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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口的麼?

互相都好像一腳狠狠地踢到一塊鐵板上了, 都疼著了。有些事情塞在周遙心裡,有一堵牆就橫在兩人麵前,已是撒潑打滾裝傻賣萌都無法再掩蓋的矛盾。他是真的傷著了。

晚上坐在書桌前, 瞿嘉給他疊的那隻紙鶴還在的,就一直安安靜靜降落在台燈燈座上,沒有飛走。

“嘉嘉牌”紙鶴就是他桌上的大明星,獨享那個燈座位置, 沐浴著暖黃色的舞台燈光。至於其它東西, 桌載音響,幾樣電子擺件,變形金剛模型,一大摞cd盤, 還有亂七八糟的學習用具,全部堆在一起,填滿書桌上其它不重要的位置。

……

晚飯吃得都少了, 完全就沒胃口。

牛胃的食量都變成貓胃了,每天扒拉著米飯粒吃一碗貓食,悶悶不樂得。

俞靜之一開始懷疑自己做飯手藝又出問題了,做得不好吃嗎?嚴格依照菜譜做的啊,我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女強人,我認真學習,我克服心理障礙,我還勇於實踐突破了自我,放調料都是用量杯量勺量出來的呢。

過兩天也就看出來了,倆男孩兒肯定是吵架了。

“遙遙,早飯。”清晨,俞靜之往洗手間門口瞟了一眼,“今天給你做的卷餅啊。”

周遙飛快地洗臉,洗臉和刷牙同時進行,稀裡嘩啦吐掉一堆泡沫,吐得哪哪都是。梳子蘸著水隨便梳了梳頭,洗剪吹造型也不要了——就不給小薑看!

平時在班裡時常混的,一起打球的,也就剩下薑戎潘飛那幾位熟人,來來去去都膩歪了,發型弄那麼帥有什麼用?

“卷餅,卷各種菜吃,抹甜麵醬。”俞靜之用眼神示意,“你不是說過最愛吃麼。”

他媽媽真是用心了,早飯都能擺出五六個盤子。

“我烙得餅,還成麼?”俞靜之自己不吃,專門就坐在桌子對麵端詳周遙吃,“雖然肯定不如飯館裡做得好。”

‘還成吧。“周遙嚼著,實話實話,”不過,確實不如飯館裡做得好。”

“我說不好是謙虛,你說就是挑剔。”俞靜之仍穿著圍裙,為兒子這形象犧牲也太大了。從年輕到老就沒怎麼穿過圍裙,當初下嫁老周同誌,當著公婆的麵兒她都不做飯的。

“我誠實麼,媽。”周遙小聲說,“沒我瞿阿姨烙的荷葉餅好吃。她烙得就特彆薄,軟,香。”

“你媽烙得這個,厚,硬,不香,是嗎?”俞靜之哼了一句。

“對啊。”周遙點點頭,耷拉著眼皮像念經一樣就說出來了,“媽,您就不是乾這個的,您一進到廚房,整個兒人都不對了。您的手,就不是為了在廚房裡做飯炒菜烙餅生出來了。您一雙手,是彈鋼琴做音樂的手,是拿鋼筆寫論文的手。瞿阿姨才是烙餅的手,下廚的手,她就擅長做飯,您背一百本菜譜也比不了人家變著一百種花樣,就隨便做出來的!”

“……”

“這話誰跟你說的?”俞靜之可能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臉色一沉,“瞿嘉媽媽說的,還是,瞿嘉對你這樣說過?”

“誰說的有區彆麼……”周遙隻吃了一個卷餅,吃不下了,拎了書包拿起外套就走。

“瞿嘉不願意來學院上課了吧?”俞靜之察覺事態嚴重,是真的掛心了,“他以後都不學聲樂課了?”

“他以後都不理我了。”

周遙輕聲丟下這句話,丟給他媽媽一個瘋狂飛奔出樓道的背影。

不想再說了,心裡難受。

我的手也不是烙餅的手,不是彈吉他的手,不是推泔水車的手。

顯然,也不是拿鐵鉤子鉤蜂窩煤的手,不是扛煤氣罐的手。

不是為你刷碗洗菜的手,不是給你端洗腳水的手。所以我就被出局了。

我也用心了,我努力了,我也儘全力去爭取了。我儘量讓自己顯得更成熟,更體貼,又善解人意又能不添麻煩,以前沒經驗不懂事我現在學會了做很多事。我為這個人做了這麼多,還是不行我不夠格。甚至都不能責怪瞿嘉,兩個人就沒有越捏越緊,而是好像越漂越遠……

瞿嘉在學校就是刻意疏遠他了,幾乎就不跟他講話。

下課,樓道裡;體育課,還有課間操,操場上和往來之間的路上;上學,放學,校門口,胡同口……那個叫瞿嘉的大混蛋,好像隨時隨地就要從他的生活裡漂走了。

薑戎那小子倒是整天跟他黏成雙棒,借同班之便利,食堂打飯、課間操、上廁所、上下學都是一路。

“周遙,你走嗎?”小薑也收拾好書包,走路總是顛顛兒的,好像就特意等他,“回家吧?”

“你先走。”周遙把書包挎在右肩上,雙手插/進褲兜,慢慢地轉身,他走路步態都變深沉了。

十八歲也快要活成二十八的滋味,恍惚之間就品嘗到失戀的味道?儘管他絕不承認自己失戀了。瞿嘉隻是讓他“滾蛋”幾天,滾開一陣子。兩人都堅決不願說出更加傷感情的話。

周遙不想回家,就去網吧上網,跟小薑結伴一起去,倆人瘋狂地打遊戲發泄。

周圍坐得基本都是男生,十個有八個都在打遊戲。薑戎那陣子似乎也情緒不高無聊透頂,特彆迷戀打《仙劍一》的windows版,零花錢全都扔給網吧了。網吧裡狂熱的一代網民都是學生,越是臨近期末考試,越是瘋狂尋找解壓的方式。

周遙悄悄關掉遊戲界麵,開始胡亂搜索一些關鍵詞,忍不住就搜那些衣著暴露、外型性/感陽剛的男人照片,還有某些帶有禁忌色彩的網站,男性論壇,那些描述隱晦的帖子。

以前他和瞿嘉也來上網,湊在一起悄悄研究“咱們男人”的生理構造,研究床上那點兒羞羞的事,然後就互相在對方身上愉快地實踐。

但是嘉嘉不在身邊了。

看著網頁裡那些不穿衣服的猛男,無論黃皮膚的白皮膚的,總能毫不費力地把那顆頭腦補成瞿嘉的臉,但身體不是瞿嘉的身體了。身材不對,氣質不對,哪哪兒的構造就都不對了。

無論“三棱柱”還是“六棱柱”那些地方的走向肯定也不對,很彆扭,很醜陋,遠不如他認識的那個人長得好看……他就覺著喉嚨不太舒服,更加難受,看那些東西就是飲鴆止渴,乾脆叉掉不看了。

小薑同學戴著耳機,目不轉睛盯準屏幕,手指靈活操作鍵盤,放大招刷怪的時候兩條腿都跟著扭來扭去地使勁,打遊戲打得心無旁騖,好像就沒注意過周遙在乾什麼。

小薑那時也沒有湊過來看,周遙究竟上的什麼網站啊?

……

期末考試周,每天放學還能堅持在操場上打球的,要麼是完全不操心成績,要麼就是考試考幾分都無所謂的。

周遙潘飛他們這撥人,從校隊光榮地正式地退役了。高三年級,很多家長都不允許孩子再踢足球,特怕受傷骨折,他們幾人就偶爾打籃球和排球。

周遙在外線投籃,砸在籃板上,彈開了。

周遙再投,直接歪遠了去了,三不沾。

周遙帶球內切上籃,生生地撞在潘飛身上,球和人一起飛出去差點兒一頭撞上籃球架子,很險的。“靠……”他低頭罵了自己一句,抹一把臉,“真臭。”

“怎麼了你……”潘飛摟著他捏了捏,都看出他不對勁了。

“瞿嘉!”潘飛突然對操場外麵經過的人大吼一句,“你過來打球?”

瞿嘉拎了書包經過,一搖頭,就沒打算過來。

“躲什麼啊?”潘飛一手抓著籃球就很想砸過去,“你是躲我呢啊?!”

躲你什麼玩意兒,你以為你是哪一號,瞿嘉都沒搭理,走路還是那一股子誰都不吝的派頭,徑直就過去了。

周遙用餘光瞟了一眼,扭開頭不說話,在外人麵前就一如既往,不願讓任何人察覺他有一絲難受情緒,不願暴露性情裡任何“不陽光”的陰暗麵。

“這人怎麼回事?”潘飛轉過頭問周遙。

“店裡忙吧。”周遙說。

“店裡忙,丫還有功夫泡妞?”潘飛罵了一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泡妞了麼?”周遙咬著下唇,憋著氣。沒有,沒有,沒有。

跟夏藍嗎?沒有的事,瞿嘉就不會。

他二大爺的,我們兩個還沒有正式分手呢。我對你那麼好的,你不會。

潘飛往兩邊瞅了瞅,可能也實在憋不住惱火,猛地勒住周遙脖子,拖到籃球場邊上沒人的地方,掐住了質問:“周遙你就跟我說實話吧,你小子最近,你找瀟瀟有點兒太勤了吧?你要乾什麼啊,眼裡沒我了?

“還有瞿嘉,就你們倆,和瀟瀟上課下課都湊一起,中午吃飯也紮堆,有話聊不完啊,是不是啊?有沒有這事?

“周遙你要是對黃瀟瀟有想法有意思,你老實交代吧,我保證不弄死你和瞿嘉……”

周遙猛地掙脫開潘飛,簡直哭笑不得,當時很想把潘飛這廝的腦袋掰下來,一個弧線投籃,塞到籃筐裡去。

周遙喘熄著,距離很近地看著對方:“我對你才有想法,成嗎,飛哥?”

潘飛立刻鬆開他:“哎呦你可彆嚇死我。”

周遙有點兒賭氣:“真的,我一直對你有意思,你看不出來麼?”

“……”

“你快去找瀟瀟去吧,去去去!”潘飛擼掉自己一身雞皮疙瘩,真膈應。

過了一會兒,潘飛又轉回來,尋思著小聲問,“哎你是不是覺著,我身材特好,我特帥?我都能吸引男生了。”

周遙伸手一捏潘飛的下巴,笑出聲:“飛哥你健壯如牛,你要哪有哪,你可帥了。”

勒著抱著又捏了幾下,互相打量對方身材,終於都受不了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趕緊推開了,去去去,滾滾滾!

周遙自己都受不了。沒到冷戰的這一步,永遠都感受不到,他的耳垂,他的手心,他的%e8%83%b8口,這些地方原來是認人的。

呼吸噴到他耳朵上,手抓住他的手,%e8%83%b8膛不小心撞到他,他受不了,因為眼前這個健壯如牛的男生就不是瞿嘉。這就類似生理上的排異反應,多蹭兩下他汗毛都豎起來了。

周遙那天也想起來問他哥們兒,悄悄的:“你是不是喜歡我那雙喬丹氣墊新款?大陸沒有賣那個款式,你想要麼?”

這些趕時髦的年輕學生,互相交流從香港美國那邊躉來的名牌衣服鞋手表首飾,在帝都也形成一個圈子了,還有人高價倒賣二手貨呢。

“我還有一雙差不多樣式的,全新今春新款,飛哥你要不要?

“彆臭美了我不是要白送給你。按官方原價賣給你,我不像那些人似的高價賣,我不抬價。”周遙說。

“周遙你最近是缺錢了吧?”潘飛挺關心地問了,“你那些高級鞋和動漫模型,你就都要賣了?”

“還成吧。”周遙就一笑,“賣了,不想留著。”

“你舍得啊?”潘飛問。

“有什麼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