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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雖然這案子不再牽扯到天家,太子也沒有護短的意思,等我帶了那隨從回去審問好,這死罪是必定逃不了的。”

安嵐越聽便越是疑惑,她何時與那隨從有過什麼私仇,需要到下毒害她的地步。最詭異的是,太子為何要自曝其短,主動讓自己趟進這灘渾水裡。就算那隨從的口供說他針對的並不是三皇子,可所有人都看見李儋元差點吃下那顆毒鬆子,太子一向與他交惡,若是鬨到成帝那裡,想必太子也沒這麼好糊弄過去。

她還在驚疑不定之時,孟昭已經一拱拳道:“現在人證物證俱全,沈公子可以隨時離開,還有校舍裡的那群仕子們,也勞煩王爺和他們說一聲,牽連他們等了這麼久實在抱歉,馬上我會把守衛都撤走,他們隨時都可以離開。”

“不行。”安嵐突然抬眸喊道:“他們還不能走。”

她轉頭去看豫王,發現他的眼裡也有同樣情緒,於是走過去小聲問道:“王爺覺不覺得,太子這次突然跳出來,其實,是想要維護什麼人?”

豫王眼中閃過絲光亮,牽起唇角問:“你覺得,他想維護人的是誰?”

與此同時,關在校舍裡那群仕子正吵吵嚷嚷,連聲抱怨著:為何自己沒有犯事,卻要被當嫌犯一樣在這兒關著。

李儋元始終抱著手爐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卻未發一言,黑瞳偶爾轉向坐在不遠處的太子,他這時突然顯得老神在在,閒閒端著杯茶,讓身後的秦放給他捏肩捶背,顯得十分享受。

這時,豫王匆匆走進來道:“辛苦各位了,但這案子還未結,孟少卿說了,還得勞煩大家多待上一陣。”

太子坐直身體一挑眉道:“哦?我怎麼聽說這案子是結了!”

豫王微微一笑:“太子怎麼知道案子結了呢,莫非你親手辦過。”

他這句親手辦過可謂一語雙關,讓太子立即黑著臉閉了嘴,這時豫王又好似不經意道:“對了,方才的比試結果已經出來,不過我還是想三殿下解釋一下,為何其它人隻能用灰黑兩色,你卻懂得分辨顏料。”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現在提起這些有何意義,可李儋元收到豫王投來的目光,心裡便多了幾分了然,提高了聲音道:“因為我的硯台裡加了香料,我通過不同香味便能分辨出顏色。”

仕子們聽得恍然大悟,然後開始交頭接耳地討論,這樣到底算不算作弊,可唯有一個人,卻悄悄攥緊了袖口,瞬間變了臉色。

校舍背後的院子裡有口水井,因為偏僻平時少有下人過來打水。這時有個黑影偷偷摸摸地跑過來,正彎腰打水洗著自己的衣袖,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個聲音:“秦公子,我調的香料,可不是隨便能洗掉的。”

水桶”咚“的一聲砸到地上,水花全潑到那人的皂靴之上,秦放的身體晃了晃,然後握拳轉身,麵上也不知是愧疚還是決絕,可他依舊理好了衣衫,胳膊壓在%e8%83%b8下對安嵐行了一禮,苦笑著:“沈公子果然好伎倆。”

第45章 敗象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直到這一刻, 安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測是對的, 秦放明明是那樣的磊落君子,有滿腹才情, 也有仁善之心,連太子設下毒計去害李儋元,他都會冒險來給她提示。

這樣一個人,究竟有何理由要毒害自己?

秦放抬頭與她對望,眸間流轉得不知是悲憫亦或是哀慟, 突然,他飛快往前邁了幾步,嚇得安嵐本能地往後退,然後就看他伸手接住從柏樹上落下的一隻幼鳥,再係好衣擺站在廊椅上, 踮腳將它送回巢中。

當他做完這一切, 回頭撞見安嵐越發不解的眼神, 拍了拍手裡的乾草, 自嘲地笑了起來道:“大概,是因為嫉妒吧。”

他順勢就在廊椅上坐下,絲毫不介意被他踩過的地方臟汙了一身青衫,然後吐出口氣,繼續道:“嫉妒你什麼不需要做, 就能讓三皇子傾其所有去幫你, 我看的出, 他對你的所有關懷皆是出自真心, 根本不帶一絲利用與%e6%b7%ab.欲,所以你才能輕鬆地就獲得進國子監聽學的機會,甚至能成為豫王的助教,隨時被他教導。”他的%e8%83%b8口突然劇烈起伏,額上隱隱現出青筋,盯著她問:“可你又明不明白,我走到這一步,到底經曆了些什麼?”

安嵐仿佛知道,又仿佛並不全懂,隻是怔怔地搖頭,眼中不自覺帶了淚意,秦放往後一靠,平靜的語調漸轉悲愴:“我能和你們一起聽學的資格,備考的驛站,甚至連我這身體麵的衣服,全都靠我喪儘尊嚴,搖尾乞憐才能得到。而你,又有什麼資格,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對我說:喬木雖可托,你卻做不得絲蘿。如果有的選,我當然也想做端正筆直的良木,可我有機會嗎?誰給過我機會?”

安嵐聽得心痛難當,哽咽著分辨道:“不是的,我說那句話不過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過是因為提前預知了你弄臣的下場,想要提前點醒你嗎?可就像秦放所說,她從未真正懂得他的處境:一個無權無勢的貧寒農家子,哪怕有滿腹才學,有淩雲之誌,要有多艱難,才能不被這京城的富貴浮華所埋葬。

而她隻是用輕飄飄的一句提醒,戳中他最隱秘的傷口,哪怕是懷著善意,對他來說也隻剩傷害吧。

安嵐愧疚地低下頭,可仍是難以置信問道:“可你就因為這樣想要殺我嗎?”

秦放歪了歪嘴角,“我聽見你說要用藤黃草,便偷偷跟著那書童去雜物房,在路上想辦法用有毒的藤黃換了他拿的那些。其實我也不確定這個法子有沒有用,誰知你剛好就用沾了毒的手指去拿鬆子喂三殿下,我那時確實有些慌亂,幸好他最後並沒有吃下去。”

安嵐啞著嗓子問:“所以你明知道可能害到一個無辜的人,也沒有出來阻止?”

“我為什麼要阻止?”秦放那張溫潤的臉龐變得有些癲狂:“若是三殿下被毒害,你也脫不了乾係,到時候咱們一起落入大牢,一起跌進深淵,豈不是更有趣。”

安嵐握緊了拳,大步走到他麵前道:“如果我之前那句話冒犯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可秦公子,我從未因為你和太子的關係而看不起你。相反,我一直敬你是個君子,也十分仰慕你的才學。可今日之後,我便是真正看不起你,一個因嫉恨和抱怨蒙蔽了雙眼,視人命為草芥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去尊敬,也不會有任何同情。”

她說完便再不看他的表情,撇過頭大步往外走,院門外,孟昭和豫王還有三皇子都等在那裡,安嵐忍下方才的激蕩情緒,用平靜的語氣道:“他沒有狡辯,確實是他做的。他剛才趁亂藏起摻了藤黃草的顏料時,想必是在袖子上沾了一些,哪怕洗過,我親手調的香料,是不可能那麼快被清理乾淨的。”

孟昭麵露喜色,衝她抱了抱拳,立即帶著屬下衝進去拿人,李儋元一直盯著安嵐的表情,這時走過去柔聲問道:“抓到真凶,你好像並不太高興。”

安嵐抱著胳膊,抬眸想對他說些什麼,卻又瞥見站在旁邊的豫王,於是隻扯起唇角笑了笑,再看了眼正沉下的一輪落日道:“天色不早了,三殿下想必也很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似乎是怕他擔心,她又掛上個元氣滿滿的微笑道:“我沒事,真的。”然後衝兩人行了禮,便大步朝門外走去。

逐漸昏黃的暮色,將她的影子逐漸拉長,李儋元與李徽互看一眼,都十分默契地沒有開口,這時孟昭押著秦放走了過來,正想和兩人打聲招呼就回大理寺交差,旁邊卻突然衝出來一個黑影,朝秦放臉上狠狠打了一拳,又揪著他的領子咬牙道:“你是不是蠢!為什麼蠢到這個地步!”

孟昭看清那人的臉後便顯得有點尷尬,也不知該阻止還是該放任,可秦放卻仰起頭,任嘴角的血流下,依舊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態度道:“孟少卿,你不是要帶我回大理寺嗎?”

孟昭這才仿佛醒悟過來,對憤怒到手背都冒出青筋的太子道:“太子殿下,我們要將嫌犯帶回大理寺了,還請您行個方便。”

太子顫顫放下了手,等那人從他身邊走過,卻又不甘地轉頭問道:“孟大人,他會判什麼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孟昭想了想,回道:“意圖謀害皇子,當然是死罪。”

太子的腳下仿佛踉蹌了一下,啞著嗓子追問:“可有回轉餘地?”

孟昭瞥了眼身旁長身玉立的秦放,為難地歎了口氣道:“沒有,除非今上特赦,可是……”

可是三皇子好歹也曾是成帝最喜歡的兒子,事關他的安危,今上不判他個誅九族之罪已經算是仁慈了。

可太子仿佛想不到這層,隻是用帶了血絲的眼死死盯著秦放墨發青衫的背影,顫聲又問了句:“真的沒有彆的方法?”

孟昭不知該如何回答,可太子仿佛入了魔怔,不得到個結果,絕不願放他們離開,就在這時秦放突然轉身對太子深深一躬,朗聲道:“秦放承蒙太子錯愛,今日全是我一人之錯,獲什麼罪名也是咎由自取,還請太子殿下莫要執著,也莫要因我而為難這幾位大人。”

太子握緊了拳,終是咬著牙轉過身去,孟昭鬆了口氣,正準備押著秦放離開,又聽太子在後麵說了句:“他既已經認罪,便莫要再用什麼刑罰,就當賣孤王一個麵子。”

孟昭隻想快些送走這瘟神,連忙應承下來,然後才終於能順利將秦放押走。

一枚枯葉落在太子腳下,他彎腰將它撿起,又在掌心揉碎,然後轉頭狠狠瞪了李儋元一眼,才終於搖晃著步子離開。

始終站在旁邊看戲的兩人,這時也終於默契地往門外走,李徽瞥了眼李儋元的臉色,關切問道:“三殿下`身體可還吃得消,要不然我讓他們找輛轎子送你出去?”

李儋元搖頭,手放在唇邊輕咳了幾聲,道:“看來我這皇兄,對他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李徽淡淡一笑,突然道:“三殿下可記得當時棋局,我說黑子已經站了太久的勝勢,遲早會露出敗象。”

他轉頭往太子的背影一指,眉間染上絲傲色道:“這……便是敗象。”

第二日,一向囂張跋扈的太子,竟在成帝所在的乾元宮外跪了足足一日,懇求他赦免自己一位門客的死罪。成帝為此勃然大怒,這件事早有人稟報給他,他當然清楚太子與那秦放究竟是何關係。

宮殿外的玉階上,成帝氣得朝服都來不及換下,指著太的鼻子罵其任意妄為,差點害死自己的弟弟不說,還會連累整個李氏皇族都成為笑柄,說到激憤處恨不得朝這不肖子%e8%83%b8口揣上一腳。而太子隻是恭敬跪著,任由成帝責罵,但卻絲毫不願退讓,最後被徐皇後又哭又勸才沒讓他挨上一頓板子。

這場鬨劇之後,三皇子李儋元破天荒地回了躺皇宮,隻說是惦記著父皇的身體,生怕他會因太過惱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