁陽王去了陛下宮裡,說要親自教習陛下騎射。”

蘇卿言正由宮女扶著手臂,赤足往台階上走,一聽這話腳下一滑,幸好那宮女扶的牢才未跌倒,驚魂未定地按著%e8%83%b8口,哀歎著想:“得了,該來的遲早躲不過……”

趕忙換好一身衣裳就去了景延宮,可小皇帝並不在那裡。蘇卿言心頭忐忑,便抓了位留守的宮女來問,那宮女還留著一臉驚恐,回道:“祁陽王大早就過來,說要考陛下的騎射課。陛下說他還要學看奏章,祁陽王卻道:文功武治,哪一樣都不能落下,不由分說就將陛下帶去了圍獵場。”

蘇卿言聽得想扶額,照這宮女的語氣,隻怕所謂“帶去”還是顧著陛下的麵子,想必小皇帝推脫說不願意去,最後是被魏鈞給強行押走的吧。

她連忙追問道:“陛下是什麼時候走的?”

宮女看了眼更漏,回道:“大約半個時辰前。”

蘇卿言壓著裙擺轉身就走,墜在發髻上的金秋棠步搖被晃得枝葉亂顫,氈底的繡靴踏過廡廊宮道,手指攥成拳擱在小腹前,在心中默念:“希望魏鈞下手不要太狠,小胖子,你可得挺住啊。”

好不容易走到圍獵場外,遠遠就看見,綠蔭之外,炎炎烈日之下,小皇帝一隻腿弓步向前,一隻腿撐著平衡,肥嘟嘟的肚子繃得筆直,手中持一把銀弓,小肉手死死拉著弦線,弦上卻不見箭羽,看來正在練持弓姿勢。

而站在他旁邊那人,黑色獵裝勾勒出線條分明的矯健身形,獸脊鐵背,目如寒星,身姿凜凜地站在烈日之下,寸步不離地盯著小皇帝的射勢。

蘇卿言在獵場外停下步子,正不知該如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