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1 / 1)

然隻畫了一大半,但已經能看出眼前的茂樹渠波,栩栩如生全在他畫筆勾勒之下。可那偎在銀杏樹下的,卻明明是個女子的形態。

他饒有興致地一挑眉,見李儋元仍是%e8%83%b8有成竹地繼續畫,絲毫未受到身後嘈雜聲的影響,手指從宣紙上掠過,掃了眼正一瞬不瞬盯著李儋元畫筆遊走的安嵐。

她的神情緊張又困惑,貌似想發問又不能開口,急得不停咬唇,額上全是細汗。可自己明明在她身邊站著,竟連她一個餘光都分不到。豫王突然覺得一股沒趣,寬袖一揮,重又走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沉著臉端起杯茶來喝,才發現茶湯已經全涼透了,便重重將茶盞甩回桌上,驚得不遠處的白狐打了個哆嗦。

最後,當那隻嬌%e5%aa%9a地白狐已經不耐煩地繞著杏樹轉了圈,站在它對麵的那群仕子們,終於解開臉上的蒙布,陸續完成了畫作。

敢參與這種挑戰的仕子們,多少都有些自己的驕傲,雖然隻用灰黑兩色,畫得也是同一景物,可張張畫作均有不同神韻,淡逸有之、妙趣有之,還有得下筆剛勁爽利,一副小小的水墨圖,竟能透出萬千誌向。

豫王看得連聲稱讚,直到打開李儋元的那幅,仔細看了會兒,故意抬眸道:“三殿下這畫作論技藝是絕佳,可偏偏跑了題,這可讓本王十分為難啊。”

李儋元微微一笑,拿起麵前的茶喝了口道:“並未跑題,他們畫的是狐,而我畫的,卻是狐仙。”

眾人皆是一怔,這時才圍上再看那幅畫,隻見杏樹下的女子一身白衣,彎膝半靠在樹乾上,五官儘顯狐%e5%aa%9a之色,那微眯的雙眸,偏又透出仙風傲骨,仿佛厭倦了無趣的人世紅塵,隨時飛升回洞庭仙府。

有人回想起那白狐趴在樹下的神情姿態,竟覺得這一人一狐幾乎融為一體,頓時大感精妙,拊掌道:“三殿下畫狐,筆下卻不現狐,這狐隻在看畫人的心中,這才是畫藝的至高境界啊!”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讚歎聲,其餘應試的仕子看了幾眼,也都自感不如,明白爭勝負已經無望,隻得悻悻地退下,等待豫王宣布最後的結果。

所有人之中,唯有安嵐盯著那畫中女子,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那女子全身都隻用墨色勾出仙風,卻在眉下用赭紅和藤黃塗出妖%e5%aa%9a的花枝,其它人隻當是點睛之筆,隻有安嵐瞬間想起,十四歲那年,他曾在自己眉下畫出一朵如此這般的茶花。

她忍不住抬頭看向李儋元,卻發現他也正盯著她的方向,撞見大大的杏眸裡流露出的濃濃笑意,便確認她是懂了,這時才低頭,露出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他因作畫耗費了太多體力,這時也覺得有些累,臉色白得嚇人,安嵐連忙扶著他坐下,等待豫王宣布最終的結果。可所有人都覺得結果昭然若揭,太子卻高聲喊道:“明明說了畫狐,偏去畫什麼狐仙,皇叔,這樣難道不算偷機取巧,對其他比試者大大的不公平。”

豫王眉頭一皺,還未開口,太子又添了句:“皇叔可不能因為三弟是自己人就故意偏袒,該罰就罰,該賞就賞,這樣才能服眾啊。”

他擺出這副態度,許多方才還稱讚李儋元畫得精妙的仕子立即變了臉,也故作為難地議論:這麼做好像是不合規矩。李徽將幾幅畫作擺在麵前,似乎思索了會兒道:“太子說得也不無道理。可三殿下這畫作無論立意還是技藝都屬上乘,為師也覺得有些矛盾,不如這樣,還是由所有學子來投究竟哪幅畫更好,這樣的結果總能服眾了吧。”

聽見場上響起陣陣附和之聲,安嵐便長鬆了口氣,這麼做雖然會花費更多的時間,但是國子監學子大多數還是清高講理的,就算太子陣營那幾個刻意不投李儋元,他也還是有很大的勝算。

隻是她瞥了眼李儋元的臉色,似乎已經十分疲憊,豫王仿佛也發覺這一點,於是吩咐一名書童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去讓他們上些點心小食過來,也省的讓三殿下乾等。”

可那書童去廚房找了一圈,就找了盒鬆子過來,說今日未備下什麼點心,隻剩了些鬆子。安嵐見李儋元端著茶杯,便興致勃勃地剝開顆遞過去道:“先吃些解解饞。”

誰知李儋元臉往後一退,故意揶揄道:“我看是你比較饞。”

安嵐確實愛吃鬆子這類的小食,這時被他說得有些赧然,卻固執地往他麵前遞過去,道:“你先吃了我再吃。”

誰知李儋元左躲右避,硬是不願去接,安嵐突然覺得有趣,故意往他嘴邊塞,又打趣道:“乾嘛!你怕我下毒啊!”

李儋元眯起眼瞅著麵前那顆小小的鬆子,麵色漸轉恐懼,眼看安嵐越玩越開心,非塞給他吃不可,終於輕咳一聲,靠在她耳邊坦白:“我不吃這個。”

“為什麼?”安嵐驚得垂下手問道。

李儋元臉上出現短暫的赧意,然後把聲音放得更低,在她耳邊道:“我小時候吃鬆子被卡住過,噎了好久才咳出來,後來就再也不吃了。”

安嵐沒想到是這個理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這時她突然感覺到膝上毛茸茸的發癢,低頭一看嚇了一跳,那隻白狐不知何時晃到她旁邊,正用兩隻前爪扒著她的腿,目光晶亮地盯著她手裡的鬆子。

安嵐更覺得有趣,舉起鬆子晃了晃問道:“你要吃嗎?”

那白狐用行動取代了回答,奮起一躍便將那鬆子卷進了口裡,安嵐等著手指上的唾液,差點哭出聲,這樣她還怎麼吃啊,索性又剝了兩顆鬆子扔給白狐,憤憤道:“倒便宜了你這隻畜生。”

這時,不遠處傳來有人興奮呼喊的聲音:“結果出來了。”

她興奮地扶著桌子站起,正準備問一聲結果,突然聽見旁邊傳來動物的哀嚎聲,轉頭再看,那隻原本還活蹦亂跳的漂亮白狐已經抽搐地倒在地上,口中流出鮮血來……

第43章 審問

方才還慵懶嫵%e5%aa%9a的白狐,轉眼就變成一具僵硬的屍體, 從嘴中流出的鮮血打濕了頸下的整塊毛發, 就算是它是狐仙要渡劫飛升,這方式也著實太慘了點。

終於,那群興奮的學子們也發現了這隻狐狸的異狀, 圍過來發出陣陣喊聲, 安嵐在難以置信的震驚狀態中, 被人輕拉了下手指, 低下頭看見李儋元眼眸裡蓄滿寒冰, 沉著臉指了指擱在桌上的鬆子。

這時,豫王也分開人群走進來, 麵色凝重地看著地上的白狐, 又轉頭看向安嵐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嵐瞪著眼咽下後怕的情緒, 指著桌上的食盒顫聲道:“那鬆子, 鬆子裡有毒!”

於是, 在那個本該充滿詩情畫意的午後, 整間國子監如臨大敵:雖然隻毒死了隻狐狸,可那鬆子原本是該送進三皇子肚子裡的。

國子監祭酒領著一群下屬商議了半個時辰, 最後還叫來了大理寺的少卿孟昭親自來查。這位大理寺右少卿問清了案情, 大手一揮決定先把所有比試和圍觀的學子全留在下, 再單獨帶了那位去拿鬆子的書童和安嵐去問話。

那書童嚇得跪下高呼冤枉,用衣袖甩著鼻涕申辯道:“食盒是我在國子監後廚拿來的, 拎著就直接送到了三皇子這裡, 小的身家清白, 怎麼會想不開做出這種謀逆之事。”

國子監一種官員聽得心裡咯噔一聲,如果這書童沒說假話,那問題隻怕出在後廚,若是被混進什麼奸細,隻怕烏紗都難保啊。

孟昭孟少卿暫時不想追究後廚的事,隻是向那書童追問道:“你拿著食盒回來時,路上可以遇上什麼過人?”

“沒有……”書童認真想了想,然後上身全伏到地上痛哭道:“可真的不是我做的啊,大人一定要信我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安嵐因為得了三皇子一句:“不許為難她。”的囑托,這時安穩地坐在椅子上,托著腮想著:“凶手必定不會蠢到親自送上有毒的鬆子,所以這書童不可能是下毒之人。”再瞥向孟少卿,他明顯也清楚這點,可如果不是書童,他又沒在路上見過任何人,那嫌疑隻想是混進國子監後廚裡的人,大家都是朝中同儕,孟少卿想必正在思考該如何不得罪人地提出這件事。

就在這時,將鬆子拿去驗毒的仵作匆匆跑進來喊道:“大人,那食盒裡鬆子,鬆子裡麵是沒有毒的!”

這話一出,眾人皆驚,很快,那群國子監官員便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一名司業拍腿笑道道:“看來是那隻白狐亂吃了什麼彆的東西,無意中毒發而死。虛驚一場,虛驚一場啊。”

孟少卿神情卻絲毫沒鬆懈,而是那仵作上前繼續問道:“你可全部驗過,所有的鬆子都無毒嗎?”

那仵作連忙搖頭,明白剛才是自己失言,解釋道:“食盒裡的全都無毒,可屬下撿起掉在那白狐屍體旁的一顆,卻驗出有烏頭之毒,毒性甚烈,所以那白狐才會暴斃而亡。”

安嵐倏地抬頭,被黃梨木的桌角硌得手心發疼。那顆掉在地上的鬆子,是她剛剝開,還未來得及喂給白狐吃的。如果食盒裡的鬆子都是無毒的,那麼……

她還未想通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圈套,孟少卿已經撩袍站起,緩步走到她麵前,麵色陰沉地問道:“沈公子,你想要怎麼解釋?”

“你說她要毒害我?”

李儋元被請進了這間本就十分熱鬨的房裡,聽完孟昭的稟報,一把掀翻了手邊的茶盞,冷聲笑道:“無稽之談!”

孟昭的臉色變了變,隨後又恭敬道:“沈公子雖然是三殿下的表親,可這件案子所有證據都指向她一人,臣方才審問過在場的仕子,不止一人看見沈公子執意將那鬆子塞進殿下嘴裡,如果……”

“沒有什麼如果!”李儋元將桌案狠狠一拍,激得%e8%83%b8口嗡嗡發痛,逼出一連串咳嗽,安嵐急得想過去安撫他,卻被旁邊守著的官兵冷著臉一推,重又跌坐回椅子上。

李儋元一眼瞥見,%e8%83%b8口的焦躁更甚,扶著桌沿邊喘熄邊喊:“隻要我還在這兒,你們便休想動她!”

孟昭原本想著和事主交代一聲,就能把沈晉帶回大理寺詔獄拷問,可被三皇子這麼一鬨,既覺得為難,又被激起些怒意,努力壓著不渝勸道:“三殿下,這案子關乎到天家安危,臣可不敢敷衍結案,若是三殿下執意不放人,臣隻能稟告到聖上那裡,由他來定奪。”

安嵐一驚,若是真鬨到成帝那裡,她假扮沈晉的事便一定會被戳穿,到時必定會連累李儋元被成帝怪罪,於是她抬起下巴開口:“孟大人,沈某問心無愧,便不會怕受什麼審問,不如,讓我和三殿下說吧。”

孟昭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略微思忖了一會兒:這麼多人看著,諒他也不可能再玩什麼花樣。這三殿下態度如此強橫,倒不如讓他來試試。便衝看管安嵐的官兵揮手,示意放她過來。

安嵐理了理衣裾走到李儋元身邊,彎腰輕聲道:“三殿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