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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遙就笑了,笑得很有信心,眼底清澈,深潭裡自帶光芒。

你歌詞裡唱我是你的陽光,那我就願意做你的陽光。

這麼多年的壓歲錢,周遙不抽煙不賭/球沒有不良嗜好,很容易就攢了一大筆,都花不完。此外還有學校各項競賽以及足球隊曾經獲得的獎金,以及家裡親戚送他的花樣兒百出的東西,衣服,高級球鞋,電子產品,車模……這些東西一樣一樣的都能換成錢。

周遙突然之間就覺著不再需要這些身外之物,這些以後都能再掙回來,完全就不重要,有一個人是最重要的。

“嘉嘉,我就是想讓你這半年,一年,能生活輕鬆一些,彆太累彆太辛苦了,成嗎?”周遙說。

我懂你為什麼這樣辛苦,所以也不翻舊賬你跟我吵架冷戰的蠢事。這些錢你可以拿去交店鋪房租水電,給家裡買菜買日用品,買蜂窩煤、冬儲菜和煤氣罐;甚至,乾脆給你們店裡雇個小工替你,你不用親自乾活兒了以後就指揮彆人乾!

我想讓你有時間睡覺,有時間複習功課準備考試。

嘉嘉,就撐這半年,我們一起撐過去,半年一晃就過去了,沒有那麼難。前進吧,路的儘頭就是我,我在向你招手。

“周遙我知道用功,我會好好考試。”瞿嘉很艱難地說,“我答應的我一定做到,我不用你的錢。”

“你爸的錢你都要了!”周遙說,“陳明劍給你的存折你當初都留了,我給你的為什麼不能要?……我跟你的關係還不如你和你爸嗎?”

你還能說出彆的理由嗎,瞿嘉。

“我的就是你的,將來也都在一起。”周遙一聳肩,“為什麼不能要?”

瞿嘉說不出理由,因為他心裡也確實這樣想的,他的一切也都是周遙的啊。隻不過他這兩年落魄,在人生轉彎的激流中掙紮得比較艱難。

“存折有密碼,隻有咱倆知道,彆人猜不出來。”周遙笑出兩分詭秘和得意,對自己的聰明智商那是相當自信,對著瞿嘉的耳朵說,“就是咱倆紀念日,兩年前除夕的東單地鐵站,你存的票根上的號碼,記得住吧?”

瞿嘉書桌最下層抽屜的鐵盒子裡,保留了那張票根。

“你把那些零七八碎的玩意兒都留著,存在抽屜裡都不扔,可你差點兒就把我扔了。”周遙說。

舍得我嗎?你真傻啊。

瞿嘉就緩緩地伸開腿,換個姿勢,爬到周遙身前,臉埋進周遙肩窩裡,抱住他心愛的男孩兒。

兩人以慢鏡頭的姿勢讓床邊地下的影子合二為一,在午後金色的年華裡那兩片影子貼合著,環抱住了,就像兩棵樹生長在一起,在風雨中纏繞,讓彼此都更加強壯和無畏。

瞿嘉的後背微微起伏,把周遙抱得緊緊的,想把這個人揉碎了填進%e8%83%b8口。他親周遙的臉,%e5%90%bb他的陽光。

……

瞿嘉就把周遙給他的這張小紅存折,精心收藏在他的紀念物鐵盒子裡,藏著,誰也不告訴。

原先保留的那張票根他也仔細又看過一遍,密碼再確認一遍。越是記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總能比數學公式記得更熟。

也沒必要告訴他媽媽了,反正不準備真的用這個錢。等高考完後,連同彆的他想送給遙遙的東西,一並再還回去。

第92章 暗湧。

開學之後那兩個月, 瞿嘉每周六周日都去美術館附近的小學校, 把周遙替他報名的補習班完成了。

準時準點, 風雨無阻,無論校內校外, 瞿嘉沒再曠課。他也知道輕重緩急,很努力地在補那些落下的功課。關鍵時刻在周遙的眼皮底下,耳提麵命還時刻監督, 老實成一隻家養的貓了。

周遙養的貓。

錢都收了, 存折都收下了, 還就是周遙“養”的。以前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這樣,他現在就攥著遙遙的全部家財私產, 周遙就把私房錢毫無保留地存在他名下,一筆寶貴的壓歲錢啊獎金啊,都放在他手裡了。

這讓瞿嘉頭一回生出一種被包養的感覺,誰是誰的老板娘來著?家庭地位都要顛覆了。

每周日的中午, 是他們倆, 以及兩個家庭,都心照不宣的見麵約會日。至少他倆人的英明神武無所不知的老媽肯定暗地裡特彆清楚,但都沒有橫加阻攔,如今唯願孩子們心情好, 在進步,想見麵就見吧。

所謂約會,就是瞿嘉從補習班出來, 周遙在校門口等他,倆人遠遠看到對方就笑一下,是最知心達意地那種笑容。

走到一起時他們會碰一碰手背,然後去煎餅車那裡買兩個大煎餅,或者在飯館吃兩碗麵,並肩走在人行道上,聊這兩天的功課。

滿腦子都忒麼塞的是二次函數、立體幾何、數列、三角、集合、不等式。

各種知識點的全麵總結,九大模塊,考點綜合……

瞿嘉覺著自己十八年來都沒這麼聰明過,沒這麼認真念過數學課本,知識和內涵在膨脹。

前一天晚上去大澡堂洗澡,洗頭,瞿嘉揉著洗發水,撫摸自己腦袋,好像哪和哪都摸得凸出來一塊。左邊太陽%e7%a9%b4頂出來的是x軸,右邊頂出來個棱錐體,腦子裡都塞滿了,實在盛不下了,知識點快要溢出來了。頭頂生長的不是頭發,分明就是一叢圓錐曲線。眼前跳來跳去的金星最後跳躍著排列成一個矩陣。走路都走不成一條直線,走在人行道上就自覺地遛成一道拋物線。

瞿嘉一路投訴抱怨自己的心情感悟,周遙就一路吃著煎餅狂笑,不停地摸瞿嘉的頭,找找函數軸和圓錐曲線都在哪裡。

印象裡的那段日子,就飛似的從眼前掠過,班級裡同學們都在埋頭拚命。每個星期從周一到周日,過得一陣風似的。校園綠化帶之間成片盛開的春花,好像開過沒幾天就謝掉了,開過一茬又一茬,換過許多顏色,都沒有時間去欣賞。

高三衝刺的節奏,快得讓人沒時間再胡思亂想再多愁善感,或者在感情生活裡再尋釁滋事自找彆扭。因此,周遙和他的瞿嘉同學之間關係,空前的親密友好,不吵架也不瞎鬨,戀愛也談成架空的柏拉圖模式,取消脖子以下的親密接觸,自覺抵製非必要的xing生活,見麵就聊數學和英語,語文和曆史,就是向著共同目標奮鬥的一對好基友。

“五芳”小吃店在頭兩年起步的時候很忙,就特彆累,但生意也是越來越好的。東西做得地道,用心做了,老街坊們都是識貨的。

在這樣變動和發展的年代,各種新潮事物和時髦的洋口味就像潮水一般湧進來,凶殘地擠占市場和消費者的心,優勝劣汰就是大勢所趨。越是這樣,在夾縫裡求生存的這一段老城風情,這碗家鄉味道,就愈發顯得難能可貴了,讓許多人懷有執念。

“豬頭肉燒餅還有嗎?有就給來六個。”窗口外麵那位光頭且臉橫的大叔,每天都來,也操著胡同口音,一看就都是附近居民。

“沒了。”瞿連娣低頭用圍裙擦手,再轉身端大盤子,拿塑料袋,“剛剛都賣完了。”

“這就都賣完啦?!”大叔不甘心地把眼珠子往裡瞟,“豬頭肉沒了,燒餅也沒了?”

“好吃唄,都搶唄。”瞿連娣一喘氣,“下回您早點兒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說你,你就不能多做點兒啊?”大叔說。

“我這哪忙得過來?”瞿連娣一攤手,“您自己看,今天店裡人不夠,我真忙不過來了!”

“愛買你的還這麼多話……就不能多雇幾人兒?就不能多做點兒嗎?……”光頭大叔嘟嘟囔囔地轉身走了,還沒吃夠,沒買儘興,明兒還得來呢。

這都是“五芳”的回頭客,客流源源不斷,小店芳名遠揚。

北京電視台記者那時專門到店裡采訪過她們幾位“姑奶奶”。有個生活欄目為此做了一期節目,專門講述“五位中年下崗女工不畏生活艱辛依靠自己雙手努力奮鬥經營小店養家致富”的勵誌故事。

正值時代形勢的契機,正麵宣傳的需要,就把她們樹立成一群正能量的人物典型了。背景音樂再配上劉歡的一曲《從頭再來》,心若在夢就在,再苦再難也要堅強,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節目播出的時候反響不錯呢,確實讓人感慨萬分熱血沸騰得,不給國家造負擔,又不為社會添麻煩,也不給改革拖後腿,苦水全部自己咽下,把餘光餘熱留給人間,當真堪稱一群時代標兵和金字塔底端勞苦大眾的楷模啊。

以至於王貴生跟瞿連娣說,再往後,等老子那個綠化公司實現資金回流,正兒八經投入賺錢的模式,有資本有底氣了,咱們乾脆就開一家正經的店,你自己的店,甭要那些目光短淺乾活兒不利索還拖你後腿的人,多雇幾個年輕能乾的廚子。

“老子呢就還是店主的家屬,你就自己當老板兼老板娘!”王貴生叉著腰在店內一揮手,探討他替瞿連娣規劃出的十年大計,“現在乾什麼都流行股份製,將來我也給你這個店裡入個股,投點兒錢,你就負責連本帶利地都給我賺回來。”

店名叫什麼?

老王說,我看“瞿嫂門釘肉餅”或者“瞿嫂豬頭肉燒餅”就很好,這兩個品牌二選一!俗,俗不可耐,俗出一股香噴噴的豬肉芝麻大燒餅味道。

白天賣一賣豬頭肉燒餅和門釘肉餅。

夏天晚上經營烤肉串和麻辣燙。

冬天呢?冬天就上大銅火鍋,白水滾沸的羊蠍子鍋或者豬肉白菜粉絲鍋,這一口兒多勾人啊,大夥都愛吃啊。

瞿連娣那時聽了,也笑,點點頭。還成,滿意,有戲呢。老王同誌很有經營頭腦,規劃得都不錯,就再艱苦奮鬥打拚兩年吧,全家人一起努力。

隻是,瞿嘉實在沒有時間再去店裡幫廚,瞿連娣的活兒就做得多了,要付出以前雙倍的勞動力。

做小生意的就是這麼艱辛,有個頭痛腦熱都不敢歇著,就是強撐,拚命也要熬過這半年。對於處在那樣境遇裡的、經曆過失業挫折的一群中年人,從爛泥潭裡剛剛爬出來得以喘熄,卻還掛在懸崖峭壁的邊緣,內心充滿了不安定的因素。她們往頭頂上方看去,雲端的階層永遠是遙不可及;然而低頭往下一看,大泥潭裡還深陷掙紮著很多人呢。

每個家庭皆是上有老下有小,肩上背負的就是對後半生的焦慮和迷茫,以及隨時有可能再次失去收入的壓力。這個月交過店鋪的房租水電,還不知下個月能不能湊得齊,兒子馬上就要考上大學了又怕學費生活費無從著落讓孩子受委屈……這樣的精神焦灼,沒有經曆過失業壓力的雲端階層是無從想象的。

那時是夏藍的媽媽張蕙藍先病倒了。

辛苦掙回的錢被家裡的死狗男人賭麻將輸掉了一筆,兩口子因此大打一架,拖幾年沒有離婚全是為孩子著想,全是為高考。就待高考結束,機床廠這一代的老人兒,一定會直奔民政局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