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1 / 1)

的腮幫子上捏了把, 柔聲道:“沒事,皇叔來了,你想睡可以留下來繼續睡。”

蔣公公在心裡歎服了一聲,三殿下還真會旁若無人地秀恩愛,偷偷偏過身, 看見站在門口那位爺,落日投下的柔軟金光,隻將他腳下黑影拉得更長。指節捏的太用力, 以至於寬肩都在抖, 英俊的五官罩著層黑霧, 好像下一刻, 就會氣得拔腿離開。

可他很快壓下那股子躁怒,姿態瀟灑地走進來,唇角掛起抹笑對著安嵐道:“難怪還沒下課就不見你的人影,原來是遛到這裡來了。現在被為師逮到了,你準備怎麼認罰。”他語氣刻意親昵,邊說邊伸手往安嵐肩上搭。

李儋元盯著李徽往安嵐肩上伸的那隻手,眉頭鎖得死死,終是忍下阻止他的衝動。蔣公公看得“嘖嘖”兩聲,心想著:這叔侄倆,一個賽過一個,都夠會裝大尾巴狼的。

他想了想,這種修羅場,自己一個老頭子還是彆摻和比較好,於是樂嗬嗬地朝他們行了禮,就噌地竄出門去。

安嵐這時才徹底清醒過來,感覺李徽的手剛挨上她的衣邊,連忙反射般地彈開,道:“你們有事要談嗎?那我先走了。”

李徽的手就這麼懸在半空,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李儋元的心情卻瞬間明%e5%aa%9a起來,低頭含著笑道:“嗯,那讓蔣公公送你回去吧。”

整間暖閣,隻剩叔侄兩人默默相對。過了一會兒,蔣公公差了個丫鬟送茶進來,可剛放下茶具,豫王就揮手讓那丫鬟離開,然後拎著瓷壺架在炭火之上,聽水煮過初沸,再用竹夾投入茶粉,當舀起兩杯如春敷般的茶湯後,李徽終於讓心緒平靜下來,端起茶杯送過去問道:“你執意不娶鐘家小姐,就是為了她?”

李儋元的眸子閃了閃,然後接過茶杯放在唇邊吹拂,道:“侄兒要娶誰人為妻,到底是件私事。皇叔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些?”

李徽卻沉下臉,道:“三殿下還記得當初我們那盤棋嗎?如今黑子已入頹勢,你唯有借勢去衝子合圍,就有轉敗為勝的可能。那位鐘小姐天真又深情,你娶了她當正妃,以後就不愁得不到將軍府的支持。我處心積慮,替你走好重要一步,結果卻被你自己一手攪黃。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問,三殿下到底意欲何為?”

李儋元將茶杯放下,抬眸道:“多謝皇叔費心了,可我從未想過,也不屑靠自己的婚事去換取什麼籌碼。”

李徽突然想起,曾經有個人也這麼對他說過,話裡話外全是對他的鄙夷。心裡那根刺又紮深了一分,不由冷聲譏諷道:“是嗎?那三殿下覺得,你還有什麼可靠的?”

李儋元卻並不被他激怒,隻是懶懶道:“和太子比起來,我不僅毫無倚仗,甚至還多了一身病症,我有的不過是名正言順繼承大統的皇子頭銜而已。”他笑了笑,又瞥了李徽一眼道:“若不是如此,皇叔也不會費心為我籌謀了,是嗎?”

李徽被他一噎,竟有些接不上話來。李儋元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們兩人的利益綁在一處,彼此的用意都心知肚明,也無謂再惺惺作態,做出一副為他好的姿態來。

李徽忍不住暗暗觀察起靠在床沿,麵色蒼白的少年,以往隻覺得這個三皇侄性格孤僻陰鷙,因患上不治之症,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可能再染指皇位。可他卻覺得,這個人會是屬於自己的一把利刃,所以當李儋元搬出皇宮時,隻有他時時與他親近,可如今才發現,在這少年怯弱的身體裡,藏著隻蟄伏的雄獅,他倨傲而堅定,%e8%83%b8中溝壑並不下於他。

有一天,當那把利刃轉頭對著自己時,是不是同樣會見血。

這時,他倒是想起一件許久以來的疑惑,俯身過去問道:“三年前,你說有位母妃家的表妹仰慕我的才學,每次回宮都會為她帶話。兩年前,你送了盒香料給我,說是她特地為我調製。那個人,其實就是安嵐對不對。你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李儋元偏過頭,似乎並不想提起這些事,隻輕描淡寫道:“我搬來彆苑時就和她認識,算是少年玩伴。”

他說完這句就閉起嘴,擺明不想再透露什麼。李徽狐疑地盯了許久,然後眯起眼,意味深長地道:“既然如此,你應該明白,她始終心儀的人,是我。”

誰知李儋元隻嗤笑一聲道:“皇叔如果篤信這一點,又何必來對我說。”

李徽麵色微冷,捏了拳又鬆開,終是換上輕鬆的表情,站起替他將薄被往上拉了些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一聲,謝家這位小姐,遲早會是你的皇嬸。你既然有這個誌氣,不想靠自己的婚事去換取什麼,就時時記得自己的本分,莫要逾矩才好。”

李儋元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轉頭道:“皇叔多慮了,我從未想過在她身上得到些什麼。可她會不會做我的皇嬸,好像……得由她自己說了才算數。”

李徽這時已經站起,居高臨下地瞪視著他,李儋元臉上始終掛著抹笑,毫不退讓地朝他回望,最後,李徽終是什麼都沒說出口,抿緊唇將寬袖一甩,沉著臉大步朝門外走去。

可這天的事,卻讓李徽生出了警醒,以往隻是存疑,現在才多了篤定,他這個皇侄對安嵐必定有意,甚至到了能為她拒婚的地步。

他之所以願意耐著性子陪安嵐周旋,不急著去侯府下聘,是因為有足夠自信,那隻心眼頗多的小狐狸,不過鬨一鬨脾氣,遲早會心甘情願跳進他的懷裡。可他回憶她對李儋元流露出的信任,突然有些心慌起來,也許有些事已經不知不覺脫離了他的掌控。

正好再過幾日便是中秋節,李徽便和謝侯爺商議,在那一天約安嵐去燈市遊玩。

中秋節當日,家家戶戶都掛上模樣各異的彩燈,招搖地吸引著孩童圍著嬉耍玩鬨,襯得天邊的一輪圓月分外皎明。南秦河裡擠著一盞盞漂浮的紅燈,仿佛開了滿池的粉白荷瓣,將皓月倒影擠得沒了去處。

安嵐攏了攏肩上的鬥篷,心不在焉的地走過一個個猜謎的小攤,攤主穿著棉衣,臉卻熱得發紅,指著攤上擺著造型精巧的小玩意大聲吆喝道:“十文錢猜一次,猜中謎底就能任選一樣。”旁邊圍滿了鮮少踏出閨閣、滿眼皆是新奇的貴家小姐們,還有穿著華麗、躍躍欲試的氏族公子們,許多人借著這樣的熱鬨遊戲,便暗自互通了心意。

安嵐興致缺缺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個掛著七彩琉璃花燈的商販前,才若有所思地駐住腳步。身旁的男人溫柔地護著她不被往來的人群撞到,又指著前方笑道:“你喜歡什麼,我去幫你贏回來。”

這一切,都與前世如此契合,

那時他們正好新婚,李徽拒絕了宮裡的賞燈宴,說要帶她好好逛下南秦河畔的燈市。她還記得這隻七彩琉璃花燈造型奇巧,按下機關,便可有數種變化,據說是京城裡某位隱世的巧匠所做,可贏取的燈謎也出得格外刁鑽。攤販主人得意地坐在一旁,將賺來的銅錢堆滿幾了袋,看各個衝著這花燈來的才子铩羽而歸。直到李徽牽著她走過去,隻花了短短一刻,就猜中了難倒無數人的謎底。安嵐聽見人群裡發出無數的讚歎聲,微笑看向自己的夫婿,他無論走到何處,都是值得她仰望的月光。

後來,他陪她南秦河邊放燈許願,安嵐紅著臉在紙上寫下:“唯願朝朝暮暮,人月兩圓。”李徽幫她將花燈放進河裡,又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喟歎道:“過了那麼多中秋,如今才知道什麼叫團圓。”

安嵐覺得眼角有些發澀,李徽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隔衣握著她的手腕拉,走到那盞被眾人圍觀的七彩琉璃燈旁問道:“你喜歡那盞燈嗎?”

安嵐那燈罩外流轉七彩花紋,突然發現,那個前世令她心心念念的花燈,現在竟一點也不想要了。

而那個曾被她視為唯一的信仰,如明月般追隨的男人,早已落入塵世,現出汙濁麵目。他不再配得起她的仰慕。

這時,旁邊有人分開人群跑過去,邊跑邊大聲叫著:“聖上帶著幾位皇子在宣德門外賞燈,咱們快去看看。”

安嵐的心仿佛被狠狠撞了下,滿腦子都隻裝下一個念頭,宣德門離這裡並不太遠,李儋元他的病好了沒,他會陪著成帝一起在那裡賞燈嗎?

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在這輪溫柔的圓月之下,她真正想要陪在身邊的人是誰。

第67章

南秦河裡, 蓮花燈盞染成的鉛丹色排在一處, 跟著水紋晃啊晃, 最終被碾成一片粉黛碎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河畔偶爾能看見雙雙儷影, 釵金戴玉的小姐們, 低頭捏著帕子,含羞看一眼情郎,再假裝被吆喝著的小販們吸引了目光。

李徽察覺出安嵐的神情不對,下巴挨著她發髻不足幾寸處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安嵐猛然驚醒,似乎茫然地朝左右望去, 然後衝他狡黠地一眨眼, 問道:“王爺, 你知不知道南秦河畔,今天到底來了多少人。”

李徽不明白她要乾嘛, 卻突然升起股不好的預感,伸手想去抓她的胳膊, 靈巧地往後一退, 突然運足了氣大聲喊道:“我出五十兩銀票加碼, 誰能把這裡所有的燈謎都答出,誰就能得到。”

然後她把銀票往李徽懷裡一扔,對攤販主人使了個眼色, 就飛快溜了出去。待李徽反應過來想去追,身後的攤販主人忙把他拉住道:“這位公子彆走, 我看見剛才那位姑娘把銀票交給你, 你可得兌現她的諾言。”

難得有人願意當冤大頭, 他可不會錯過這個能提前收攤的好機會。李徽沉著臉一揮手,將那銀票狠狠摔在攤主的粗布棉衣上。

可惜他低估了五十兩銀票的魅力。隻是轉瞬間,人潮呼啦啦全圍了上來,有想發筆橫財的書生、有想出風頭的氏族公子……更多是看熱鬨的百姓們,從四麵八方,裡外三層堵住了他想去追安嵐的路。

李徽又氣又急,沒想到一時不妨,竟又被那小狐狸給耍了一道。所幸他身形頎長,稍踮起腳就能看見安嵐正歡快跑走的背影,她跑到確定他沒法追上來的距離,轉過身,隔著擠鬨不堪的人潮,用口型對他說:

“王爺,咱們就此彆過了。”

不知為何,他的心因這句告彆而陷進深淵,渾身的血液都凝在%e8%83%b8口,旁邊人潮好像全都淡去,隻剩她裙擺上的一抹耀眼的石榴紅,朝著未知的方向,漸行漸遠……

他想不起來這種感覺為何如此熟悉,好像在某個被重重鎖住的記憶裡,她也曾這麼決絕地離他而去。

上一次,她沒有和他告彆。

卻足夠令他痛不欲生。

安嵐腳步輕快,像歸入林野的雀鳥,喜悅地撲棱著翅膀,趕去尋找她的同類。

她刻意跑到人潮稀少的地方,然後收住步子,笑著轉身道:“快出來吧。”

旁邊的樹梢動了動,肖淮穿著赤褐色緊腰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