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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看,也不知道那隻黑炭似的鳥兒怎麼就如此招她喜愛,可小姑娘每日準時來報道,他乾脆也抱本書坐在旁邊陪著,再讓丫鬟多上些糖水糕點,哄得她眉開眼笑地與他攀談。

轉眼過了五日,眼看著那隻鸚鵡越發地神采奕奕,安嵐揉著發酸的肩滿足地坐在圈椅裡,隨手拿了塊棗泥糕塞進嘴裡,李儋元已經為了她特地把那隻鳥移到了外廳裡,旁邊還備了不少吃食,招呼之周到,令她覺得自己也沒白為這少年籌謀。

隨手掰了粒棗泥糕扔進鸚鵡嘴裡,立即收回一個**的%e5%aa%9a眼。安嵐捂著嘴笑起來,要不說日久生情呢,她對著這隻鳥足足五日,倒也生出幾分真感情來。早在她發現這隻鸚鵡的那日,就已經暗自下了決心,既然攔不住人送,她就得幫李儋元看好這隻鸚鵡,彆說傷了病了,連一根毛都不能讓它掉,隻要熬過了這幾日,到了臘月新年,宮裡事多,太子恐怕也顧不上這邊了。

這樣,她既不需要暴露自己,也能保證李儋元逃過此劫,無非是多費些心思而已,正當安嵐邊得意邊拿著塊帕子擦著手指上的糕屑,突然聽見那鸚鵡籠裡發出一聲慘叫,再抬頭時,那通體烏黑的寶貝鳥兒已經四爪朝天,歪頭倒在了水盒邊。

安嵐騰地站起,渾身驟而轉冷,下意識先看了眼旁邊的棗泥糕,可是不對啊,她也吃了同樣的棗泥糕,裡麵不可能有毒。再算一算時間,前世李儋元所說太子上門問罪的日子,剛好就在明日。她捏著僵硬的手指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叫住門口一個同樣被這場景嚇呆住的小廝道:“快去,把蔣公公找來。”

對著一隻蹊蹺慘死的鳥,蔣公公那張向來嘻嘻哈哈的臉上,也短暫地露出些深沉,然後他抬眸看了眼如臨大敵的安嵐,拎起鸚鵡脖子,歎息道:“可憐的鳥兒,隻怕是不適應這冷天兒,給凍死了,也罷也罷,快埋了算了,省的三殿下看了傷心。”

安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這廳裡日日燒著火龍,怎麼會偏偏今天凍死。可它的所有吃食我都讓他們檢查過,不可能出問題。這鸚鵡死的不簡單,可不能隨便埋了啊。”

蔣公公把鸚鵡的屍體托在手掌心,斜瞥了她眼,意味深長道:“該死的,遲早就要死。死了就要埋掉,小姑娘也彆傷心了,這就是它的命。”

然後他佝僂著腰身,卻腳步地往外走,冰涼的綢袖從安嵐的指尖滑走,令她終於領悟到一件事:原來無論她怎麼守著,這鳥是一定會死的。它在被送來時就喂了□□,遲早有天會發作,所以蔣公公才會說,這就是它的命。

可他又如何會知道,等待自己那位三殿下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

安嵐覺得臉頰被風拍得冰涼一片,她用袖子狠狠抹了下臉,咬著唇想:不行!這一世,她一定不會讓這樣的命運發生。光是病痛已經夠折磨了,她不能看著那個美玉般的少年被害成殘疾。她必須想到法子挽回!

就在她離開彆苑幾個時辰後,李儋元被伺候著坐在床沿,仰頭喝光藥湯,捂住唇猛咳了幾聲,才嘲諷似地笑了笑道:“真的死了?”

蔣公公點頭:“我私下驗過了,確實被提前喂了東西。”

“她哭了沒?”

蔣公公皺眉道:“好像是很傷心著急,但不像是為了那隻鳥。”

李儋元抱緊手爐打了個嗬欠道:“為了什麼也好,我也管不著了。還是早些睡吧……”他輕輕勾起唇角:“能多安睡一日總是好的。”

他這人向來懂得對自己好,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竟不是他以為會見到的那人。

穿著桃紅襖裙的小姑娘,高高舉起手裡的銀籠,滿臉的疲憊,雙眸卻盛滿亮光,手指著那隻撲騰亂跳的棕櫚鳳頭鸚鵡問:“怎麼樣,是不是和你那隻一模一樣。”

李儋元懷疑自己還沒轉醒,揉著額角問:“你怎麼找到的?”

安嵐得意地把籠子放下,用很為富不仁地口氣道:“隻要有錢,有什麼是找不到的。”

李儋元盯著小姑娘飛揚的眼角,忍不住想笑她,可到了嘴邊卻化成一陣咳嗽,咳著咳著,竟莫名覺得鼻酸。他偏過頭去,低聲道:“你這麼喜歡這隻鳥,就帶回家去養。送我家來乾嘛?”

安嵐眨了眨眼,連忙把那鳥籠子塞過去道:“我不需要它,你很需要它!”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它?”

安嵐被他驟然掃來的眼神激得一哆嗦,可依舊堅定地道:“你必須留著它,今天過後你就懂了。”

誰知李儋元卻像來了脾氣,直接拎著鳥籠子給扔出去,嚇得籠中鸚鵡撲棱著翅膀哇哇亂叫起來,安嵐連忙跑出去,小心捧起鳥籠,心頭一陣酸意地轉頭大聲道:“你知道我為了找這隻鳥,花了多少時間,多少錢嗎?你這人怎麼如此不懂得領情!”

李儋元冷笑道:“你倒是說說看,為了這麼一隻鳥,我要領你什麼情?”

安嵐被他激得不行,抱著鳥籠走進來,彎腰在他耳邊用哽咽的聲音道:“不管你信不信,太子馬上就會來了。若他發現那隻鳥死了,就會……就會打斷你一根手指!”

李儋元的身體顫了顫,然後用帕子捂住唇猛烈咳嗽幾聲,邊咳邊笑道:“果然……果然如此……”

他突然轉頭,聲音變柔問道:“所以,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安嵐憋了許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騰地站直道:“你不領情就罷了,我走了。”

李儋元撐著桌案抬頭,看見她邊往外走邊抹眼淚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日日在這間廳裡,認真守著那隻鳥的模樣。明明該笑她天真,可還是湧起感動,於是提高聲音道:“等等,你帶著這隻鳥離開,其餘的事不用管……不必為我擔心……謝謝你……”

這幾句越說越輕,直到最後一句已經輕的幾不可聞。安嵐卻是聽見了,她轉頭剛想質問:她辛苦找來的鸚鵡,可以救他的鸚鵡,為何一定要她帶走。兩人卻同時聽見門外傳來蔣公公尖銳的喊聲:“恭迎太子殿下!”

李儋元臉色一變,拉著已經呆住的安嵐給塞到門後的暖閣裡,再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包粉末給籠中的鸚鵡喂下去,隻是一瞬,那隻無辜的鳥兒就頭毛歪斜地倒了下去。

安嵐的身體緊貼著門板,抖得需要抓住身邊的花架才能站立住。薄薄的木板,擋不住太子興師問罪的咆哮聲,然後是什麼重重砸上骨肉的聲音,安嵐的指甲快因用力而折斷,臉上的淚擦了又乾,內心卻是荒蕪的絕望。

在這場既定的陰謀裡,李儋元根本沒有退路,他隻能陪著太子把戲演下去,一旦他露出想要自保的企圖,就必定會引起太子的猜忌。所以無論她做的再多,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可安嵐還是不懂,都是同袍兄弟,為何會惡毒至此。前世從沒人教過她這些,那些殘酷的,浸透人血的生存法則。

終於,當太子解了氣離開,安嵐連忙擦乾眼淚衝出去,一把扶起血已經濕透衣袖的少年。

李儋元彆扭地轉頭過去,似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狼狽,聽見耳邊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啞著聲皺眉道:“有什麼好哭的。”

安嵐根本止不住眼淚,抽泣著問:“他為何要這麼對你,你明明對他沒有威脅,隻是想在這裡好好活下去而已。”

李儋元疼得全身都是冷汗,這時卻輕輕扯起唇角道:“你不會懂的,隻是想要活著,有多麼不易。”

然後他掙紮著推開安嵐,用一隻手爬到椅上坐下,眉宇間染上抹傲色,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隻有活下去,才有機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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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融洽

眼看著除夕將至,家家戶戶忙著采買年貨、剪窗花、釀屠蘇酒,全是一派熱鬨景象。

而城郊那所神秘的皇家彆苑裡,至上而下,始終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飄在沸油上那層的浮沫,隨波逐流地忙碌,卻融不進眾生喜悅。

最叫苦不迭的是後廚。平時他們伺候的那位主子,從衣飾到出行到坐榻無不挑剔,唯獨對於吃這件事友善到令人感動。彆苑裡的廚師們都知道,送到三皇子房裡的菜,做出個差不離的精致模樣就夠了,味道方麵絕不會受到挑剔,除了蔣公公總在叮囑要用更溫補的食材,這後廚簡直是彆苑裡頂頂舒服的工作。

可突然之間,天空炸了個驚雷,府裡降下個小姑娘,成天指示他們做各種藥膳不說,再送過去的三餐,不是被說雞肉不夠嫩,就是蝦不夠鮮,還換著時辰讓做各種蜜餞糕點,被三皇子寵壞了的廚師們,各個都愁得頭發掉了一圈,眼下也多了烏青,每每送餐盒到那小姑娘手上,仿佛姨娘見了正妻,表麵上恭敬諂%e5%aa%9a問口味合不合,心裡卻早翻出八百遍白眼,念了九百次惡人退散的符咒。

而被詛咒的安嵐小姑娘本人,正翹著小腿,邊抱著一盅芙蓉燕窩吃得眉眼彎彎,邊指揮著兩個小廝把磨好的藥粉熬成藥膏。

“菟絲子不能放多了,要再加些丹皮止血才好……黃酒也要按我的方子來……”

李儋元斜靠在張貴妃榻上,這時把目光從書頁中抬起,看見小姑娘吃的嘴角濕濕,又熟練地把自家下人指示得滿頭大汗,忍不住有點好笑,扣上書頁道:“你這麼嚴格,不如自己去弄。”

安嵐放下燕窩盅,又拎起塊酸棗糕挑眉道:“當然要嚴格,藥的比例會影響效果,你要不信我,就彆讓我幫你治。”

李儋元摸摸鼻子,見她吃那塊糕也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探身問了句:“什麼味兒?”

安嵐吮了吮指尖道:“酸味唄,酸中帶甜,和昨日那如意卷差不多的味道,你記性好,自己想會兒就知道了。”

李儋元眯起眼,覺得這小姑娘在他這邊呆久了,倒是越來越囂張起來了,以往還知道恭恭敬敬地叫聲三殿下,讓她試味道也能說得聲色俱全,現在倒好,大剌剌把他的人指示地圍著她亂轉不說,回答自己也越發敷衍起來。

這可不行,這彆苑上下,隻能有他這一個祖宗。

正好那小廝磨好了藥膏,恭敬地走過來準備幫他傷指換藥,李儋元卻朝他揮手示意他放下,然後衝著安嵐道:“你不是說,你曾見人用這方子治好一位將軍,那你來替我上藥。”

安嵐正吃得心滿意足,屋裡的地龍又暖得像初春,令她舒服地想伸個懶腰。陡然收到李儋元的命令,怔怔地衝他眨眼,然後本能地搖了搖頭。

這方子她是真見過,就在那年勤王軍從蜀中殺回京城時。她雖然日日被豫王護在營賬裡,但那時一位將軍受了斷指之傷,隨軍有一位醫術極高的老者,可開的方子裡許多藥材難以分辨,軍營裡懂醫的人不太多,於是豫王想到了王妃恰巧通些藥理,於是把安嵐請了過來。最後,安嵐憑借嗅覺分辨每味藥材,替將軍熬好了那副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