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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聲命人進來掌燈,自己到後頭換了衣裳,又對越羅叮囑,“你才醒,隻怕沒有胃口,洗把臉醒醒神,等朕回來再用晚膳。”

然後才匆忙走了。

結果這一晚他到底沒能回去陪越羅用飯。

越羅之前給他出的主意,什麼也不說,就每天傍晚到永和宮門口去待一陣。李定宸一直堅持著,不過到現在為止,永和宮裡並沒有任何動靜,就像不知道這事,想來江太後還沒想好。

李定宸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因此也不失望。

這一晚,本以為依舊是例行公事,所以在待了兩刻鐘之後,李定宸便轉身欲走。誰知就在這時,永和宮的宮門忽然打開了,江太後身邊的徐姑姑走了出來,“太後娘娘問,陛下可用膳了?若沒用,便留下來陪她老人家用些。”

便是用過了這會兒也必須沒用過,何況李定宸的確是沒吃飯就過來的,自是欣然答應。他讓人給越羅送信,便跟著徐姑姑進了永和宮。

飯菜一端上來,李定宸就知道,這都是特意為自己準備的。大魚大肉,根本不是江太後會喜歡的口味。

雖然江太後的神色仍舊淡淡的,母子二人誰也沒有提起此前發生過的齟齬和李定宸這一陣每日過來徘徊的用心,但氣氛卻已經比從前見麵時不知好了多少。

李定宸在心裡暗歎還是皇後有辦法,放下了一個包袱,一頓飯自然吃得十分香甜。江太後看他吃的高興,自己都跟著多用了半碗飯,讓身邊伺候的宮人內侍笑得合不攏嘴。等飯後上茶時,還在察言觀色之後,主動將此事說出來打趣。

李定宸立刻道,“母後平日裡一個人用膳,也著實冷清了些。往後朕和皇後得了空,便過來陪母後用膳,如此也能吃得更香些。”

“不必,你媳婦如今懷著身子,你前朝的事情也忙,何必費這個事?”江太後矜持的道。

李定宸不讚同,“便是再忙,每日飯食總是要吃的,能費多少工夫?”他說著又笑起來,“皇後如今胃口好得很,鎮日裡都在琢磨吃食。母後單是看我吃飯就能多吃半碗,若是瞧見她吃東西的模樣,隻怕要多吃三碗。”

江太後神色微動,她對越羅這個兒媳婦本來就沒什麼意見,對金孫更是千盼萬盼,聽見李定宸說起這些,自然十分感興趣。

還責怪他,“你懂什麼?她這是一人吃兩人補,胃口好才是好事。當初哀家懷你的時候,便是胃口不好,什麼都吃不下,你生下來身子就不甚壯實,不知費了我多少心思。”

其實也不是什麼都吃不下,隻是害口,想吃的吃不到,送來的不想吃。她又隻是個不甚得寵的妃子,入口的東西要謹慎,不敢總是去尚食局要。

哪比得上越羅如今,禦膳房尚食局兩套班子等著伺候,天材地寶山珍海味,隻要她想吃,什麼弄不來?

李定宸聽她說到這個,臉上的神色也不由一頓,片刻後才低聲道,“民間有句話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兒子從前混賬得很,讓母後費心了。如今方知‘可憐天下父母心’。”

江太後眼眶一紅,彆過頭去道,“現在又說這些做什麼?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哀家往後也該放手了。”

這段時間李定宸的作為她都看在眼裡,也不免反思自己從前對兒子的態度,思來想去,倒覺得孩子大了自己管得太多沒什麼意思。本來前朝的事她懂得就不多,見李定宸能處理妥當,也就漸漸放下了心。

又何苦為這個鬨得母子不和,叫外人瞧見了,還以為她這太後要攬權。

這麼一想,那點兒心氣就淡了。

李定宸見狀,立刻趁熱打鐵,“知道母後是一心為我們著想的,因此朕才有個不情之請——皇後年紀輕,沒經過這種事,也不知輕重。朕的意思是想請母後照看著,隻怕為此勞累了長輩,於心不安。”

江太後卻不在意這個,“你媳婦若是願意,往後哀家多往綠竹水榭去瞧她便是。”

“她怎麼會不願意?前兒才說自己什麼都不懂,想有個長輩來指點呢。”李定宸一口將這事定了下來,高高興興的回了長安宮。

到跟越羅說起此事時,才陡然生出幾分心虛,又對越羅道,“我聽人說,民間那些婆婆跟兒媳之間總免不了有些矛盾。若母後那裡說了什麼你不高興的,阿羅看我的麵上彆當場發作,回來告訴我,我去同母後說。”

“哪裡就至於如此?”越羅失笑,“陛下放寬心吧,這些事我能理會得來。”

雖然跟婆婆太近了必然不可能太自在,但江太後又不是不講道理的長輩,她對怎麼跟她相處還是有些心得的。

第二日早朝,李定宸便宣布加封平順侯江長茂為昌國公,其子嗣亦各有加封。

這道沒頭沒尾的加封旨意,讓滿朝眾臣在吃驚之外,都不免又開始犯嘀咕。皇帝突然加封母族,其中莫非有什麼深意?

第66章 雄猜之主

“恩相,陛下突然下這麼一封旨意,究竟是怎麼個意思?”翰林學士陳淵跟在次相顏錦泉身後,一麵抬手拂開擋在二人麵前的花枝,口中一麵問道。

二人此刻是在顏錦泉家中花園裡。大概也隻有在這裡,陳淵能毫無後顧之憂的稱一聲“恩相”。

顏錦泉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繼續往前漫步。陳淵也沒有追問,跟在他身後,直到快走完了這段路,顏錦泉才反問他,“依你看呢?”

“都說永和宮那位精明強勢,對陛下一向要求嚴苛,因而母子之間有些嫌隙,”陳淵沉%e5%90%9f著道,“如今看來,畢竟是親生母子,哪有隔夜的仇?”

而江太後對王霄的態度,這麼多年,朝堂上自然也看得分明。皇帝從前多次因為王相之事,與太後起了齟齬,如今母子和睦,卻不知是誰會退一步?

陳淵心下轉著這個問題,卻不好明言。不過他既然站在了這裡,顏錦泉倒也不至於聽不懂這弦外之音。

眼看前麵出現一座涼亭,顏錦泉快走幾步,入了亭內坐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這才頗為感歎道,“咱們這位陛下,是個雄猜之主!如今看來,倒與世宗皇帝有幾分肖似。”

陳淵聞言,麵上也不由露出幾分複雜的神色。世宗皇帝李長聿,沒有人能夠否認他是一代雄主,這樣的君主,對臣子而言,好又不好。

好在他英明睿智,在位期間做了好幾件大事,這樣的君王正是所有讀書人理想中的模樣。不好的卻是他過於霸道強勢,容不下第二個聲音,以至於滿朝齊喑,至今回想起來,都仍是心驚膽戰。

朝臣們懷念他,卻又畏懼他。

聽到顏錦泉這樣評價李定宸,陳淵有些意外和驚訝。他早知道顏錦泉看好皇帝,卻沒想到他會這麼有信心。

“陛下恩旨加封,隻怕滿朝都以為這是與西宮和好之意,都知道慈聖娘娘對王相看重,有她老人家支持,王相的位置短時間內必然很穩,隻怕有許多人又要著急了。”顏錦泉道。

“難道不是?”陳淵問。

顏錦泉搖頭,“據我看來,陛下此舉,與當下的局勢倒沒有太大的關係。”

他看向陳淵,“去年陛下才加封了寧德伯越安,今年又晉封昌國公,你就沒看出些什麼?”

陳淵聞言不由一驚。當今陛下少年心性,衝動跳脫,這封旨意又來得突然,在所有人的想法中,必然都是心血來潮,自然不會回頭去看他下過的其他旨意,彼此聯係對照。

而被顏錦泉這麼一提醒,他才意識到,皇帝的確年輕,衝動卻未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本朝從前並沒有外戚封爵之事,開國之初和世宗年間倒是封過幾個,但都是以軍功而非外戚的身份。所以上一次,加封越安的旨意,才會引來那麼多的反對。結果皇帝用一個馬球賽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開,竟是辦成了此事。

也是自那時起,從前在朝堂上隻負責點頭說“就依王相所言”的小皇帝,開始漸漸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也為顏錦泉等朝中重臣看在眼裡,認為是個可以抓住的機會,不動聲色的支持著他跟王霄打擂台。

如今看來,這固然是自己等人的打算,但小皇帝未必毫不知情。

平順侯江長茂,乃是江太後的生父。當年小皇帝衝齡即位,兩宮太後垂簾聽政,為了穩固朝政,以王霄為首的朝臣請封了兩位太後的母族,多少也算在以功加封之中。但是如今晉為國公之爵,就是全憑聖眷了。

有意思的是,如今人人都在猜想這道旨意會帶來什麼影響,竟沒有一個打算阻止的,局勢與一年前相比,可是大不相同。

有一有二,難道以後不會有三?

陳淵捏著手指,斟酌道,“莫非陛下想將外戚加封定為成例?”

法度、規矩、儀製,這些都是人製定的。雖然都說要效“祖宗成法”,但又有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實際上每一個皇帝上台之後,多少都會在政策上留下一些屬於自己的痕跡。即便軟弱如宣宗,在位八年,也是做了不少事的。

這種事情,越是位高權重,接近皇權,也就越是看得清楚。所以這些重臣們並不會像普通臣子那樣喊著“不合規矩”,除非是他們要利用規矩來打壓誰。

因此對陳淵而言,皇帝要定下外戚封爵的規矩,倒也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民間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皇後人選定下之後,本就有封贈官職,如今皇帝看重,再加個爵位也沒什麼。反正隻是沒實權的散官勳職,無非是國庫多出一份俸祿罷了。陳淵又不是戶部尚書,自是不會在意。

令他在意的,卻是這其中用心。

被恩師一提醒,陳淵立刻想到,去年皇後才入宮,陛下就有降恩越家之意,那如今中宮有喜,待得誕下麟兒,封賞自然更不會少。如今加封江氏,是為太後,卻也未嘗不是為之後鋪路。

如果這個猜想是真的,那麼陛下的心思,恐怕非常人所能揣度、左右。雖然隻是後宮之事,但也足見皇帝的性子,果然如世宗皇帝一般,他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誰也攔不住。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運用手段,而非一味仗著身份蠻橫。

這份心思用在朝政上,假日時日,誰還能壓得住他?

以小見大,恩師說陛下乃雄猜之主,倒也十分恰當。

“學生受教。”想清楚了這一點之後,陳淵不由起身,對著顏錦泉長揖到地。有了這一番提醒,他自然該調整對待皇帝的態度了。這一步走得越早,形勢對他就越有利。

既然調整好了態度,他也就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

陳淵回家之後,便連夜寫了一封奏折,內容便是要求皇帝將外戚封爵之事列為定製,使後世晉封有據可依。

這封奏折引經據典、洋洋灑灑,即便已經按照李定宸的要求,沒有寫那些奉承之語,竟也接近萬言,修改謄寫完畢,天色已經不早了,一夜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