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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上的那張折子也拿走了。

直到遠去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越羅才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發愁的揉了揉額頭。事情發生得太快,即便是以她的急智,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好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不能說,但就算敷衍,也總得找個可信的說法。

好端端的忽然寫什麼自請廢後的奏折,顯然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不是能夠隨意含糊過去的。

“娘娘。”小福站在門口,輕聲叫她。

皇帝走的時候明顯怒氣衝衝,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下頭的人也都添了幾分謹慎,想問又不敢問,就成了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越羅擺擺手,“都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

出了長安宮,李定宸才發現自己好像沒彆的地方可去。

想回太平宮吧,那裡還放了個王桂枝。雖說這些事也不能都賴她,但畢竟是個導-火-索,李定宸現在也不想看到她。思來想去,隻能帶著人去了西苑。

還不到每日訓練的時間,但李定宸讓人去宣了陪練的侍衛過來,然後就宣布,今日訓練的內容是對戰。然後他隨便挑了個對手,就衝了上去。

越羅沒猜錯,他的確是想找人打架,發泄心中的情緒。但自從開了竅,知道自己對越羅的心思,李定宸哪裡還舍得動她一個手指頭?自然不可能跟她練,隻能出來找這些人撒氣了。

一開始也沒人發現不對,畢竟每日都要訓練,這種對戰也不是沒有過。但打著打著,就看出不對勁來了。

皇上這不是對練,是要拚命吧?

侍衛們對上他,本來就有些束手束腳,生怕傷了龍體。李定宸平時也知道這一點,跟人打起來也是收著的,彼此有來有往,更像是相互喂招,沒多少火氣。這會兒可不是這麼回事了。

“這是怎麼了?”王將軍連忙找到內侍們詢問。

但皇帝有可能跟皇後吵架了這種事,內侍們能告訴他嗎?一個個的嘴比蚌殼還緊,問什麼都隻搖頭不知。

王將軍最後也隻能猜測死不是朝上又出了什麼事,讓陛下憋氣了。既然如此,這氣還是得讓皇帝出了才行,因此他隱蔽的打了個手勢,讓大家配合著皇帝發泄,既不能傷了身體,也要讓他儘興,這可太為難陪練們了。

王將軍思來想去,最後安排所有人排著隊上去車輪戰,把皇帝累得沒力氣才罷了。

還不忘叮囑所有人,今日的事彆往外泄露。

這想辦法給皇帝出氣的事是不能說的,省略了這一點,消息傳出去,隻怕就成了皇帝一個人打二十個。陛下不需要這樣“勇武”的名聲,畢竟隻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是假的,回頭倒成了他們故意奉承陛下,阿諛諂事了。

李定宸可顧不上這些,他躺在校場冰涼的地麵上,累得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連手指都動彈不了,但心裡那些無法宣泄的火氣和情緒,倒也隨著這種疲憊從身體裡流失,不知歸處了。

這會兒身體不能動,他的腦子反倒清醒過來了,開始梳理起今日這件事。

皇後不會無緣無故就寫這麼一張奏折,也不該是因為王桂枝這個宮女的存在就如此大動乾戈,更不會是因為太後的斥責,畢竟在自己看到那張奏折之前,兩人已經將這些事情都說清楚了,皇後瞧著也不是如此在意。

那就應該是還有旁的事。

還是想不通。

有人過來扶他起身,李定宸閉上了眼睛,任由身旁的人將他搬來弄去,先送到宮殿服侍著沐浴更衣,然後才塞進暖炕裡安置好。也許是太疲倦,他居然就這麼睡過去了。

醒來時已經是深夜。

許是白日有人按摩過身上,雖然有些酸痛乏力,倒沒什麼大礙。李定宸活動了一下`身子,外間聽見動靜的李元便走了進來,“皇爺醒了?可要用膳?”

“端上來。”李定宸點頭,這才騰出精神來,查看室內的布置。這一看,卻發現處處都熟悉得很,分明就是長安宮的寢室。

他動作一頓,才故作不經意的問,“什麼時辰了,皇後呢?”

“亥時正了。”李元道,“娘娘還在書房裡。”

李定宸微微皺眉,見晚膳端上來了,這才暫且將事情放下,開始吃飯。吃完之後,他問李元,“朕今日帶在身上的折子呢?”

李元立刻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來,雙手捧著遞給他,“在這兒呢,奴婢收著,沒讓人碰。”

“點燈。”李定宸接過來,吩咐道。

宮燈做成一棵樹的造型,一共十八跟樹枝,每一根樹枝上伸展出一片樹葉,樹葉裡盛著燈油,燈油裡浸著燈芯。將所有的燈盞全部點亮,整個房間便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李定宸將手裡的奏折展開,仔細的看了一遍,還真叫他發現了一個疑點。

這墨跡,瞧著不像是今日才寫上去的

第47章 後知後覺

李定宸說是不愛讀書,其實那也不過是因為周圍的人對他要求太高,產生了少年人都有的逆反心理。事實上,他的腦子還是很好用的,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彆的不說,新寫上去的墨跡是什麼樣子,放久了又是什麼樣,他再不會認不出來。

那這東西又是什麼時候寫的?

一個月前?半年前?一年前?

原來皇後早就為自己的將來做了打算。

在她這份打算裡,半個字都沒有出現他的存在,但字字句句,卻已經將她的想法展露無疑:是他不是她想要的良人,還是她覺得他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早晚兩人會離心離德?

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將李定宸給氣個半死。

難不成皇後就是這麼看他的?

那這段時間的相處和默契,又算什麼?他以為身邊終於有了一個可以陪伴自己的人,可她根本沒想過一直留在他身邊。

心頭被一股說不上來的滯悶纏繞著,李定宸隻覺得白天已經被宣泄出去的那種焦躁又重新回到了身體裡,而且愈演愈烈,根本無法壓製。

“刺啦”一聲,是動作有些收不住,將這份奏折從中撕成了兩半。

李定宸心下一驚,下意識的要叫李元拿漿糊來漿糊粘好,但開口之前,又頓住了。他負氣的想,這種東西本來就該趁早撕了,且不提這是一時沒有控製住力道的意外,便是真的故意撕了,難道不是應該的?

天家沒有休妻的道理,廢後這種事朝臣更是不敢隨意插手,便是皇後真的將這奏折遞上來,也是他這個皇帝做主,他說不廢就是不廢,她又能如何?

這樣想著,心中才略好過了些。

想了想,既然都已經撕破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奏折撕成粉碎,丟在了旁邊的字紙簍裡,才算是出了一口氣。

李元見皇帝沉著臉,仿佛風暴即將來臨,心下不由生出幾分不安。也不知道皇後娘娘的折子裡究竟寫了什麼,陛下今兒一天都十分反常。他不敢多話,隻能沉默著退回了陰影之中,儘量不在皇帝跟前礙眼,又要保證主子需要伺候的時候能第一時間上前。

李定宸在心裡發了一回狠,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倒回床上躺好,盯著帳頂承塵上的祥雲如意圖案發呆。

要是白天發現了這點不對勁,他當著皇後的麵,是必然要開口質問,將自己的不解都問出來的。但現在人不在身邊,他氣了一會兒,又慢慢的回過神來。

質問了,能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皇後既然寫了這折子,便是否認自己也不會信,若是承認……他又該如何麵對?

既然已經心裡有數,不如不問,至少替自己保全最後一點臉麵,至少以後還有轉圜的餘地。◎思◎兔◎在◎線◎閱◎讀◎

這麼想著,李定宸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

“陛下?”李元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一步,開口詢問。

李定宸道,“伺候朕更衣。”

“這麼晚了……”李元試探著道。

李定宸麵色不變,但動作頓了頓,“朕忽然想起來一件要緊的事,去太平宮。”

這就不能再問下去了,李元點頭應是,伺候著他將全套的衣裳穿好,又取了大氅披上,再往他懷裡塞了個手爐子,這才讓人出門。

走出屋子,李定宸的腳步便停下來了。

不知何時,屋外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廊下的燈籠都點上了,將這一片照得十分亮堂,抬頭便能看到片片雪花盤旋著緩緩墜落。呼吸裡是凜冽清新的空氣,從鼻腔直入肺腑,令人神魂皆為之一清。

雪下得不久,地上還沒有積雪。李定宸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踏了出去。

這回跟皇後見麵,便是不吵起來,隻怕也無話可說,徒增尷尬罷了。李定宸冷靜下來,並不想跟越羅因此事而起爭執,索性暫且避開去,等過段時間沒人記得這事了,再翻篇便是。

但這種做法,看在彆人眼中,卻是他對越羅這個皇後有了意見。

這不,一見到他出門,便立刻有人到越羅這邊來送信兒了。雖然這些伺候的人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兩位主子鬨起來了,卻是能看清的。這會兒皇帝大半夜的出門,自然令人心下不安。

越羅得著消息也有些意外,她本以為李定宸必要讓自己將此事交代清楚的,不想他根本沒有問的意思。

回了寢室,一眼就看到了丟在字紙簍裡的碎紙片,她拈起一片看了看,臉上便露出了幾分無奈的神色。這是把這件事當成了忌諱,不打算繼續追究了?

對越羅來說,這是好事。可她自己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卻怎麼都不得勁兒。

沒過多久,太平宮打發了人來,說是皇帝有事,今日就歇在那邊了。還順便帶回來了一個人,便是那個做了導-火-線的宮女王桂枝,連同作為借口將她要過來的那隻貓兒,都一並送了過來。

越羅一腔惆悵頓時被打了個七零八落。

這叫什麼事兒?大晚上的這般折騰,是怕明兒這消息傳不到兩宮耳朵裡不成?這隨心所欲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了?

這一晚越羅睡得並不好,夢見自己跟李定宸成婚,花轎卻怎麼都走不到,一直被街道上擠擠挨挨的人擋著,越羅怕誤了時辰,便自己掀了蓋頭下轎,抬腳就往前跑。但是她一個人,彙入人海之中便如浮萍入水,根本無法自主,隻能被人流推著擠著往前。

人流中無法自主,旁邊忽然傳來一股大力,將她向一邊擠去。旁邊靠著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越羅也身不由己的往下倒。

就在這時,一雙結實的臂膀伸出來,將她緊緊擁住。

越羅在失重的惶恐中睜開了眼睛。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她躺了一會兒,那種將人緊緊攫住的恐慌才漸漸褪去,而最後一刻抱住自己的胳膊出現在了腦海中。

隻有一雙胳膊,看不見具體的主人,但越羅知道,那是——李定宸。

她捂著心口翻了個身,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張本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