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1 / 1)

太子下令廢掉皇後。

蘇卿言聽得啼笑皆非,故意問了句:“謝大人可看過那證據,真的信那些禍水通敵之言嗎?”

謝雲舟微微一笑:“微臣早聞得娘娘賢德之名,怎麼會信這些無稽之言。何況太子視娘娘為親母,若是逼他廢母,豈不是有違綱常倫理,令外人所不齒。”

蘇卿言心說:這人果然個聰明人,太子雖然年幼,可注定是要繼承大統的,無論那信是真是假,若將這事擺上台麵,必定會惹得新君怨恨,日後的仕途也就斷了。

真是可惜了那背後暗害之人機關算儘,明白蘇相向來和禦史台政見不合,才故意將這樣東西遞給了禦史台,想借他們來做文章扳倒皇後,誰知卻被謝雲舟反用來作為投靠蘇氏的籌碼。

那一邊,謝雲舟還在繼續道:“那封密信和所謂證據微臣都一並來帶,請皇後一定查證,究竟是誰在背後使這些陰損招數。”

蘇卿言忙讓旁邊的女官接過,又與他客套寒暄了幾句,隻覺得他談吐不俗,有著超脫年紀的沉穩氣度。

待內侍將謝雲舟送出殿外,蘇卿言回到內殿,邊讓宮女替她揉肩,邊感歎難怪謝雲舟寒門出身,卻能在短短幾年就升至文官之首,光努力勤勉哪夠,關鍵還得懂得識判時務,好風送我上青雲。

然後她又哀怨地想著,全怪她在閨中時太懶,不然這麼個活生生的理想夫婿人選,竟然被她給錯過,真是太不甘心了。可這念頭很快被她掩下,因為再過兩日就是登基大典,她得去盯著小胖子太子,不能讓他有所鬆懈,沒空再為這些虛無的事去傷冬悲秋。

蘇卿言被宮女領著進了東宮,一眼就撞見,太子正毫無儀態地趴在桌案上,眉眼耷拉著,抱著隻又大又圓的蘋果在啃。

她搖了搖頭,走過去他身邊坐下道:“殿下就要登基了,怎麼還能如此懶散,之前讓您背的那些,都背好了嗎?”

她瞥見盤子裡還剩一隻蘋果,紅彤彤還掛著水珠,看起來十分誘人,順手抄起來咬在口裡,太子眼巴巴地瞅過去,撅起嘴道:“姨姨,那是最後一個蘋果了。”

蘇卿言瞪起眼:“不是早告誡過殿下,不能貪口腹之欲,如今殿下要登上帝位,更要懂得律己。還有,要記得叫我母後。”

太子欲哭無淚,縮著脖子道:“母後讓典膳司精簡夥食,兒臣吃不飽,全指著這蘋果充饑了。”

蘇卿言怔了怔,然後盯著手裡的蘋果莫名有些愧疚,再瞅一眼太子的圓肚子又狠下心腸道:“殿下登基後,要學的事還要更多,若這點苦都熬不住,還怎麼做令天下臣服的君主。”

太子抱著頭帶著哭腔道:“姨姨,兒臣不想做皇帝,我害怕。”

他心頭驚懼,話也說的語無倫次,蘇卿言聽得莫名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後頸,柔聲道:“殿下,這世上之人,大都有惶恐、驚懼,卻又不得不做的事。這是你父皇為你留下的江山,他如今不在,你便有責任看顧好它,做一位不遜色你父皇的明君。”

太子抬起頭,用一雙晶亮的眸子瞅著她,似乎隱有所感。

這時,隻聽見殿外有內侍高聲喊道:“太子殿下,魏都督在外求見。”

第9章

“太子殿下,魏都督在外求見。”

聽見這聲通傳,蘇卿言一口蘋果差點噎著,忙一下下拍著%e8%83%b8口,臉蛋漲得通紅。

再抬頭時,發現小胖子太子露出恐懼神情,將她的胳膊一抱,顫著聲道:“母後,你說魏將軍來做什麼,兒臣……害怕。”

蘇卿言見不得他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斜瞪他一眼,揶揄道:“如今知道怕了,當初在乾元門外,殿下不是喚他喚得挺有底氣嘛。”

太子扇著濃密的睫毛,怕被她笑話,才硬忍著住沒哭出來。

那日他哭得厥過去,又被魏鈞抗在肩上顛得七葷八素,等到再度睜眼時,迷糊地看見魏鈞正將帶血的鎧甲扔到一邊,似是聽見這邊的動靜,眼鋒往這邊淡淡一掃,嚇得太子嘴唇都開始發顫。

以往隻聽父皇說過,大越疆域全靠魏將軍守護,今日他又如天神般出現,救下岌岌可危的宮城,太子對他滿懷信賴,可沒想到真正和他麵對麵時,竟是這般可怕。

要說魏將軍五官也算是俊美,偏偏壓不住周身的血腥味,尤其是眼角的那道刀疤,半寸長的淺褐色延伸到額角,對於武將來說,其實並不違和,相反為他添了剛毅的氣魄。可太子日日在宮裡見的都是陰柔臉孔,剛又受足了驚嚇,乍然見到這麼張臉,小心臟實在有點承受不住。

魏鈞走到床邊,見太子驚恐的圓眼裡又噙滿了淚,皺眉道:“殿下是大越男兒,國之儲君,老哭哭啼啼像什麼話。”

若按輩分來說,魏鈞算是太子的表哥,再加上他征戰殺場多年,這麼教訓他也沒錯,太子嘴一扁,硬將眼淚忍下去,委屈道:“父皇在哪裡?孤……孤隻想要父皇。”

見他怕得要命,還勉強想撐著太子的尊嚴,魏鈞更是板起臉孔道:“陛下的下落,臣會竭儘全力去找,可若天不從人願,殿下也得早做打算,承擔需承擔的後果。”

這話聽起來太像一句威脅,再加上他伸出手臂去扶他時,那身劍拔弩張的肌肉,讓太子回宮後連做了幾天的噩夢。後來又聽太監們偷偷議論,說魏鈞如今有兵有權,陛下若回不來,太子還未成年,他想弑君奪位,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憐的太子,從此更加惶惶不可終日,這時聽見魏鈞突然求見,便縮起脖子怯怯道:“母後,他不會是來殺我的吧。”

蘇卿言覺得自己如果是屬耗子的,這小胖子一定是屬耗子仔的,堂堂一國儲君,怎麼能比自己還沒出息。

沒忍住伸手戳著他的腦袋道:“魏鈞是統帥千軍的人物,就算再蠢,也不至於堂而皇之衝進東宮來殺你。”烏黑的瞳仁滴溜溜一轉,又故意嚇他道:“殿下若再不傳他上殿,魏將軍發起火來,就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了。”

太子嚇得一個哆嗦,忙高聲道:“快讓魏將軍進來。”

然後他仔細整理了會兒衣冠,再抬頭時,發現身邊隻剩一個空瓷碟,姨姨早不知溜到何方。於是小胖子扯著衣角,憤憤地想著:“這什麼母後,也太不仗義了!”

太子的座椅後有一處暖閣,與正殿隻隔著一道垂簾,蘇卿言選了個能觀察外麵形勢,又不至於被發現的好位子,滿意地啃了口蘋果想:小胖子可彆怪她無情,若是被魏鈞認出她就是那日蹲在地上的宮女,日後在他麵前,哪還有太後的臉麵可言。

哎,能避一時就是一時吧……

她咬著蘋果,手扒著垂簾往外一瞅,發現高大威武的魏將軍,周身的桀驁與霸氣,就差把“我要謀反”寫在臉上了。

而且,他竟是帶著佩刀進來的……

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那邊中氣十足一聲喊:“大都督魏鈞,參見殿下。”

蘇卿言被嚇得一哆嗦,忘了口裡還叼著的蘋果,再想貓腰去撿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那隻蘋果從暖閣滾到正殿,再從台階落下,正砸到魏鈞的靴子上……

魏鈞是久經沙場之人,一察覺那邊有動靜,手便按住了刀柄,待看清隻是一隻蘋果時稍稍鬆了口氣,可誰知那蘋果鍥而不舍地往這邊滾,直到磕到他的靴麵上才將將停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魏將軍征戰半生,未想到今日被一隻蘋果暗算到,微眯起眼,衝垂簾後冷冷喝道:“是誰?”

暖閣內外,全被一股濃重的殺氣震懾到,太子一顆心懸到嗓子眼,想著他該不會為了隻蘋果殺人吧,忙尖著嗓子喊了聲:“母後,魏將軍來了。”

魏鈞有些訝異,他原本猜測後麵會是某個心懷叵測的宮女,誰知竟是新封的皇後,於是他大刀闊斧地往前一站,等著見一見這位傳聞裡能以美貌禍亂宮廷的“妖後”。

蘇卿言攥著衣襟滿心悔恨,早知道還不如堂堂正正坐在前殿等他參拜呢,可事已至此,隻得故意做出剛睡醒的慵懶模樣,端起架子走出,在太子身邊坐下,裝作沒事笑道:“本宮早聽聞魏將軍大名,方才在暖閣裡小寐,未能及時相迎。”

魏鈞也不戳破她,虛虛行了一禮,可抬眸看清她的容貌,竟是失態地呆愣在當場。

他不開口,太子與蘇卿言心頭惴惴,也不知該說什麼,殿內氣氛凝固,蘇卿言被他盯得一陣不自在,心想這人就算再不顧君臣之彆,這麼直勾勾地瞅著她,未免也太過冒犯了吧。

她那知魏鈞心頭正是驚濤拍岸,他如今已經二十有三,少年成名到權傾朝野,府裡卻無一名妻妾,長公主與魏老將軍急得給他塞過不少貴女的畫像,可隻有他自己明白,除了因忙於四處征戰,無暇娶妻,他心裡還藏著個秘密。

他在十幾歲時,曾持續地做過一個夢,夢裡細節清晰,甚至還相互關聯,而內容全關乎於一個女子。

夢裡場景仿佛就在將軍府,可又和他當時所處的有些不同。他與那女子時而攜手低語,時而嬉鬨調笑,更多的時候……卻是在床笫纏綿。

他記得那女子的每一次嬌%e5%90%9f,動情時臉上現出的%e5%aa%9a色,還有一雙皎皎玉臂,如何水蛇似的,滑膩膩地纏在自己腰.上、背上,或是……

那樣銷魂蝕骨的滋味,他怎麼也沒法忘記,由於夢中的細節太過真實,他也曾試圖找過這樣的女子,偏偏被依著畫像送到府裡來的女人,他一見就索然無味,根本提不出半點興趣。

直到今日見了未來的太後,他卻震驚的發現,她與自己記憶中那女子的容貌,至少有九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不似夢裡那般嬌嗔可人,雖低眉順眼坐在上首,卻散發出一股心機深沉的妖氣。

可他到底是久經曆練之人,頃刻間,便掩下心頭的驚疑,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道:“皇後看起來有些麵善,不知是否曾與臣有過一麵之緣。”

蘇卿言的臉有點僵,難怪方才這麼看她,該不是想起乾元門前那一幕了吧,連忙瞪起無辜的眸子,斬釘截鐵地道:“沒有,本宮從未講過將軍。”

魏鈞淡淡收回目光,手指在膝上輕叩著道:“看來……是臣眼拙了。”

被晾在一旁許久的太子,這時終於決定找些存在感,挺直背脊,有板有眼地道:“不知魏都督今日來找孤王,所謂何事。”

魏鈞朝他轉過頭:“再過兩日,殿下就要舉行繼位大典,屆時殿下便正式改年號稱帝。臣與相國和六部大臣商議過,殿下還未到能獨理朝政的年紀,需得有人從旁輔助。左相蘇桓、禦史中丞謝雲舟和尚書府吳啟,願為殿下的輔政大臣,但大越國事紛雜,外有異族進犯,內有岐王餘黨還未儘除,光靠幾位文臣輔助,隻怕遲早還有大亂。臣身為兵馬大都督,願儘全力輔佐聖駕,但畢竟師出無名,還請殿下早日定奪。”

太子被這一連串聽得發懵,蘇卿言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