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1 / 1)

他的酒量,就是“沒有量”。

有人摟著他要灌第三杯的時候被拽開,那杯酒就被奪走易手了。周遙一把摟過瞿嘉,說“哥們兒我敬你一杯”,順手,也順嘴,特彆自然地就把那一杯乾掉。

“真夠哥們兒,周遙你。”人民群眾火眼金睛沒那麼好糊弄,“周遙你又替他喝,你每次都這樣!”

“我不是為了夠哥們兒。”周遙端著杯子,戳著瞿嘉%e8%83%b8口,“就瞿嘉這種人,能讓我在他麵前發揮一次特長嗎?我壓他一次成嗎?!”

“你就逞牛/逼啊?”大夥起哄說。

“對啊,我就逞牛/逼呢。”周遙說。

於是一夥人交杯換盞,又喝成個忘乎所以不亦樂乎,現場歡樂而狼藉,又帶著揮之不儘的憂傷……瞿嘉幾次從後麵扽周遙衣服:好了麼,你差不多行了。

周遙回頭看瞿嘉一眼:沒事。

瞿嘉小聲說:“這不是水,你彆喝大了。”

周遙小聲說:“我不喝他們就灌你了。”

吃完飯把菜盤撤走,所有人戀戀不舍地都沒有走,就圍在桌旁聊天、憶舊、打牌、唱k 。這個飯館的大廳裡就有卡拉ok設備,牆上一角掛著一個電視屏幕,以很土氣的方式滿足食客們吃飽了想要嚎一嗓子的惡趣味。

瞿嘉摁住周遙的杯口,就拿過話筒起來唱歌了。

那晚,校園吉他男神很慷慨地獻嗓兒,唱了好幾首激昂磅礴的大歌,《大海》,《紅日》,《明天會更好》。很多人剛緩過來,又被瞿嘉生生地給唱哭了。

偶然有人起哄,說,跟夏藍再來一首合唱吧,畢業啦,分開啦。

夏藍坐在另一邊,手裡拿了話筒,看著瞿嘉。

瞿嘉回頭,瞟了一眼周遙。聽媳婦的,遙遙批準了他才能唱。

周遙又跟身旁的潘飛乾掉半杯,對瞿嘉點個頭,批準了,唱。

瞿嘉和夏藍座位相隔很遠,合唱都沒有站到一起,中間就隔著一道不可能邁過去的鴻溝。夏藍說,還唱那首男女聲對唱,《你是我%e8%83%b8口永遠的痛》。

你就是我%e8%83%b8口永遠的痛。

從此我的天空將永遠飄著那場北方的雪。

……

那晚,瞿嘉一直喝的是各種果味兒碳酸水。

倆人就在底下研究,怎樣能把碳酸水兌得最像啤酒。雪碧和芬達兌出來顏色不像,後來周遙從櫃台拿來一瓶酸棗汁,偷摸地勾兌假/酒:“一份□□冰紅茶,兩份雪碧,再來一瓶蓋的酸棗汁……嘖,行了,這個色兒像燕京,你就喝這個,就跟他們說這是啤酒。”

瞿嘉看著周遙,突然湊近,好像是要說悄悄話,更像要親臉,但就在周遙耳朵上輕吹了口氣,代替親%e5%90%bb了。

帶著碳酸水味道的口氣,就把周遙的耳朵吹紅了。

他倆結束考試之後,都沒有對題對答案。

全班同學大家都不對答案了,高考無論是死是活,就是這最後一樁斷頭買賣,他們總之已經回不去這一年緊張刺激、驚心動魄的歲月時光。再見吧教科書,再見吧考試卷子!

周遙就問過一句:“考好了?覺著還不錯麼?”

瞿嘉仍然那副淡淡表情:“還成吧。”

周遙也心思挺重的,話到嘴邊那口型,分明就想要追問更多細節,但忍住了沒問出口。不想拿這件事煩瞿嘉,到時看發榜和錄取就都清楚明了。

兩人內心都相當清楚,“高考結束”這一道死線意味著什麼。也許眼前突然就能豁然開朗,一馬平川,父母親人們都向他們張開臂膀,用熱情而寬容的擁抱在前方等待他們,家的方向為他倆燃起溫暖的黃色燈火……又或者,迎候他們的就是又一波更猛烈更凶殘的打擊,是忍耐之後終於爆發的疾風驟雨,驚濤駭浪。

他倆總之已經十八歲,高中畢業,他們成年了,必有一天需要選擇堅強,迎接暴風雨吧。

同學們不準他倆再沒完沒了地私聊了,抓他們過去一起打牌、劃拳。

周遙是從那時開始頭暈,真的有點兒高了。他心情特彆暢快,就喝多了,他喝酒也是“沒有量”。

“算不過來了,不玩兒不玩兒了麼……”數學太保周遙同學雙眼緋紅,劃拳要輸啊。

“十以內的幾個數,周遙你算不過來啊?”旁邊的人嘲笑。

“嗯……算不過來了。”周遙狠命搖一下頭,眨眨眼,眼帶一片濃豔的桃花,那樣子就特彆英俊。

“你彆玩兒了,我來。”瞿嘉擼開袖子,往桌邊一坐,“誰跟我來?!”

瞿嘉大爺劃拳是憑借如狼似虎的氣勢,至於最簡單的加減法算數,人一多他就暈,腦子還不如喝高了的周遙明白呢。

“錯錯,臭拳,你喊九出二啊?罰罰!”

“你又喊五,已經取消五,取消‘五保戶’!罰!”

“瞿嘉你手不準動的,出了就不準改拳的!手指頭彈吉他呢麼你還能拐彎的?罰罰罰!”

瞿嘉一頭磕在飯桌上,把臉埋起來,也笑。

周遙就一杯一杯地,微笑著喝酒:“沒事兒,我還有量,罰啊,我替你喝。”

瞿嘉從桌邊抬起頭,一把按住周遙的杯子:“你彆喝了。”

周遙看著他笑:“你負責劃拳,我負責喝酒。”

瞿嘉說:“喝多了。”

周遙搖搖頭,笑:“你,負責陪大家玩兒,我,負責陪你。”

周遙那慢悠悠笑著講話的腔調,脈脈含水的眼神,就意味著喝高了。直不楞登瞄著瞿嘉都不錯眼,不避諱旁邊還有好多人呢,笑得像個小傻子。

瞿嘉摟過周遙肩膀,周遙腦袋發沉,當時就往前一倒,靠在瞿嘉肩膀上安靜了不說話了。

原來周遙喝高了是這樣的。瞿嘉頭一回見這人喝醉,在畢業飯局的這個晚上。

周遙身體各部位感官喝得遲鈍了,表情依然是笑的,沒有撒酒瘋說胡話或者鑽桌子底。意識模糊時所表露出的情緒才最真實,他就握了瞿嘉的一隻手,依偎著不想動。

個子比瞿嘉還高呢,周遙需要撾成一棵歪脖樹才能靠住,這“大鳥依人”般的撒嬌姿態,就更有一番動人的味道。

“你們倆!”周圍同學都喊,“真他媽肉麻啊!”

“肉麻了怎麼著?”瞿嘉說。

“還來嗎,還玩兒嗎!”瞿嘉噴著勾兌飲料吼了一句。

“不怕輸。”

“酒不喝了。”

“再輸我就親他一口。”瞿嘉指著懷裡抱的周遙放出話來,誰怕誰呢。

周圍人撒瘋地起哄,大家其實都已經醉了,也就沒有什麼人去細細地想,去深究兩個男生動作神態的親密無間,酒桌上已呼之欲出的感情關係。在座的男生,隻有瞿嘉喝得最少了,在周遙舍身忘我地維護之下,就他沒醉。他完全清醒著,知道自己在乾什麼說什麼。

其他人都在現場直播撒酒瘋了。

“你輸了你親他,彆玩兒賴的。”瞿嘉指著跟他劃拳的任瓊,又指坐在後麵兩眼發直滿麵通紅的劉春雨。

啪啪啪幾個回合,任瓊真的輸了一把。這小子揉亂自己的頭發,轉過身就抱住劉春雨,在大春春那倒黴孩子還沒弄清狀況的一刻就對著嘴“啵”了一口。

然後瞿嘉也輸了。他又輸掉至少三把。

每輸一次他就偏過頭,捏著周遙的下巴,照著這張俊臉用力親上一口。

……

當晚散席回家,所有人依依不舍,相擁著道彆。

瞿嘉理所當然地扶著周遙出來,周遙是自行車都騎不動了,倆人就去坐公交車。

月明星稀,一陣清幽的晚風把沉%e5%90%9f聲送進車窗。公交車上乘客不多,每人平靜的臉上都隱隱含著歸家的期盼。每一次停靠,每一處車站,都通往許多人回家的路。瞿嘉在公交車上緊抱著周遙,舍不得撒開手,下一站就要到了,那時卻都無法確定,兩人能否牽著手走完這條回家的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們一路坐到周遙家附近了,瞿嘉把人扶下車,站在長街的街燈下,看著彼此在燈光下相合的影子。他自作主張,扛著周遙過了馬路,過到對麵的車站,坐了相反方向的下一趟,他們倆又坐回去了。

瞿嘉就是要把周遙帶回他住的地方,也就是老王家的那個小平房。

走在陰涼微濕的小胡同裡,周遙兩腳打晃靠在瞿嘉身上,就這樣拖拖拉拉地走。

周遙抬頭看他:“你家啊?”

“老王家。”瞿嘉小聲說,“你陪我一晚?”

周遙點頭,送給他一個信任的笑。你說去哪就去哪。我們一起就好,無所謂去誰的家。

那晚,瞿嘉把周遙丟在老王家那小平房的床上。他給周遙脫了大短褲,夏天的衣服最好脫,沒有一層又一層牛仔褲毛褲秋褲之類囉裡八嗦的累贅。周遙被他輕而易舉就剝了那層外殼,露出裡麵鮮潤、透亮、誘人的瓤子。

周遙在他麵前原本就是這樣毫無保留的,清清白白的,從來都是。

他就把他欠周遙的那次以三換六的債務,連本帶利都還給對方了。周遙在酒醉的昏睡中微微顫唞,眼神溼潤,偶爾太舒服了就哼哼起來。

可能知道瞿嘉在乾什麼,也可能太迷糊了一直以為是在做夢,支持不住了就哼著求饒……

瞿嘉到很晚了還沒忘打一通電話,給俞老師留一條短訊:【遙遙畢業飯局喝多了,在我這裡睡一晚,明天就回,我陪著他您放心吧。】

俞靜之迅速就回複了:【你照顧他,我們放心。】

俞老師就很懂講話的藝術,說“我們放心”,瞿嘉敢不好好照顧周遙嗎。

第二天周遙睡到日上三竿,差點兒都誤了學校正式的畢業典禮。

他醒來時,就是光著趴在床上昏睡的德性,身上裹著一條毛巾被。毛巾被是誰的、床是誰家的、房子又是誰的,都不認識。

周遙一抬頭,瞟到背對他站在廚房裡做早飯的瞿嘉。

這個人是誰他認識。這就足夠了。

周遙伸手就先摸後門兒,心虛耳熱,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被壞嘉嘉給po處了。

t恤衫晾在門口的晾衣繩上,瞿嘉都幫他洗了。周遙穿上一條內褲爬起來,從後麵抱住,用頭發蹭瞿嘉脖子。

“早上吃炒飯,成嗎?”瞿嘉扭過頭問周遙。

“不用做那麼麻煩的,我就隨便吃。”周遙親瞿嘉的耳朵。

“不麻煩。”瞿嘉說。“還有香腸煎蛋,你要幾根腸?幾個蛋?”

“嗯……”周遙就像沒睡醒的樣子,或者就不願意睡醒,哼哼著,“都要,要大補,我香腸疼,我的蛋也疼。”

瞿嘉輕聲一笑。

“昨晚上誰偷吃我的唧唧來著?!”周遙凶凶地質問,分明就是小情侶間的調/情。

嗬,瞿嘉扭過頭:“你說呢?”

“喝高了我都不記得了。”周遙皺了眉頭怒問,“誰把我的蛋給煮熟了?都給我煮破皮兒了!”

“你說呢?”瞿嘉再次反問,“你讓多少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