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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用心。

雖然說的是“有空了看看”,但實際上,每日兩位國舅的課業送進宮來,他都會第一時間查看,然後給出自己的意見,趁著宮門下鑰之前命人送回去。

在這個過程中,李定宸忽然體會到了教學的樂趣。

原來做老師和做學生,竟是如此不同。

雖然他仍舊不怎麼喜歡學習,但為了能夠在教導兩位國舅的時候不露怯,李定宸聽講經筵時也越發用心,倒是讓幾位先生十分驚喜,感慨陛下成婚之後果然穩重了許多,上課時更能靜得下心,假日時日,必然是一代明君。

兩宮太後得聞此事,自然也是滿心歡喜,還特意給長安宮送了一回賞賜,多是這幾年積攢下來的布料,讓越羅拿去裁衣裳穿。

因為要檢查兩位國舅的功課,所以不知不覺間,李定宸每天晚上睡覺的地方就從太平宮挪到了長安宮。隻不過他心思爛漫,竟是還沒有開竅,雖然每天都跟皇後睡在一張床上,卻始終沒有圓房的意思。

這卻讓兩宮有些擔憂。

這日李定宸過來請安,便被兩宮留下了。江太後一貫嚴厲,李定宸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兒,戰戰兢兢,雖然有問必答,但都是言簡意賅。因而這事,便讓趙太後出麵。

趙太後細細問了他平常與皇後的相處,見十分和諧,心下越發疑惑。隻是即便母子,這床笫之事、帷簿之私也不好直接開口詢問,何況又不是親生母子,隻得含蓄的問他,“你瞧著皇後如何?”

“皇後自然是極好的。趙娘娘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李定宸隨口道。

這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住在長安宮了。同樣是跟彆人一起住,同樣是事事都有人管,但跟越羅一起住,與跟江太後一起住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從前江太後住在太平宮的時候,李定宸須得整日都提著心,生怕自己哪裡犯了錯,又惹來斥責。

然而如今,一進長安宮他便能放鬆下來,得到最好的照料,也不需要為那些煩心事發愁。看看兩位國舅的功課,還能夠體會一把做老師教導彆人的樂趣。

而且,長安宮的的夥食很好。

江太後年紀雖然不大,但自從先帝駕崩之後,便時常茹素。她是女子,本來口味就清淡,便是吃素也不影響什麼。但李定宸還是長身體的日子,對肉類的渴求無與倫比,跟江太後一起吃飯,時常覺得吃了跟沒吃一樣。即便江太後搬出去了,太平宮這邊也已經習慣了如此安排,因此他的飯菜經常是素菜比葷菜更多,而且量也不大,根本不夠他吃。

他倒是想過讓下頭多備一些,但是他身邊事事都有人盯著,多吃一碗飯都要報給兩宮知道,他不耐煩這個,索性多叫點心填補。

但點心畢竟與正經飯食不同,所以李定宸很缺油水。

但長安宮這邊,每天吃什麼是越羅定下之後,再命尚食局準備的。她也還在長身體的年紀,每頓都有足夠的肉菜,紅燒肉東坡肉叉燒肉燉肉炒肉燒肉,還有各種雞鴨魚,每一頓都能吃個痛快,讓李定宸萬分感動。

越羅並不知道其中種種情由,見李定宸喜歡,越發變著法兒的讓尚食局去做各種肉菜,卻正好合了李定宸的意。

這也是他迅速適應長安宮生活,並且安心在這裡住下的主要原因。

趙太後見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心下頗為感慨,又不免有些好笑,“陛下既然與皇後相處極好,就該想著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綿延皇嗣。這也是穩固國本之意,不可輕忽了。”

李定宸自己平常不會去想這些問題,但身邊畢竟什麼都有人教,這些都是知道了,此刻聞言先是一愣,而後臉就紅了。

第9章 朕也知曉

從萬年宮回來,李定宸的視線就忍不住往越羅身上繞。

他之前跟皇後相處得好,但大抵一開始沒有圓房,後來習慣了這種相處,也就不會想到那上麵去。今日被趙太後一提點,他才忽然意識到,越羅是他的皇後,除了每日叫他起床、為他打理衣食住行之外,最最重要的是,兩人得一起生孩子。

江太後對李定宸的嚴厲是多方麵的。為怕他被人帶歪了心思,女色上看得更是十分嚴格。加上李定宸身邊的人都是大總管來寶安排的,有時常更換,莫說下頭的人不敢打這種主意,就算想了也不會有機會。

而且李定宸心裡裝的事情太多了,一時也想不到這方麵。

然而畢竟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一旦這種意識在心裡冒了頭,便有些按捺不住。

越羅很快注意到了他的不同,畢竟平常李定宸總是閒不住,今日坐下之後卻一直沒有動,反倒一直自以為隱蔽的偷窺自己。但她沒想到是趙太後會特意提醒這種事,因而也隻以為皇帝是發現了什麼,所以在觀察自己。

她故作不覺,對李定宸道,“馬上就要入冬了,今日尚服局送來了冬衣的料子,我瞧著都好,隻不知道兩宮喜歡什麼,陛下若是有空,能夠煩勞幫忙挑選一二?”

李定宸滿心躁動,能有事可做自然最好,立刻起身道,“東西在哪裡?”

“就在偏殿裡。”越羅道。

於是又轉到偏殿裡。因為要換節令,不單宮中主子們要換新的冬衣,下頭的宮人亦是如此,掖庭同樣送了不少布料花色來供皇後挑選,因而偏殿裡堆滿了布料。不過不同用處的布料各自堆放在一處,顯得雜而不亂。

越羅指了要給兩宮做衣裳的料子,道,“就是這些了。”

李定宸才要叫人進來將布料一一搬開挑選,越羅卻已經上了手。幾十尺的布料,卷起來頗有些重量,內侍們搬運時也是兩人抬一捆。然而此刻越羅雙手搭住布卷兩側,輕輕鬆鬆就將之搬起來了。

一共十幾匹布料,搬完之後她氣都沒喘,轉頭朝李定宸笑道,“陛下過來瞧瞧,都是今年新進上來的花色,我瞧著都很好。”

越羅每將一卷布料放下,發出的聲音都會讓李定宸下意識的抖一下。他的視線下意識的落在皇後看上去有些纖細的胳膊上,完全無法理解這樣一雙胳膊,如何能發揮出那麼大力量。

他抬手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水,心不在焉的上前幾步,看了半晌,才挑出兩匹來。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他便有意識的詢問道,“說起來,朕還沒問過皇後,入宮之後是否習慣?想來從前皇後在家時,應當與宮中不大相同吧?”

越羅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宮中一切都好,隻是妾在家時,每常跟隨父親學習騎射武藝,入宮之後卻是不能再擺弄這些了。”

“原來皇後還學過武藝?”李定宸立刻興奮起來。

他性格活潑跳脫,自然不喜歡拘束在屋子裡念那些經史子集,相較而言更喜歡習武。可惜舞刀弄棒總免不了受傷,再者帝王之尊也不適合學這些,因而江太後一向不許他學。就是騎射,也隻是學些皮毛,應個景兒罷了。

可想而知,得知皇後身為女子竟能學習武藝,自然令李定宸驚羨不已。

越羅本來是故意試他的意思,見他這個反應,不似不喜,倒像是歡喜得過了頭,便問,“陛下不覺得婦道人家擺弄這些東西不妥當麼?”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怎麼能這樣說?當年成徽高皇後還曾隨同太-祖打天下呢!世宗皇帝的劉皇後也是將門虎女。這兩位都是德傳後世的奇女子,皇後又怎可因女子之身便妄自菲薄?”李定宸立刻反駁道,“朕倒是想學武藝,可惜母後總是不許,說什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好沒意思。”

“陛下想學武?”越羅這回是當真驚詫了。

不止是大秦,古往今來曆朝曆代,天下穩定之後,君王因為忌憚武將手握兵權之故,往往都要崇文抑武。

畢竟文臣便是再能耐,也不過如王霄這般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威淩皇權,很少也很難去想更進一步。因為他們更善於在平衡之中博弈,奪取掌控權。譬如李定宸如今想要收回權柄,免不了要跟王先生對上。但即便王霄不願意放權,最極端的選擇也不過是廢了他,另立傀儡新君。

但武將手握兵權,便如身懷利器,殺伐之心更重。若有了機會,隻怕改朝換代隻在頃刻。

所以曆來上位者都有意壓製武將,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文臣高於武將的風氣。尤其是天下太平的時候,朝中由文臣把持,武將難以立功晉升,除了帝王近侍之外,餘者均不受重視,已經成了常例。身處其中者視之為理所當然,也不會去考究其源頭。

父親便時常感慨當今風氣大變,天下男子竟以文弱為美,武風凋零,長此以往隻怕不堪設想。

而李定宸身為帝王,竟酷愛武藝,怎不令人驚訝?

提到這個問題,李定宸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這件事他在心裡想了很久,身邊卻根本沒一個能聽他說的人,以他的性子,憋了那麼久也已經是極限了。何況越羅又似乎正是一個“同道中人。

因而李定宸聽她這麼一問,不由得道,“自朕登基以來,邊蠻欺朕年幼,年年襲擾,邊境一直不太平。而朝中諸公卻不思抗敵,隻一味求和。豈止蠻人反複之輩,若不是被打疼了,豈會知道忌憚?”

越羅琢磨著這後一句話十分耳熟,低頭想了一回,才記起這正是當年世宗時常掛在嘴邊的話,便問李定宸,“莫非陛下欲效世宗皇帝故事?”

李定宸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激動得險些抓耳撓腮,幸而還記得身為人君須得穩重,才咳嗽一聲,將這種情緒壓下去,唯有一雙虎目灼灼生光,熱切的盯著越羅,“朕欲效世宗皇帝舊事,不知皇後能否做貞全皇後?”

貞全皇後劉氏,並非世宗元後。她父兄皆是寧州守將,永初九年邊蠻來犯,因時任寧州知州的官員貽誤戰機,以至寧州失陷,而劉氏一族儘皆戰死,唯留老弱婦孺。世宗大怒,嚴查此事,又宣劉氏入京,欲加封撫慰。然而她聽說世宗皇帝打算禦駕親征,便自請從軍。

她雖是女子,卻不惜己身,對敵時往往衝殺在前,在軍中聲望極高。

永初十三年,世宗皇帝收複寧州,迎立劉氏為繼後。她死後諡號貞全,可見朝野評價之高。

李定宸這一問,顯然寄予了他對未來的熱忱與期盼。儘管越羅認為他這個想法純粹是癡人說夢,但對上這雙眼睛,竟不知當如何拒絕。

她這段時日,一直在試探李定宸,而李定宸的表現,也出乎她的預料。他對她的家人能夠親近接納,亦不吝恩賞,對她刻意展露出來的真性情也不以為忤,如今更是明確的表達了對她習武之事的支持。

越羅的心情很矛盾,有時候她努力提醒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皇後,她的夫君是帝王;但有時候,又發自內心的覺得,李定宸也隻是個普通人,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而他所麵對的環境,卻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

李定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