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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果然立刻又有兩人開口,倒顯得氣氛不那麼沉悶了。

有了開頭的人,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多少都說了兩句。但其中大部分是含糊其辭,並未真的表態,剩下的多半都是想一搏的,隻有一人認為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王霄主動退一步給皇帝讓路,事情未必就無法收拾。

小皇帝才剛剛嶄露頭角,並沒有在朝堂上動過手,自然也就有了轉圜的餘地。

貶官流放都是有可能的,但大部分人都能脫身。反正宦海沉浮,進官場那一日就該想到了。便是那時沒想,決定跟著王相走的時候,也該想透徹了。

這裡,沒有一個是蠢貨。

“便是老師願意,也得陛下願意信。”一位中年官員淡淡開口。笑話,這會兒給皇帝讓路,旁人是不一定會被牽連,但王霄自己卻一定討不著好。能保下一條命,就算是那位陛下心慈手軟了。

他是王霄的弟子顏弘,雖然因為身份特殊的緣故,至今尚未正式出仕,而是留下來為王霄讚畫。但誰也不敢小瞧了他。這首相府每日發出去的折子裡,有多少是他的意思,還真不好說。

有了這一重身份,他一開口,多少有點兒代表王霄的意思,旁人便立刻住了聲。

這一日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了。

等人都走了,隻剩下顏弘和王霄對坐,書房又是絕對安全的地方,他才又慢騰騰的開口,“老師是什麼意思?”

“老夫為你謀個外放的差事,你下個月就出京。”王霄靜了一會兒,才道。

這就是下定決心了,顏弘不由大驚,“難道老師真有……”他用手指指了指上方,“這個意思?”說著,麵上也露出了幾分焦急之色。

他是王霄的弟子,在許多方麵都跟王霄相似,自然也是最了解他的人。對王霄而言,穩定比什麼都重要。而這件事,無異於打破這維持了將近二十年的平靜。

說句大不敬的話,帝王無子,真要廢了他,又該扶誰上去呢?

那幾個不成器的王爺自然是不成的,他們的孩子也不行,除非他們先死了。否則扶了新君,難不成還捎帶一個太上皇?如此,便隻能從宗室過繼。

而從宗室過繼,免不了就會有身份之爭。那時再想要穩定朝堂,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第43章 以退為進

顏弘十分著急。

他從王霄的語氣之中聽出了堅定。但這件事,辦成的可能實在是太渺茫了。

小皇帝如今身體康健,除非逼宮,否則根本不可能讓他自願寫下詔書。而王霄若是真的敢這麼乾,那就成了亂臣賊子,朝中那些蟄伏多年就準備抓他錯處的朝臣們必然會一擁而上,將他拉下去。

再者說,儒家定君臣父子之綱,本意就是令所有人各守本分。若開了扶宗室子上位的先河,恐怕就要亂套了。不提其他宗室是否會蠢蠢欲動,便說這過繼來的,身份也不好定。

宋仁宗趙禎一生英明,繼位的英宗趙曙也不是昏庸帝王,但仍舊為了英宗生父的稱呼及追封跟朝臣和太後交鋒將近三年,事情才終於以曹太後妥協而落幕。

即便如此,也險些釀成黨爭。

王霄一向最看重這些,如何會眼睜睜將朝堂推入那一步境地?

顏弘不信恩師連這一點都看不破。

王霄微微搖頭,“你跟在為師身邊,隻管聽和看,如今該到去做的時候了。”

顏弘白著臉跪了下來。

一任地方官三年,那上縣京畿等這等肥差,通常都做不滿三年。一來是因為地方太好,不會讓一位官員經營太久,二來也是這些地方容易出政績,能在這樣的地方任職,朝中自然不乏照拂之人,一二年便可往上升遷。而那些偏遠貧瘠之地,多半隻能熬著,等三年一次的考核,三次考滿,才能轉遷。

王霄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將他扔到這偏遠之地,遠遠的避開這一場風波。即便事後清算,一時半會兒也算不到他頭上來。等任期過去,以他的本事,自然有辦法往上走。

老師一輩子不曾以私情廢公事,這一次,隻怕是要為自己破例了。

可他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顏弘跪在地上,“弟子願留下來侍奉老師,終身不仕。”他不是朝臣,充其量算作王霄的幕僚,隻要打定主意不去做官,此事對他的影響便微乎其微。

王霄轉過身不去看他,片刻後才歎道,“總要有個人替老夫看著,這天下最終會變成什麼模樣。”

顏弘心頭一顫,眼圈兒就紅了。

……

隻要不是在軍中推廣這馬球賽,事情的矛盾也就沒有設想中的那麼大了。尤其是在朝臣們已經看到其中巨大的利潤之後。

有了這筆錢,朝廷就可以從容騰挪,不用再像之前那樣緊巴巴的了。

所以很快下頭的朝臣們便議定了,在四京各開辦一個馬球賽場,掛在兵部名下,由當地巡防駐軍負責。——到底還是叫武人插手進來了,實在是因為馬球賽動輒數千人觀看,若沒有軍隊維持秩序,隻怕會出大亂子,不得不防。

越羅聽說這個消息時,正在看冬衣的布料,聞言微微一怔,笑道,“好個以退為進。”

李定宸一開始就要在軍中推廣馬球賽,隻怕自己也沒有想過能成。但有了這個要求打底,他肯退一步,朝臣們那邊也就容易轉圜,最後這件事還真叫他做成了。

雖然李定宸自己每天帶著神武衛的人訓練,打馬球,但實際上,他也很清楚,這東西很難在軍中推廣。

各地守備駐軍也就罷了,邊軍之中隻恨訓練防守的時間不夠,哪有空折騰這些?他們的訓練強度本來就大,邊疆更是老弱婦孺都帶著彪悍之氣,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引領尚武風潮。倒是四京這樣的錦繡綺羅叢中,急需讓這股風吹一吹。

當然,最關鍵的是,在四京辦馬球賽,雖說也向普通百姓收門票,但真正的大頭來自勳貴富豪之家,收入豐厚。但邊疆窮苦,便是開了馬球賽,隻怕收益也不會高。

當然,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所以李定宸在這份條陳上,又批了一條“準許各地駐軍向四京巡防營申請開辦低一級馬球賽”。

場地可以簡陋些,人手也不用費那麼多,但到底叫兵將們和百姓們都能看個新鮮。一般都是大秦的百姓,沒有因為窮苦就不在意他們的道理。

這個理由,讓朝臣們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明旨頒發,便意味著李定宸早朝堂上,在全天下的影響力都更進一步。

李定宸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下了朝之後沒有立刻回長安宮讀書,而是帶著人往西苑去,打算鬆散一番。

西苑是皇家禦苑,占地頗廣,除了演武場之外,景致也十分出色,鮮花靈草,珍禽異獸,應有儘有。而除了能放養在園子裡的錦雞兔子仙鶴之類,還有各地進上來的虎豹鹿猴熊,甚至還養著幾頭交趾那邊進貢的大象,這些都有可能傷人,是劃了一片地盤關起來養的。

李定宸從前就喜歡這些,尤其喜歡老虎豹子。可惜江太後管得嚴,功課也著實很重,分不出多少時間過來。自從皇後入宮之後,他更是幾乎沒有來過。這會兒忽然來了興致,就帶著人去了。

到了這裡,又聽說前一陣才送上來一對獒犬,李定宸過去一看,立刻喜歡上了。結果就在這裡消磨了大半天時間,直到天快黑了,跟著的人幾番催促,才依依不舍的起身離開。

等李定宸冷靜下來,意識到這已經是什麼時候了,頓時大驚,連忙問,“可派人去給皇後傳過話了?”

上回他在園子裡多待了一會兒,皇後就親自去找,若是沒人送信,皇後大張旗鼓的找人,讓兩位娘娘知曉,隻怕又是一頓訓斥。想到這裡,李定宸自己也有些慚愧,都那麼大了,竟還會沉迷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李元道,“奴才親自去的。”

他跟著李定宸的時間不長,但上上一任就是因為皇帝在虎房逗留的時間稍久,才被撤換,因此一見李定宸的模樣,便知道要糟,索性親自回了一趟長安宮,免得此事張揚開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李定宸越發心虛,“皇後說什麼了?”

“娘娘隻說知道了,並沒有彆的交代。”李元低下頭。

什麼都不說才是最可怕的,李定宸連忙加快腳步,準備回去。誰知還沒走出西苑,半路上忽然一個人影衝出來跪在地上,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宮裡的規矩,什麼身份走什麼道路,像宮女太監迎麵碰上主子的情況,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現的,這也是為了避免衝撞。所以此刻,這人突然跑到大路上來,一副求人做主的模樣,顯然是早有預謀。

李元先是一驚,很快就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擋在李定宸麵前,厲聲道,“抓刺客!”

彆管對麵的人究竟是什麼意思,這種情況下,可不能客氣。所以雖然對方跪下就不動了,但李元還是暫且將之當成此刻來處理。

立刻就有侍衛圍上去,把人抓住了。

刀劍出鞘,在夕陽的餘光裡泛著冷冽的鋒芒,那個宮女老老實實的任由眾人將她製住,隻白著臉抬起頭來,居然沒有被嚇哭,還開口解釋,“陛下容稟,奴婢是西苑的宮女,並不是刺客。”

李元不由有些躊躇,轉過頭去看李定宸。

見李定宸並沒有惱怒的意思,才開口問道,“叫什麼名字,在哪裡當差?這樣冒冒失失跑到這路上來,又是為何?”

“奴婢桂枝,在貓狗房當差。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求見陛下,隻是平日裡沒有機會。今日知曉陛下前來西苑,這才在此等候。”那宮女道,她說完之後看起來還想磕個頭,但被拉住了沒有成功。

李元卻麵色一變,“大膽!竟敢窺伺帝蹤,該當何罪?”

那宮女還是沒有被嚇到,“奴婢萬死,隻是這件事十分要緊,便是豁出去性命,也要告知陛下。”

李元就不敢做主了,轉頭去看李定宸。

李定宸一開始還以為是來撞運氣的。他自從開竅之後,再也不會以為宮女們在他麵前柔柔弱弱妖妖嬌嬌是因為身體不好了。而在這宮裡,想往上爬,用什麼手段的都有。這樣的“衝撞”雖然不多,但也不少。

但聽到這裡,卻覺得對方應該果真有十分要緊的事。他略略猶豫,便道,“先把人押起來,朕隨後要問話。”

這會兒還是先回長安宮去。

李元擺擺手,讓侍衛們把人帶了下去,暫時關押起來。而他自己,忙不迭的回了長安宮,見越羅這邊一派平靜,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晚歸而大動乾戈,這才鬆了一口氣。

等李定宸有空審問桂枝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而這個叫做桂枝的宮女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就讓李定宸大吃一驚。她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好幾個頭,“啟稟陛下,奴婢是來告禦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