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1 / 1)

跪了下去,麵帶喜意,“多謝張總管提攜!”

如今陛下不理政,一應奏折都是由內閣送往殿中省,由張德這位中常侍按照內閣諸相所擬的藍批,以紅筆抄在走著上,而後發還。

朱批的權力握在張德手中,但實際上他自己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寫,所以他身邊還有數位秉筆幫忙,除了特彆標注十分重要的那部分之外,其他都由秉筆代批。

對於內侍而言,這是接觸朝政最好的機會,何況又能跟在張德這位中常侍身邊,韓嘉自然高興。

張德擺擺手,自己進了內室,對這閒來一筆並不十分在意,心下卻是看低了韓嘉幾分。有跟在陛下`身邊伺候的福分,卻不知珍惜,可謂是糊塗透頂。

但這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張德跟這個小內侍又沒仇,對方也礙不著他,之所以要費這個功夫,無非是因為上回皇後因親蠶之事出宮,結果長安宮裡卻出了那件叫她老人家沒臉的事。雖然那宮女已經叫陛下處置了,皇後也沒說什麼,但他們做奴才的,就要想到主子前頭去。

這韓嘉當時據說也有順水推舟之意,他自然不能讓這樣的人繼續留在皇上身邊,須得早早處置了。萬一下回再有那不要臉的自薦枕席,下頭的人也該知道看看風色再做決定。

反正自從他當上中常侍之後,韓嘉對他的態度可謂是鞍前馬後、噓寒問暖,為的是什麼大家都知道。

他現在不過是如了對方的意罷了。

心裡轉著這些念頭,他麵上仍是笑眯眯的,見了李定宸,躬身行禮。

“可是外頭有什麼事?”李定宸見了他,便問。

張德連忙搖頭,“外頭無事,老奴隻是惦記陛下,因此過來瞧瞧。”

這奉承話說得直白,卻讓李定宸十分受用。

從前來寶做中常侍的時候,雖說一直拘著他,但卻隻是讓他身邊的內侍們做事,自己等閒是不會往他這裡來的。每次過來,則必要斥責他一番,有時還要責罰他身邊伺候的內侍,弄得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如今張德卻是幾乎每天都要跑一趟。其實李定宸身邊人多,沒什麼要他做的事,無非就是陪著說兩句話,偶爾問一問政事罷了。但這樣的姿態,卻令人心裡舒坦。

李定宸跟他說了幾句話,忽然想到一事,“朕記得,庫房裡應當有一座三尺高的珊瑚擺件?”

張德想了想,笑道,“是有這麼一座紅珊瑚,那是永初六十六年南海國進貢的。那一年各地進貢的珠寶珍玩無數,都不及這一件。後來世宗皇帝命能工巧匠依形勢將之雕琢成了一座小巧精麗的宮殿,耗費了三年時間才雕成,端的是精巧無比。”

永初六十六年,那是世宗皇帝李長聿百年壽誕。作為開天辟地以來頭一個如此長壽的皇帝,自然是普天同慶、萬民共賀,周邊諸多屬國更是不遠萬裡前來朝賀,幾乎是從年頭熱鬨到年尾。

山陵崩時,原本還打算將這座珊瑚擺件隨葬,最後卻不知為何作罷,便一直留在庫房中了。先帝不愛擺弄這些珍玩,李定宸小時候也顧不上,就放到了現在。

張德說完,又問李定宸,“陛下可是要將之擺出來?老奴這就帶人去搬。”

李定宸頭都沒抬,“送去皇後那兒。”

張德立刻露出了然之色。幸而身份有彆,他也不敢調侃李定宸,領命之後,便主動告退了。

這座紅珊瑚擺件也的確稱得上是國之重寶,庭院廊廡、飛簷鬥拱、花木山石,每一處細節都栩栩如生,甚至宮殿各處的門窗也都是可以打開的,完全就是一座縮小版的宮殿。

張德心思靈巧,在將這擺件送去皇後那裡之前,還命手巧的匠人雕了許多栩栩如生的小人放入其中,身著各種服色的宮人內侍簇擁著兩位身著玄色朝服的男女讀書,一看即知正是如今長安宮的模樣。

越羅頭一回瞧見這樣精細有趣的東西,自然十分喜歡。但把玩了半日之後,還是命人收起來了。這東西太貴重,就那麼直接擺出來,未免太過張揚。即便她的身份是皇後,傳出去隻怕也會為人所詬病。

晚膳時李定宸四處查看,見東西沒擺出來,不免失望,“我讓人送的珊瑚擺件,阿羅不喜歡麼?”

“聽張總管說,那是世宗皇帝的愛物,十分珍貴。陛下若喜歡,還是擺在太平宮或奉天殿為好。”越羅道。

張德明明說她很喜歡的……李定宸從越羅臉上看不出什麼來,便知道這是皇後應該有的表情,越羅自己的喜好仍舊未曾表現出來。

但他又豈會因此就退縮?

於是越羅發現,她家皇帝陛下不知受了什麼刺激,開始每天往長安宮送東西。有些是他自己送來的,有些是讓下頭的人弄來的,其中有貴重的,也有市麵上隨意可買的,從日常所用到珍玩寶器無一不包。

送得越羅都有些心慌了,不知道他這是在鬨什麼。

小福和小喜聽到越羅這種擔憂,都忍不住抿唇偷笑。最後還是小福說,“娘娘,這是陛下把你放心上了呢。”她是越羅一進宮就跟著的,雖說也沒多長時間,但到底感情比彆人更深,加上性格更活潑,也就敢說話。

越羅聞言眉一揚就要反駁,一起經曆了那麼多事,難道李定宸現在才把她放在心上不成?

但她到底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在開口之前陡然醒悟過來,便立刻閉上了嘴,耳根處微微泛上了一點淡淡的紅色。

大抵是因為懂事早,又一直是跟著父親長大,學的是君子處事之道,所以越羅的思想也更多的放在這方麵,那些小兒女情懷,反而少有縈繞心頭的時候。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年宮中采選的消息傳出去時,父親甚至會跟她商量她的婚事,而不是自己做主。也是因為越羅自己選了順其自然去參選,最後才會入宮。

越羅不避諱談論自己的婚事,其實是因為她心裡對這件事沒什麼特彆的感覺,就像是人餓了吃飯渴了喝水一樣,到了年紀就該成親生子,至於更多的,她就想不到了。

但自己憑空去想,跟有個具體的目標立在那裡,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他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婿,而且進宮那麼長時間,越羅對李定宸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是親眼看著他一點點成長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彼此之間的感情又比彆人不同。

不想也就罷了,一旦這個念頭被打通,意識到他們之間並不隻是“同伴”,而是夫妻,理所當然會涉及到男女之情,越羅心下就有些不自在了。

若是彆的事情,不論再難,她總能想到法子。但這種事,她卻沒有任何經驗,亦不知該如何處理。

再去看李定宸送的這一堆東西,感覺又跟之前不同了。

即便其中許多都不是她喜歡的,但他這份心意,到底可念。越羅想了一回,到底鎮定下來,吩咐宮女們將這些東西儘數收好。

本來這段時間李定宸送的東西裡,有些她不喜歡,但還有些卻委實不錯的,越羅都大大方方擺了出來。這會兒讓人收起,卻是讓發現這一點的李定宸十分意外,更不免生出幾分失落。

若是之前,越羅未見得能夠發現他這種細微的情緒變化,但今日她自己才受了點撥,想通此事,這會兒對李定宸的情緒變化,也就敏[gǎn]了許多。

“陛下往後不要再往這裡送東西了。”她想了想,道,“宮中什麼都有,不需如此費心。”

“阿羅難道不喜歡?”李定宸已經聽慣了這種“皇後的口%e5%90%bb”,也不失望,笑著道,“若是不喜歡,就擱著,朕讓人再去尋彆的。”

第36章 馬球比賽~思~兔~在~線~閱~讀~

越羅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

她記事很早,記得大概兩三歲的時候,父親還在太學裡讀書,每天從外麵回來,都會給她帶一份點心小食,東西不多,滋味如何也已忘記了,隻記得自己每日坐在門檻上等候父親歸來時的那一份期盼與雀躍。

後來弟弟妹妹相繼出生,越羅年紀漸長,見的世麵多了,性情越來越沉穩懂事,這樣的心情也就漸漸淡去了。

但現在,她似乎又找回了當時的那種感覺。

不在乎究竟能夠收到什麼,隻是單純的期待著收到禮物的那一刻。與年幼時的那種雀躍如此相似,但又有著微妙的不同。

就連她身邊的宮女內侍們也都已經習慣了李定宸動不動就往這裡送東西,甚至有時候一天要送兩三次。明明都住在一處,卻還是弄出了偌大的陣勢,越羅一邊覺得幼稚,但又沒有阻止的念頭。

她一開始還擔心這事情傳出去,會對李定宸的名聲產生影響。然而事實上卻是她多慮了,兩宮太後聽說此事後,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一臉的樂見其成,甚至還打趣過越羅一次。至於外朝的大臣們,帝後和睦是好事,他們縱然心裡覺得皇帝把心思放在這種事上不妥,但畢竟李定宸做得並不出格,也就沒人能說什麼。

好像在全世界眼中,李定宸這麼做都是理所應當的。

於是漸漸的,越羅也從中領會到了一種細微的快樂,很難用語言去描述,但這深宮生涯,似乎都因為這些事而鍍上了一層彆樣的色彩,變得鮮活起來。

進入八月之後,隨著一場場秋雨降下,天氣也就一日涼過一日了。長安宮中的冰釜已經收起,宮人內侍們也都換上了秋裝,就連宮中清供的花朵都跟著換成了各色菊花。

這一天正是西苑一月一次的馬球比賽,越羅前一天被李定宸說動過來當了一回觀眾。

相較於幾個月前,眾人的配合又默契了許多。而李定宸大抵是終於放棄了做個百戰之將的打算,所以對於勝負不再拘泥,隻將每日的訓練和此刻的比賽都當做放鬆身心的遊戲,發揮得反倒比從前更遊刃有餘。

而且越羅還注意到,李定宸現在已經可以自如的指揮自己的隊員們,將一套套的計劃發揮得淋漓儘致,或是兩翼包抄,或是聲東擊西,或是瞞天過海……他當真如越羅所說的那樣,將兵法融入了比賽之中。

而且效果明顯不錯。

又一次一擊破門之後,比賽結束,李定宸的隊伍不出意料獲勝。

而且,這次對手並沒有束手束腳,刻意讓分,他們贏得實至名歸。——馬球賽畢竟不是戰場,李定宸在這上麵也的確有天賦,這麼長時間的練習之後,有這樣的結果並不令人意外。

李定宸幾乎每一天都在進步,而越羅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對他的表現吃驚,但真正看到的時候,還是有種嚇一跳的感覺。

即使她的期待已經不低了,但他的表現還是出乎預料的好。

正朝著看台走過來的李定宸意氣風發,身上已經看不到一點一年前的影子了。越羅分明是看著這一切發生的,此刻還是不免有些感慨。已經不能再將他當成小孩子來看了。

“阿羅,今日這場比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