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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躺到了床上。

其實不單是李定宸,她自己心頭又何嘗不激動?畢竟已經一年沒有這樣自在的在外麵走動了。

於是在李定宸沒忍住又提起街市見聞時,她也隨口附和了幾句,結果就被他引著,不知不覺說了許多話,還回憶起了許多自己從前住在南京城時,上元夜跟著閨中姐妹們在城中走百病的趣事。

李定宸聽得心向神往,歎息道,“不知幾時才能再覷空出宮去。”

越羅微微皺眉,雖然縱了他這一次,卻不可讓他養成這樣的壞習慣,想了想,道,“這般避著人出宮,隻可偶一為之,次數多了,必然會露出端倪。陛下若當真想出宮,不如想彆的法子。”

“什麼法子?”李定宸猶豫。

越羅提醒道,“當年太-祖、太宗、後來的世宗皇帝,都並不是日日囿於皇城之中。”

李定宸頓時眼睛大亮,拍了一下床板,“對啊,朕怎麼沒想到?”

太-祖和太宗自不必提,當年開國時南征北戰,真正留在宮中的時間反而很少。世宗皇帝卻是不耐留在宮中,直到晚年還時有出巡。如今世宗朝的風氣未變,李定宸如今的年紀,出巡彆處不能,但就在近郊走走,隻要有合適的理由,朝臣也無法阻攔。

“不過,以什麼由頭出宮,卻得陛下自己去想了。”越羅道。

如何在跟朝臣的對峙之中占據主動地位,是李定宸如今首先要學習的。但直接從朝政入手,不免會引起朝臣的警戒心,不如從無關緊要的細節處開始,潛移默化。

說話間沒有注意時間流逝,直到韓嘉和李元過來叫起,兩人才發現這一晚竟是全然沒有入睡。

好在精神上並不覺得十分困倦,兩人各自起身梳洗,送了李定宸去早朝,越羅處理了幾件小事之後,見時辰差不多,便往萬年宮去請安。

問安之後,又與兩宮說了幾句閒話,越羅便主動道,“有一事要先說與兩位娘娘知曉,昨夜陛下忽然生了興致,說要出宮去看燈。兒臣見他十分神往,便應下了。”

雖然兩宮未必會察覺,就算要知道也不是現在,但越羅還是決定主動交代,以免後麵被發現了,反倒不好解釋。見江太後眉頭一皺就要開口,她忙道,“兩位娘娘放心,我們帶足了人,隻逛了一個時辰,並未發生任何意外。”

“即便如此,也太莽撞!”江太後的眉頭卻並未因她的解釋而舒展,“哀家本以為你是個穩重的,能勸得住陛下,怎麼你倒跟著他胡鬨起來了?”

“娘娘容稟。”越羅卻並沒有被她嚇住,不慌不忙的起身道,“陛下年紀已經不小,將來要執掌朝綱,總該對外頭的民生有所了解。若事事隻能在奏折之中了解,便容易為下頭的人所蒙蔽,不如親眼見過。因此兒臣才想著,與其拘束著他不許出宮,不如做好防範措施,多令他出去走走看看。陛下的性子,兩位娘娘也是知曉的,鎮日留在宮中,不免覺得煩悶,若能鬆散一番,倒不是壞事。”

她語氣四平八穩,理由也站得住腳,更為李定宸考慮到了以後,江太後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趙太後也點頭笑道,“說起來,我皇秦幾代帝王,都是在宮中坐不住的性子。世宗皇帝年輕時,一年倒有半年是不在宮中的,那時帝王出巡可真是熱鬨之極。”

“罷了,既然是這麼說,我若再攔著,反倒成了惡人了。”江太後無奈的道,“隻是皇帝如今尚未親政,總是私下裡出宮,傳揚出去需不好聽,也讓臣子們難以放心。”

“娘娘放心,兒臣已經勸說過陛下,這樣私自出宮的情況可一不可再,若再想出宮,便要在朝上說動大臣們,如世宗皇帝出巡舊例。”越羅立刻道。

這下江太後最後一點不滿也沒有了,點頭道,“你一向有分寸。”

越羅便趁機道,“其實我私心裡,倒是想讓陛下奉兩位娘娘出宮鬆散一番,免得在宮中悶著。隻是世宗皇帝當年在京郊的行在多年未曾修繕,隻怕不能住人。而今國庫不算豐盈,朝事陛下也不得做主,卻不好提。”

“這也罷了,我們在宮中住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何況年紀大了也懶怠走動,去與不去都沒什麼。”趙太後道。

但越羅分明瞧見,她眼中並非沒有意動之色。至於江太後,她比趙太後年輕了十幾歲,少女時期的種種經曆尚留在記憶中未曾褪色,對於出宮之事,自然更加向往,隻是如今的確不是合適的時機。

越羅道,“此事倒可以往後推一推,不過眼下若想出宮,倒也不是全無辦法。二月初八日是浴佛節,釋迦誕辰,京中各禪院皆有齋會。今年又是大覺寺建寺百年,屆時必然要上折子求宮中賜恩,若兩位娘娘親至,今次法會必然更添光輝。”

相較於到京郊的行在去住一段時間,出宮參加浴佛法會自然簡單了許多,可操作性也更強,兩宮都十分意動,隻是難免還有些遲疑,“隻恐過於興師動眾,又添靡費。”

“既是去禮佛,自然誠心為要,輕車簡行便可。至於一應花費,讓陛下從內庫出便是。想來便是朝臣,也不能攔著陛下孝敬兩位娘娘。”越羅說著,見兩宮並不反對,便直接將事情定下了,“兒臣回頭便去與陛下提起此事,當早作準備才是。”

……

李定宸早朝時一直在琢磨該找個什麼理由正經出宮,可惜一無所得。等到經筵時,那點兒興奮的勁頭過去了,便開始覺得困倦,幾次險些睡著,經筵結束之後,便被幾位先生暗暗提點了一番,十分慚愧。

誰知回到長安宮,便聽越羅說起兩宮要出宮禮佛之事,還要他從內庫出錢,頓時大為不平,“皇後怎麼不替朕也出個主意?”

“朝堂之事,婦人不可隨意置喙。”越羅搬出大道理。

李定宸蔫蔫的道,“出錢也是應當的,之事兩位娘娘怎麼忽然想起禮佛來了?”

雖然居於深宮之中,鎮日無事,平常兩宮也會抄讀佛經,尋個寄托。但若說十分虔誠,卻也說不上。何況她們一貫奉行節儉,怎麼會忽然提出出宮禮佛這樣的要求?

越羅道,“自然是我主動提起,說動了兩位娘娘。”

李定宸奇道,“費這一番功夫又是為什麼?”

“陛下不是總覺得不管做什麼兩位娘娘都盯著,十分不自在麼?讓她們時常出宮走動,將注意力轉到彆的事情上去,自然也就不能如過去那般總關注著陛下的一舉一動了。”越羅道。

李定宸拍了一下巴掌,“哎呀!可不就是如此?果真還是皇後想得周全,朕怎麼就想不到?”

他一直希望兩宮不要對自己管頭管腳,卻是從來沒想過,還可以用這種法子。

李定宸覺得自己的思路一下子開闊了許多。要達成自己的目的,不見得隻能直來直往,隻要稍微迂回一下,將目的掩藏在表象之下,便會容易許多。

譬如他想要出宮,便不能讓朝臣知道他的目的是出宮,須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出宮乃是理所當然,自然便不會因此生出非議,覺得他沒有帝王的沉穩氣度。

皇後不愧是皇後。

第20章 旁觀理事

張德已經在長安宮外站了大半個時辰了。

雖然步廊上能稍微遮擋一些冷風,但他還是覺得渾身都凍得冰涼。然而他的心下卻是一片火熱,注視著進出長安宮的各色人流,麵上始終保持著恭敬的神色。

大秦的皇城布局,以太平長安、萬年永和四宮為主,占地既廣,建築華美,說是宮殿,但其實是一個小型的建築群,有主殿、配殿及各種輔助性的建築,還附帶一個小型園林,可謂是自成一體。

其中太平宮為帝王軍所,長安宮是皇後中宮,此二者處於整個皇城的中軸線上,萬年永和兩宮則分列東西。^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世宗皇帝李長聿,不單是整個大秦最傳奇的帝王,便是放在漫漫曆史長河之中跟曆朝曆代的君王相較,亦不遑多讓。而其中最為人稱道者,便是他的長壽。

他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活過了一百歲高齡的君主,在位七十年。因為活得太久,甚至熬死了兒子孫子一大批,就更不用提妻子了。

自永初五十六年貞全皇後劉氏亡故,世宗並未再立新後,整個長安宮就空置了下來。及至宣宗繼立,長安宮雖迎來了新的女主人,但因為宣宗荏弱,趙太後也不是強勢之人,這座宮殿始終並不熱鬨。等她移居曆代太後頤養之地萬年宮,這座長安宮就徹底空置了。

張德是宣宗繼位之後跟著入宮的,這其間種種變化,自然都在他的眼中。

細細算來,這是三十年來,長安宮頭一回這樣熱鬨。

隻看這份熱鬨,便可知道這座宮殿的主人在宮中的地位與行事風格。

在張德看來,越皇後與趙太後是截然不同的個性,雖然年輕,卻是心明眼亮,所有的事都看在眼裡。這樣的主子,自然不大好糊弄,但要張德來說,他卻更喜歡這種行事。

因為在她手下做事爽快、敞亮,隻需要全力以赴,不用去考慮各種權衡,更不用擔心會有什麼無法承擔的後果。

這是一位能擔事的主子。

所以他此刻內心的激動,並不少於此前遞了折子入宮,被允許親自過來給兩宮太後請安之時。

自從來寶倒台之後,又帶出來了一串人,宮中各個緊要的位置竟是空了一大半。但凡是稍微有心的人,必然都會對這些位置產生一點想法,張德也不例外。

然而皇後卻並沒有立刻提拔人上來填補這些空位。

張德自然看得出來,皇後這是有意考察。也就是說,一旦被她選中,那就不會是過渡時期的臨時人選,隻要能做好事情,就可以在那個位置上做下去,若做得好,升遷自然也是應有之義。

而現在,應該就是這個考察的重點了。——前幾日萬年宮傳出的消息,兩宮太後要在二月初八浴佛節出宮前往大覺寺禮佛。這樣的大事,自然要有人安排打點,還要有人隨行侍奉,對想出頭的人而言是個最好的機會。

今日這番熱鬨,隻怕也有大半是為此。至少張德目前已經看到了好幾個熟人進入了長安宮,然後又一臉喜色的離開。

按理說,越早見到皇後,便越是有利,畢竟位置隻有那麼多,來得越晚機會越少,但張德卻並不緊張。這不是因為他是得了皇後懿旨才等在這裡,更是因為自己懷中的那份東西。

正思量間,張德便見又有人進了長安宮的打門。

他眯了眯眼睛,第一次生出重視之意。因為進去這個人是薛進,如今的內常侍,宮中傳言最有可能接任中常侍這個位置的人。而張德更清楚,之前扳倒來寶那件事裡,自己固然出力不少,但這薛進做得更多。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約莫十來歲,臉圓圓看著十分討喜的小內侍朝自己走了過來,“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