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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宅在古代 沉雲香 4284 字 6個月前

家則不同,在矜貴的京官們看來不過是個區區地方豪族,沒有儒學傳家,祖上也不曾有過顯赫功名,自然低人一等。

施五與蔣勇有官在身,不管是怎麼到手的,隻要品級在孔正之上,孔正就必須對他們行下級禮,這是為官最基本的禮節,況且施五在交合確實勢力龐大,麵對孔正又禮賢下士,孔正願意以後輩禮相待,但並不代表孔正這個從八品官員會對所有施家的人都另眼相看。

三子是施五的外甥,算是表親,如果施家是個顯赫世家,孔正會客客氣氣稱一聲三公子,但既然不是,當然也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孔正態度明顯,堂中三人看在眼裡,心態各有不同。

施五的笑容越發真摯了幾分,當然不是因為他不待見三子,而是孔正毫不掩飾的行為表明他的確沒有看錯人,這個人喜怒形於色,雖聰慧,卻沒有多少心機,是個可用之人。

蔣勇則顯得有些憤怒,也不知是因為先前孔正對他意見的不屑,還是憤怒於自家表弟被如此輕慢。

而身為當事人,三子的反應就顯得平淡許多,孔正對他頷首,他便也點點頭算作回禮,而後便又看向施五,仿佛同為施家人,在孔正處待遇的待遇截然不同並未對其造成任何影響。

“五爺。”三子平靜地問,“您叫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是有些事要找你商量,先坐。”施五招招手喚來下人上茶,而後當著孔正和蔣勇兩人的麵,把對李文柏的顧慮又說了一遍。

孔正麵上略顯不耐,心中卻敏[gǎn]地覺察到有些不對勁。

女婿和外甥都是外親,法理上女婿更親一點,血源上外甥卻更近一些,可蔣勇和三子一個女婿一個外甥,和施五這個長輩的相處方式卻全然不同。

蔣勇對施五雖然也尊敬有加,但相處中多了些親熱,和尋常人家的父子間並無多少不同,施五對蔣勇也是嬉笑怒罵隨心所欲,半點不見生疏。

但三子的表現卻很奇怪,對施五半跪行禮,對蔣勇也是恭謹有加,如果不是施五刻意介紹,初次見麵,孔正幾乎以為他隻是施家一個略受器重的下人罷了。

蔣勇稱施五為“父親”,本應該稱“叔父”或“舅父”的三子卻和之前見過的錢德興一樣稱呼“五爺”,施五對三子的態度也比對蔣勇要生疏很多,雖然器重信任,卻顯得更加謹慎,或者說見外。

在心中默默猜測著其中緣由,孔正暗暗考慮著如何將消息傳與李文柏知道。

不多時,施五已經將事情緣由解釋完畢,然後問道:“你有何看法?”

三子垂頭:“一切聽五爺吩咐。”

“這話怎麼說的。”施五故作不悅,“討論而已,要的就是暢所欲言,有何看法儘管說來。”

“是。”三子先是恭恭敬敬起身行禮,餘光不著痕跡地瞟了孔正一眼。

施五會意,大笑著擺手:“仲直是自己人,無需介意。”

三子抿了抿嘴,果斷道:“五爺,屬下以為,我等應當主動示其以弱,不可一味等其上門。”

“哦?”施五問,“卻是為何?”

三子想了想,蹦出一句:“民不與官鬥。”

“……”

所有人都沒預料到三子竟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句,蔣勇指著三子嘴巴一張一合半天說不出話來,施五則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

“好你個三子,好一個民不與官鬥!”

三子依然是一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說完便拱手坐下,被調侃也無半點感情波動。

孔正聞言眼中透露出幾絲不屑,心中卻透亮。

“民不與官鬥”,先不說這句話放在此時此地是否合適,單是施家一門有兩人在縣衙為官,雖然都是縣丞縣尉這等芝麻小官,但也構不成“民與官”的大前提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蹩腳的借口,頭腦簡單脾氣火爆,聽到不爽的言論就要批判一通的蔣勇卻沒有立刻反駁,雖然臉色一青一白不可置信,卻顯然沒有半點懷疑三子建議正確性的意思。

施五就更不用說了,一句話與其說是調侃,不如說是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讚賞。

此情此景,隻有兩種可能:其一,三子忌憚自己,不願在他孔正在場的時候把話說破;其二,三子並沒有避諱任何人的意思,而是認認真真地在說明理由,隻不過其中深意自己並未能夠理解。

從施五和蔣勇兩人的反應來看,孔正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

畢竟施五是要拉攏他的,三子既然能受施五重用,不可能連這等事都不知道,這時還故意當著他的麵說上這麼個蹩腳的借口,以他在施家眾人麵前表現出的性情,當然會覺得膈應,進而生出二心來才對。

“仲直?”施五疑惑的聲音突然響起,“仲直賢弟?”

孔正突然驚醒:“施大人?”

“你可回神了。”蔣勇沒好氣地說,“父親都叫你好幾聲了,大白天的,發什麼呆!”

“大人恕罪。”孔正一板一眼地拱手告罪,似乎沒看到施五那雙飽含深意的眼神,“下官隻是在想,李縣令這兩日會如何行事。”

“這確是個問題。”施五聞言緊皺眉頭,“這兩日縣衙都安靜得很,除了報案的那些窮百姓,連隻鳥都飛不出來,也不知道那小子把自己關在衙門在乾什麼。”

“說到此事。”三子沉聲補充,“日前,縣衙一名為錢楷的書吏不尊五爺囑咐,擅自去了衙門,到現在也未曾出來。”

“竟有此事?!”蔣勇大怒,“錢德興是乾什麼吃的!此人好大膽子,父親,讓我帶幾個兄弟,去找他家人談談心!”

“怕是已經晚了。”三子淡淡補充,“屬下得到消息時,錢楷的家人已經被接進了縣衙,我們的人進不去。”

“啪!”蔣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豈有此理!”

“罷了,多大點事兒,一個小小的書吏而已。”施五卻笑得不怎麼在意,“仲直,你可有想到什麼?”

霎時間,三雙視線同時射向孔正的方向,雖各有不同,但都在等待著一個滿意的回答。

知道這時若不拿出點真本事,恐怕方才的空隙就足以讓生性多疑的施五將他從此排除在外,孔正想了想,道:“敢問大人,前任縣令可有留下過冬賑災的法子?交合已經入冬,城中糧價也在飛漲,平倉可有準備好開倉放糧?”

“還放糧?扯淡!”蔣勇不屑地嗤笑,“我在交合十幾年,就從沒聽說過冬日還有開倉放糧這等好事!”

第105章 小人物的風波

“蔣勇, 不得胡言亂語!”施五冷臉嗬斥住蔣勇, 又微笑解釋道, “仲直賢弟不要誤會, 實是交合連年收成都不好, 朝廷稅賦都交不上去,縣裡實在是沒有富餘還去放糧賑災。”

“大人誤會了,下官對此並無興趣。”孔正說, “隻是下官與李縣令一道北上, 路上李縣令沒少提到過賑災過冬之事,現在相比應該是在籌備開倉放糧吧。”

“放糧?那也要他有糧可放!”蔣勇對此不屑一顧, “父親所言可不是空%e7%a9%b4來風,就憑縣裡那點儲備糧, 他要敢放, 那些饑民就敢把縣衙給掀翻了你信不信?”

蔣勇腦筋雖不太靈光,但常年和底層百姓打交道,知道百姓們是個什麼性子。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現在縣裡不放糧, 大家一起忍凍挨餓,饑民們早已經習慣。

但如果縣衙突然說要放糧, 放出來的糧食卻又不足以讓所有人吃飽肚子, 那麼不管是隻讓一部分人吃飽,還是讓大家都吃個半飽,都總會有人不滿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有糧食在眼前吊著,足以構成饑民們拚命的理由, 到時偷雞不成蝕把米,政績民望沒到手,反而有可能引發民亂。

這也是施家不把平倉搬空,而是留了一部分陳舊糧食的原因。

百姓是死是活施家人並不在意,他們在意的是不能讓縣令通過放糧收買人心,以免危及施家在交合的地位。

為讓施五放鬆警惕,孔正自那以來就再也沒和李文柏見過麵,自然也不知道平倉裡的情形,但從蔣勇篤定的神情中也多少猜出了點,心中對這些朝廷的蛀蟲更是不齒。

雖然恨不得立馬就將彈劾的奏本遞到皇帝桌前,但想起之前和李文柏的一番計劃,孔正還是不得不強忍下心中的憤怒,提醒道:“大人深謀遠慮,然李縣令座師乃是當朝相國,若是快馬急報京城,想必戶部也不會不給他幾分麵子,撥下救濟糧吧?”

“讓他儘管去報,糧食進得來我跟他姓!”蔣勇嗤笑,“也不看看現在都幾月了,就算快馬能到京城,糧食也進不了隴右!”

見孔正麵露不解,施五笑著解釋道:“西州地形特殊,每年冬天都是有大雪封路,屆時整個西州和大齊會割裂開來,彆說糧草車隊,就是普通的馬車也進不來。”

“如此,倒是下官多慮了。”孔正拱手,“時辰不早,下官也該告退,不叨擾二位大人了。”

雖說孔正外放交合的任務是時刻盯著李文柏,但監察禦史也不是沒有彆的公務,要說忙碌程度,他一點不比李文柏差多少。

施五心知肚明,聞言也不強求,隻再三囑托管家一定要保護好孔正的人生安全。

名義上說是擔心受李文柏侵害,實際上也就是為監視找個借口而已,孔正雖頭疼,但正是贏取信任的節骨眼卻也不便拒絕,隻好回頭另想辦法與李文柏通風報信。

雖然直到現在,他對這個商賈出身的小子還是有諸多偏見,但就拯救交合黎民於寒冬這一點,兩人的心態都是相同的。

沒了外人,堂中三人說話再無顧忌,瞬間變得暢快許多。

“父親,您真打算主動去找那小子求和?”蔣勇擔心道,“那小子年輕氣盛,我擔心他蹬鼻子上臉,不給父親麵子啊。”

“不無可能。”三子道,“情報上說,京城裡對此人的評價是‘性烈,多急智,難駕馭’。”

施五沉%e5%90%9f半晌,猛地一拍手掌:“好辦,他不是想賑災麼,咱們施家支持,捐糧捐物!”

蔣勇一驚,剛想反對,三子卻已搶先一步抱拳應諾:“屬下這就安排人,準備足夠城內饑民吃上一周的糧食。”

“嗯,就知道你會明白。”施五恨鐵不成鋼地瞪向蔣勇,“你也是,怎麼就不會動動腦子!”

估計是常年被比較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蔣勇聞言隻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倒是三子歉然地欠了欠身體。

施五也早就不對女婿的智商抱有期望,隻是氣頭上順口罵上一兩句,轉而又問:“籌備糧食需要多久?”

“不能是庫存的陳糧,必須都是新糧。”三子細思半晌,回道,“最早也需要兩日時間,另外,還有一事必須馬上去做。”

施五意外:“何事?”

“方才所說投靠李文柏的那個書吏之事。”三子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