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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狼時刻 呂天逸 4279 字 5個月前

換季我們一家三口都掉毛,滿屋子哪都是毛。我媽每個月都得給阿姨額外發補貼,要不她天天掃毛粘毛太辛苦了,真事兒。”

白阮垂著眼簾想象著換毛季郎靖風家裡的慘狀,破功了,笑問道:“那阿姨不覺得奇怪嗎?”

“她也是狼。”郎靖風目不轉睛地望著白阮的笑臉,把最後一件衣物往地上一丟,也跟著笑了,“還是老狼,毛掉得比我們仨還厲害。”

語畢,郎靖風身形一矮,眨眼的工夫已不見人,地上則多了一隻年輕健壯的公狼。公狼生著一身油光水滑的毛皮,粗長的狼尾懶懶耷拉在身後,一雙狼眼在光線昏暗的雜物間內亮得灼人。

白阮心知郎靖風不會傷害自己,可真見著一隻狼待在這麼近的地方心裡還是一陣陣發怵,嗓音乾澀地催促道:“到……到底讓我看什麼?”

郎靖風豎起屁股後的狼尾巴,不太熟練地衝白阮搖了搖,狼臉流露出馴順的神情,隨即,他四腿牢牢釘立在原地不動,用儘量緩慢、大約不至於驚嚇到白阮的速度朝白阮張大嘴巴……

白阮頭皮一陣發炸,一邊緊張地咽著口水一邊被本能驅使著後退了兩步。

他對狼嘴的陰影極大——狼除去一口銳利的門齒外,還有四顆殺傷力極強、又長又尖、高度明顯高出門齒的犬齒,那是狼賴以生存的東西,也是狼戰鬥與捕獵的最佳武器。當年他就吃過這四枚犬齒的大虧,一條後腿被咬了個對穿,那兩個痛徹心扉的猙獰血洞與四枚森白的狼牙在他幼年時常常頑固地造訪他的夢境,每每會令他嘰嘰尖叫著從自己的小草窩裡驚醒,直到十歲以後這血腥的夢魘才漸漸從他的生活中淡化。

“嗚嗚……”見白阮目光失去焦距,壓根兒沒在看自己,郎靖風從嗓子眼發出催促的低叫。

白阮從恍然中驚醒,硬著頭皮朝郎靖風的狼嘴看去——

那四枚森白鋒銳的犬齒已不複昔日悍勇,它們最頂端的牙尖兒被磨平了,隻剩下四個光滑的、無害的平麵。

白阮一愣,心頭劇震,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這四枚利齒是狼生而為狼的榮譽,在大自然中狼牙甚至重於狼命,一頭狼往往寧可直接死了,也不會願意帶著這麼四顆咬不死獵物的牙窩囊地苟延殘喘,可郎靖風卻硬是把它們銼平了。

白阮%e8%83%b8口一疼。

“嗚……”郎靖風低叫著用舌頭%e8%88%94了%e8%88%94那四枚狼牙的截麵,似乎想向白阮證明自己的牙真的很鈍,見白阮雕塑似的僵立在原地,郎靖風試探著邁開四條腿向他走去。

白阮勉強緩過神,在強烈的內疚與心疼的席卷下那點心理陰影幾乎已經不算什麼了,他機械地低下頭,看見郎靖風在他腳邊坐下,以極輕柔的力道將一隻前爪按在他的膝蓋上,仿佛想讓白阮看他的爪子。

“你把爪子也……?”白阮仿佛突然忘了怕字怎麼寫,單膝跪地一把撈起郎靖風的前爪湊近了查看——那爪子上原本尖銳的指甲也如牙尖一樣被銼平了,郎靖風銼得狠,透過僅存的一層薄薄的淡白色角質白阮幾乎能看見下麵透出的肉色。

“嗷嗚。”郎靖風溫柔地叫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湊近,用溼潤的小黑鼻子碰碰白阮的鼻尖。

白阮僵硬著,卻沒躲,鼻尖上微涼的一觸如蜻蜓點水般激起層層漣漪,從心窩開始,一浪一浪輕柔和緩地向外擴散,讓白阮全身上下皆是一陣陣被水波撫弄過的酥.癢……他有點兒臉紅了。

“你……這也太……”白阮唇瓣發顫,他察覺到自己臉紅了,而臉紅本身又作為一個羞恥的誘因導致了更加強烈的臉紅,白阮麵皮越來越熱,熱得他想捂臉。

郎靖風似乎怕嚇到白阮,碰了一下鼻尖便迅速縮回去坐好,緊接著,他昂起頭,抻長脖子,小聲叫道:“嗷嗚,嗷嗷,嗚——”

“你想說什麼,先變回來再說。”白阮紅著臉輕聲道。

郎靖風搖搖頭,又彆扭地嗷嗚了好幾下,才終於憋出一聲:“嗚……汪!”

白阮的表情與心情皆複雜得難以言喻。

成功掌握了一門外語發音的郎靖風樂顛顛地站起來,一邊衝白阮狂搖尾巴一邊歡快地叫道:“嗚——汪!汪汪汪!”

竟是為愛當狗。

白阮咬著嘴唇,既溫暖又難過,既感動又內疚,先是被郎靖風逗得想笑,緊接著卻又一陣鼻酸,心裡鼓蕩著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可這感覺沒多一會兒就被為人師表的道德感厲聲喝退,小動物一樣在角落四肢蜷縮……諸多矛盾如亂麻般在白阮腦中飛速纏結成一坨死疙瘩,讓他手足無措,有口難言。

郎靖風在白阮麵前撒了會兒歡,身形一晃,變回人形。

“變回來了?你先穿一下衣服……”白阮小聲說著,光速轉移視線,隻看到了兩道線條清厲的鎖骨。

郎靖風雖不知羞,但也覺得光著屁股調情未免像個變態,於是從善如流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隨即大步走到白阮身前,含笑逗弄著白阮道:“白老師,今天開始我就是哈士奇,你對哈士奇沒陰影吧?”

白阮麵紅耳赤地搖搖頭,心疼道:“你的牙,以後就那樣了嗎?”

“就那樣了。”郎靖風緩緩貼近白阮,讓兩人額頭相抵,一隻手臂悄然向白阮的腰部進發,虛虛地環了過去,輕聲道,“反正我又不用上深山老林裡打獵去……我有拳頭,這輩子也夠保護你了。”

白阮攥緊拳頭,道:“那個,我也有,不用你。”

郎靖風嗤地笑了:“行,那互相保護。”

總歸是話裡話外地把兩人往一起扯。

“以後你還怕我嗎?”郎靖風不動聲色地收緊環在白阮腰上的手臂,腳也朝白阮挪了些,白阮整個人都在不知不覺間被他摟進懷裡了。

白阮堅定搖頭:“不怕。”

彆說他是真的不怕了,就算是還有些殘存的怕,麵對郎靖風這樣的犧牲他也不可能承認自己還在怕。

“那你,”郎靖風用鼻尖輕蹭白阮的鼻尖,由於白阮的配合,從黑化惡狼退化回純情奶狗,語帶笑意地低聲撒著嬌,“讓我親一個行嗎?你這臉一紅怎麼這麼好看呢?”

“不行,”白阮在郎靖風懷裡扭了扭,被道德感鞭笞著想掙開,“你在走廊裡怎麼和我說的,你說你今天要是……”

郎靖風打斷他,自己把話補完了:“我說的是‘我今天要是親你一口,亂碰你一下,我他媽是狗’。”

“呃。”白阮忽覺大事不妙。

郎靖風露出個痞笑,粗聲道:“對不起白老師,我他媽就是狗,汪汪汪。”

第28章

郎靖風微微一偏頭, %e5%90%bb住白阮的嘴唇。

由於有用力過猛不慎把白阮親成小白兔的前車之鑒, 這一次的%e5%90%bb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 力道輕淺,溫柔到犯規,仿佛是在%e5%90%bb一個易碎的水中倒影。

這和郎靖風片刻前展現出的痞氣粗野完全不相稱, 卻反而在頃刻間瓦解了白阮的所有防線。思兔網

白阮紋絲不動, 沒躲, 也沒試圖掙脫,連嚴厲的道德感都暫時退避三舍裝聾作啞。畢竟縱使白阮有再多理由, 在當前的狀況下拒絕一個如此溫柔的%e5%90%bb,都顯得有些殘忍。

郎靖風摩挲著白阮的嘴唇,稍傾, 克製地退開些, 低聲確認道:“害怕嗎?想變原形嗎?”

——也是被小白兔留下心理陰影了。

“不怕, 不想。”白阮連耳朵都是滾熱的。

他現在對郎靖風沒有絲毫畏懼了, 可想想這不怕是用什麼換來的,白阮心裡一酸。

“你那牙……磨的時候,疼得厲害嗎?”白阮小聲問。

“不疼, 打麻藥了。”郎靖風儘情呼吸著白阮身上暖融融的味道,“我有個哥們兒, 他哥是獸醫,我找他哥磨的, 自己磨我怕磨劈了, 那不成自殘了嗎。”頓了頓, 郎靖風像講什麼開心事兒一樣語氣輕鬆道,“我跟他哥說我喜歡上一個小兔子,得想辦法讓人家不怕我,他哥邊磨邊罵我傻,說我八字沒一撇兒呢先把牙乾平了,磨完你不跟我我就傻逼了。”

這正是白阮想提而不敢提的疑問,卻被郎靖風自己說了出來,白阮一咬牙,硬著頭皮顫聲道:“那你就、你就沒想過,如果我真的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你怎麼辦?”

白阮不敢也不忍在這時斥責郎靖風太莽撞、太草率、太意氣用事,可這又的確是事實,再給他多少次機會猜,他也猜不到郎靖風會在一切都還不確定的情況下對自己這麼狠。

郎靖風輕輕笑了一聲,道:“不怎麼辦,不就幾顆牙嗎。”

白阮咬著嘴唇,難受得眼圈泛紅。

“你也覺得我傻吧?”郎靖風問,“感覺我太衝動了是不是?”

白阮搖頭搖得脖子都快扭了,昧著良心否認道:“沒有,沒那麼覺得,就是……”

“覺得就覺得,不要緊,確實有點兒傻。”郎靖風語調輕鬆地打斷,笑模笑樣地調侃道,“誰讓我是雪橇三傻之一呢。”

裝哈士奇裝得非常入戲!

白阮簡直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麵對他。

“……其實吧,我要是二十八歲遇見你,我可能一點兒都不衝動。”片刻安靜後,郎靖風正色道,“我非得先把你家祖宗十八代戶口查一遍,看看你房產證,再看看你工資條,問問你有沒有前男友,有幾個前男友,將來我倆家務怎麼分,家裡誰管錢,能不能生,小兔崽子小狼崽子各打算生幾個,嫁妝你能出多少,彩禮想收我多少,房子寫誰名……我都得問得明明白白的。”

郎靖風一臉欠揍地掰著手指一樁樁數過,道:“盤查完,我再跟彆的約會對象對比對比,一看——喔,這個白老師條件最好,老師工作穩定,那行,就跟白阮談戀愛。完事我再跟你簽個合同,合同寫上我這牙磨了你就必須得跟我在一起,分手就得賠我四顆烤瓷牙……哥長這麼帥,彆說八字沒一撇,大寫那‘捌’字差個豎勾我都不答應。”

白阮眼裡原本泛著水光,聽見要賠四顆烤瓷牙,又聽見大寫捌,被郎靖風逗得噗嗤笑出聲。

“但是我今年才十八,”郎靖風低頭,把下巴抵在白阮肩上用力蹭了蹭,“不正好是為了喜歡的人犯傻逼的時候嗎……先讓我傻著吧白老師,彆講道理,傷感情。”

這確實是唯有心智尚未成熟,沒離開過家族庇護,沒遭遇過多少挫折,一怒拔刀不計後果的少年人才乾得出來的事,等到過了這個十八歲,再過了這個白阮,或許郎靖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