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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人有關,卻不是個好兆頭。”

小皇帝好武,對在座諸人而言也不是什麼秘密。王霄甚至還因此表達過對皇帝的不滿,雖然很隱晦,但這裡都是他的心腹之人,自然都是知情的。

身為文臣,維護文官集團的利益,對他們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小皇帝如今表現出來的苗頭,自然令他們憂心。

雖然他們心裡也很清楚,還沒有親政的小皇帝就算想要對朝堂的事發表意見也不可能。

——他們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雖然常言說伴君如伴虎,但如果這隻老虎根本沒有長出利齒與爪牙呢?越是靠近權力的中心,所謂君權神授的謊言也就越容易被拆穿。而今王霄獨攬大權,對他們來說形勢正好,自然不願意有任何改變。

所以小皇帝是異想天開也好,真的為邊關將士打算也罷,他們都不會讓這件荒唐的事變成事實。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然後又不約而同的看向王霄。

王霄點頭道,“此言甚是。然如今朝中頗有些人支持此事,那些武將為迎合聖意,更是一味稱讚。這不是什麼大事,隻怕他們會先做起來,屆時在民間和軍中形成風潮,隻怕難以遏製。”

“這有何難?明日下官就寫一封奏疏上去,包管讓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一位年輕官員出列道。

其他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有些複雜。此人雖然年輕,卻是一入仕就做了禦史,位卑職重,極易成名,再有王霄這位首相看重提拔,將來自然是前途無量。

不過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逝,各人緣法不同,羨慕不得。

又有人開口道,“卻也須得再用另一件事將所有人的視線轉移開,不叫他們再盯著這馬球。等這一陣的風過了,也就冷下來,不會有人再提了。”

“我倒是有個主意,”那位年輕禦史道,“陛下不是要給國丈加封麼?便許了如何?”

王霄掃了他一眼,見其他人也開口附和,這才緩聲道,“此事我自有主張。”

將今日之事都議論過,把人送走之後,王霄獨自在書房裡坐了半晌,這才鋪開紙筆,提筆開始寫信,而後命人送出去。

又過了兩日,禮部數位官員聯名上奏,在奏折之中引經據典窮究前朝舊例,竟是生搬硬造出了一套外戚受封之製。以此為本,小皇帝要給皇後生父加封的事,也就顯得名正言順了。

馬球雖然熱鬨,卻比不過皇室的八卦好看,因此朝野眾人的注意力立刻又被拉回了這件事上來。

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在經過了半個月的廷議之後,這份古未有之的外戚受封章程,最終居然被通過了,就連一向保守的首相王霄,也沒有提出異議,隻是要求將其中逾矩之處修正。

天泰八年六月二十日,聖旨加封皇後生父、上柱國越安為寧德伯。

雖然這段時間一直有各種各樣的消息,但真的下了聖旨,並且通過了內閣那邊的批準,越羅在宮中聽到準信,還是又驚又喜。理智上知道外戚太風光對他們家、對她自己、對李定宸都不算是好事,但事到臨頭,心裡卻還是隻剩下高興。

且先高興了再說,彆的往後再想。

第33章 她的樣子

封爵的旨意雖然下了,但卻還有一係列的程序要辦,等事情真正塵埃落定,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而寧德伯越安晉封之後的第一道奏章,就是請求入宮謝恩。

這謝的自然不會是李定宸這位帝王的恩,而是深居宮中難得見麵的皇後娘娘。自從越羅入宮之後,隻在自己封後時見過父親一麵,此後因為男女有彆,母親時常能夠帶著弟弟妹妹入宮,但父親卻是再沒見過了。

因此一聽說寧德伯上了奏折,越羅便立刻去求李定宸答應此事。明知道有些逾越,但她到底還是沒忍住。

這還是越羅第一次對李定宸提要求,他自然不會不答應。

因此第二日,內侍省的人便前往正在動工擴建的寧德伯府,宣越安入宮覲見皇後。因為內外有彆,所以過程也很麻煩,內侍省的人一早就出發,等越羅和父親見麵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了。

上一回見麵,因為自己才剛入宮,所以從頭到尾宮人都守在一邊,彼此都十分守禮。而這一次,越羅直接將身邊的人都打發了下去,然後眼圈兒一紅,就跪下了,“爹!”

“你這又是做什麼?”越安連忙伸手把人托起來,板著臉訓斥,“這是宮中,你如今是皇後,不可再如此。”

越羅忍著眼淚道,“我隻是想爹爹了。”

“我閨女幾時這麼愛哭了?”越安點了點她的鼻子,語氣十分親昵的調侃道。

越羅隻是因為乍見父親情緒激動,被他一笑,也就慢慢平複過來了,紅著臉瞪著自家爹爹,“還說我,哪有當爹的嘲笑自家女兒?”

其實越羅雖然是女兒,但相較母親,實則跟父親的關係更加親密。她是長女,出生的時候父親還未做官,隻在家讀書,空閒的時間多,不管做什麼都愛帶著她。即使後來弟弟妹妹出生,父親對她的愛重也並未減少。

所以她是被當做兒子一般教養長大的,直到七八歲時,還常常扮作男孩被父親抱著出門。父親不但不拘束她,也願意教導她一些尋常女子不可能學到的道理。若非如此,越羅入宮之後,不可能那麼快就在宮中站穩腳跟,甚至能夠為小皇帝出謀劃策。

所以此刻,父女倆在最初的寒暄過後,越安便表情嚴肅的問起了此事,“我觀陛下進來行事越見穩重,種種主意卻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該不會是我女兒在背後出謀劃策吧?”

雖然他方才提醒越羅注意身份之彆,但這會兒自己卻也是一口一個女兒,並未改稱“娘娘”,可見其實也並不真的將規矩放在心上。

越羅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又搖頭道,“女兒的確是出過一些主意,但大部分都是陛下自己想出來的。”

“哦?”越安忍不住捋了捋胡須,沉%e5%90%9f道,“若當真如此,卻是我大秦社稷之福了。”

越羅點頭讚同道,“其實陛下天資粹美,隻要稍加引導,便是一位不世出的明君,如今朝野之間的物議,卻是都看走眼了。這卻是因為他身邊無人扶助,一直被壓製著。若有朝一日鳳凰初試啼聲,必能令天下震動。”

她說到這裡,麵上帶上了幾分期待之色,看向父親。

越安卻對此視若不見,“既然如此,你在陛下`身邊,便好生引導他,倒也不枉爹從前教了你這許多。”

越羅有些焦急,“若是爹肯……”

“噓。”越安打斷她的話,抬起一隻手指立在唇前,“不可妄語。”

見越羅蹙著眉,他又忍不住歎息道,“傻孩子,你是皇後,我們家如今是外戚,豈可輕易涉足朝政?莫說朝堂上袞袞諸公容忍不得,便是陛下,你當他就會高興?”

曆史上已經有了那麼多外戚擅權的前車之鑒,如今的皇帝哪一個不防備?

大秦為何要從小戶之家采選良女入宮為後妃?無非就是因為這樣的人家沒有底蘊,即便成為外戚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最多風光一朝。等新朝一換,自然就有新的外戚取代了他們。

隻看如今宮中那兩位太後娘娘就知道了。

越羅心下微微一震,麵上的神色也收斂了些許。這段日子,因為宮中的生活太過平順,一切都像自己想的那樣發展,所以她不知不覺間也鬆懈了許多,不似初入宮時謹慎了。

甚至……手也伸得越來越長,管的事情越來越多。如今皇帝不在意,但焉知日後也會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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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這句話驚住的,不止是越羅,還有學習的間隙過來找越羅說話的李定宸。他進了院子,見沒什麼人,便直接過來了,走到門口聽見有人在,才想起來越安今日要入宮。

皇後屏退眾人,顯然是要說些私房話。李定宸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為他跟越羅待在一塊兒的時候,也少有叫人在一旁伺候。本來他正琢磨著是進去打個招呼還是直接退走,就聽見越羅哽咽著說“想爹爹了”這話。

自從越羅入宮之後,李定宸可從未見過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就像尋常人家的小女兒對著父親撒嬌抱怨,而越安顯然也是樂在其中,調侃之間,父女的親密頓見。

李定宸不知為何忽然有些不高興。

其實他沒見過普通人家是怎麼相處的,反正父皇在時,他和父皇見麵,每次都是依著禮儀,戰戰兢兢。至於母後,倒是十分疼愛他,卻又過於嚴厲。唯一還算和善的就是趙娘娘,但也隻是時常給他送吃的穿的,相處時的禮儀半點不曾少過。

但要說是為了羨慕皇後有這樣關係親近的家人,也大不應該。

雖然李定宸自己沒見過,卻也不至於因為彆人有而自己沒有,就覺得不快。

好在屋裡的人並不知道他聽見了這番對話,還在繼續說,李定宸也顧不上整理這樣的心情,站在原地聽了下去。

聽到越安問起他時,李定宸心下的確有些吃驚。

他此前並沒有想過皇後怎麼會懂得這麼多,大概是一開始就定下了這樣的印象,所以對他來說,皇後很厲害是理所當然的,不必去追究其中的根源。卻原來都賴國丈教導。

他卻是沒想到那麼長遠的地方,所以聽到越安那句外戚論,不由愣住。

雖然對方是國丈,按理說已經是一家人了,但畢竟君臣有彆,李定宸又沒有親政,因此在今日之前,其實對越安的印象是很淡漠的,對方更像是一個符號,代表著皇後的父親,至於他究竟是個什麼人,李定宸不知道,也沒想過要知道。

但一個七品的地方官員,入仕十餘年卻始終沒有往上走,再如何出色也有限吧?唯一值得稱許的便隻有家風清白了。

所以聽到越安說出這番話,自然十分吃驚。

但細細深思,他也不得不承認,國丈對此事看得十分清楚。外戚的身份十分敏[gǎn],若要插手政事,根本沒有可能。雖然現在的他並不在意,但對越安如此知趣,卻是十分滿意的。

難怪能教出皇後這樣的女兒。

卻不知這樣一個人,為何會一直被埋沒……

李定宸腦子裡轉著這個念頭,最終還是提腳離開了。既然聽到了這番話,此刻進去倒是不合適了。本來彼此心裡都坦坦蕩蕩,對方並沒有插手政事的意思,他也並未生出什麼忌憚,但見了麵,卻也難免尷尬。

好在也沒人看到他來,也沒人看到他走,李定宸便靜悄悄的離開了。

而房間裡的對話還在繼續,越羅麵上帶了幾分失落之色,“是女兒連累爹爹了。爹爹本來有雄才大略,如今……”做了外戚,這些就不必想了,想也無用。

唐朝時外戚還有得用的可能,自宋以後,外戚就隻有閒散度日這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