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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心想。

周遙反正不差錢,裝了一車原材料,瘋狂而無目的性的采購。

“你真做啊?”瞿嘉瞅著這一車。

“替我買的?你等著我做呢吧?”瞿嘉又說。

“老子先練練手,不成就你兜著。”周遙一樂。

他們逛完蔬菜水果,到熟食櫃台,然後是各種半成品還有炸好的魚。周遙還要去看海鮮水箱,被瞿嘉揪回來了。行了你,你先拿半成品練練手成麼?海鮮都那麼貴的!

周遙認真地彎腰往半成品櫃台裡看,一盒一盒地尋麼:“我記著你上次吃帶魚吃得多,我做紅燒帶魚?……還是平魚?……帶魚吧,肉厚沒刺。”

“嗯。”瞿嘉說,“做什麼吃什麼。”

瞿嘉下意識就撫摸周遙的後背,摸到褲腰皮帶因為彎腰而下墜、從恤衫底下露出的一大塊皮膚,就是摸習慣了,摸了一會兒才發覺這是外麵公共場合啊。

周遙小賤樣兒的,最近對他特彆體貼。一番心意,他都明白。

他也隻是煩躁時不愛表達,話都是反著說。

是他自己扛不住事,家裡一有個風吹草動心態就崩了,就自找彆扭,比周遙差遠了。

站在炸魚櫃台,瞿嘉可能是眼睛細長,眼角掃射範圍就比較大,順著光一瞟。

隨即,他又瞟了一眼。

不遠處的海鮮生鮮櫃台,兩個同樣瘦瘦高高、身材不錯的男人,也推了一輛購物車,右手同時握住購物車的車把子。車裡也是五花八門真沒少買,夠倆男的吃一星期。

瞿嘉眼神定住,微微發愣,不敢使勁盯著,忍不住又悄悄地看。

那是兩位熟人。

黃老師彎腰看魚,不停地問你愛吃哪個,我晚上做哪個?

臧老師說,你做哪個就吃哪個唄,老子在你桌上挑過食嗎?

黃老師左選右選還沒完沒了,哪個都想買了做,哪條魚比較起來都渾身各有優缺點,買條魚恨不得套用好幾條定理公式先做個論證求解再宰殺下鍋。

臧老師就煩了,一拍對方後腰,買買買你給我趕緊的,回家回家了!

黃老師說你不就等著吃麼,買菜這事歸我管你給我靠邊兒站。

瞿嘉輕敲周遙的後背,特意側過身擋住視線,用口型和眼神道:彆回頭,咱倆後麵,海鮮櫃台,老師。

周遙立刻也瞄見了:啊,他倆?

周遙對口型:也在買魚。

瞿嘉也對口型:跟你一樣愛吃魚唄。

他們那天就在那間大超市裡,看著兩位很要好的男老師居家買菜。

那時冥冥中有些感覺,好像看懂了,又不太確定,又不敢問,就做賊心虛地偷看,又怕被對方看到自己這邊也是雙棒兒合體……

臧老師猛一抬頭,周遙手裡捏的那盒炸帶魚“啪”就掉車裡了。

推著一大車好不容易挑選的菜菜,又不能當場扔了車跑路,嚇得覺著自己做錯事了,不該偷看人家,又被當場抓包了。

三人都愣在當場,互相望著。

臧老師沒有說話。瞿嘉按住周遙的胳膊,竟也默契地沒說話,沒有喊叫,沒蠢到跑上前親親熱熱地報告“兩位老師好啊你們在買什麼”。

黃老師低著頭對身後人說:“就這個吧,覺著你愛吃,活的,回去清蒸了。”

“成,就這條了,你去稱重。”臧老師道。

臧老師然後對瞿嘉周遙微微動了一下唇,豎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打個手勢。

周遙也笑了一下,對老師一揮手。

倆人默契地推車、轉彎、溜走一氣嗬成,很有眼色地衝向結賬隊伍,迅速消失在人叢中……

臧老師推著自行車,車把兩側掛滿,後座駝的也全是吃的,慢慢地往胡同深處走進去。

黃老師右手拎著那條在袋子裡滴水蹦噠的鮮魚,另一手扶著自行車車座,就走在一旁,聊著學校裡雞毛蒜皮的瑣事。

兩人偶爾對視,笑一下,回家去了。

也不知去的誰家,總之是個“家”吧。

……

周遙和瞿嘉倆人就坐在超市側門,門口的台階上,坐著。周遙主動從瞿嘉兜裡摸出一根煙抽。瞿嘉不讓他抽太多,於是倆人又搶同一根煙,一人一口。

一堆滿滿當當的塑料袋堆在旁邊,也不怕東西都曬化了。

淺金色再次籠罩在兩人身上,瞿嘉心裡又回暖了些。很艱難的時候,想想自己身邊的人,這就是一道讓他無法抗拒的陽光。

“回家。”瞿嘉突然說,“去我家做飯?”

“去我家唄。”周遙說,“我們家廚房都沒人用,歸我了,以後都是我用。想吃什麼就跟老子說,我給你做!”

“彆逗了,就你切的大肉/條子。”瞿嘉嘴角輕聳,“彆鬨,還是去我家。我做。”

瞿嘉一手提仨袋子,提了六個起身就走,地上隻給周遙留了倆袋兒。周遙飛速拎起剩下的東西,飛快看了一眼腕表:“啊,要錯過時間了!”

“錯過什麼時間?”瞿嘉連表都不戴的。

“坐地鐵還來得及,我家近,去我家!”周遙四顧,著急忙慌的,趕點兒呢。

“你要乾嗎?”瞿嘉警惕地皺眉。

不會是“約”了你爸你媽在家搞鴻門宴吧?堅決不能去。

“我家有環繞音響和大音箱,我想給你……給你聽個好東西。”周遙欲言又止,眼底和心裡都有期待,捏著瞿嘉的手腕晃了晃,帶有懇求意味。

周遙這人,有時候囉囉嗦嗦還神神叨叨,揣著一堆小心思,尤其喜歡搞個突然襲擊啊浪漫啊什麼的。果然一家子知識分子文化人遺傳熏陶出來的毛病,瞿嘉已經挺了解對方。

“你又弄什麼了?”瞿嘉勉強一笑,“去我家聽一樣麼……我不去你家。”

周遙咬了嘴唇,挺鬱悶的,還得想辦法哄人,還要趕那個時間,伺候這個對象兒真難。

他最後是拽著瞿嘉去了附近的五洲大酒店。

五洲大酒店這種地方,平時誰敢隨便進?這裡都是生意人和外國人。那時候連乾部公款吃喝都還悠著呢,沒那麼多錢鋪張浪費。

反正瞿嘉不敢進,站在旋轉門前,左右手拎著一堆從超市出來的滴水兒的袋子。

周遙就敢進,因為他來過。他媽媽來這裡的音樂大廳參加活動,他跟著蹭過幾次飯局。

“我帶你進去聽歌。”周遙拉過瞿嘉的手,反掌就握住了。

越是這種地方,他反而敢牽起瞿嘉的手。這與外麵世俗喧鬨又異常保守的老城區相比,就是另一處天地。他就見過兩個老外,男的,手拉手在酒店走廊裡親密呢。

周遙也不是假充大款前來奢侈消費,他精著呢,在酒店的音樂咖啡吧坐了,倆人就點一杯最便宜的果汁。

周遙說:“要倆吸管。”

酒店服務生更精,一笑:“先生,一杯飲料,就配一根吸管。”

瞿嘉嘴角一聳:“我們倆就用一根吸管。”

音響非常高級,耳畔是流水的音符,動人的氛圍彌漫周身,空氣都是暖的。

周遙讓服務生調成某家電台的頻道。女主持的聲音就從音箱中傳出:“北京音樂台,這裡是‘雀巢咖啡音樂時間’,我是朱雲……”

瞿嘉一聽就知道,這是他倆周末宅在一起經常聽的頻道,專門放歐美流行歌曲的節目。

每首歌都是聽眾寫信點播的。女主持隨後開始念今天中了頭獎的聽眾信件。所謂頭獎,就是獲得連放兩首點播歌曲的待遇,還附送豐厚獎品。

“今天我們這位忠實聽眾,英文名字叫robert,他說一定要在這個周末,送兩首歌給他最親密的朋友。嗯,信中朋友的名字隻有一個字,‘嘉’,嘉獎的嘉。”

robert……瞿嘉噗出一口飲料,頓時就要抽了。這個全年級的大吉祥物羅伯特·周遙,這是要被熟人一耳朵就識破吧!

他被嗆得笑了,瞪了周遙一眼。

笑容然後緩緩地消失,他看著周遙臉上神情。

“他說,因為這個周末是他們兩人的紀念日,是他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最重要的日子。他的朋友很會唱歌,為他唱過很多。而今天這兩首歌,就表達他想要向對方傾訴的話,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女主持人繼續念。

“今天什麼紀念日?”瞿嘉扒拉自己腦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今天不是紀念日,我隻能這麼說麼。”周遙一笑,“之前我還寫過兩封,都沒中。”

“乾嗎要給我點歌啊?”瞿嘉垂下眼睫。

“因為我自己唱太難聽了。”周遙說。

“我是說你乾嗎……”瞿嘉皺著眉頭笑了。

“就想給你點歌啊。”周遙也笑了。

咱倆之間,還一定需要理由嗎?

理由就是,我想對你說歌詞裡這些話。

i see the questionsyour eyes

i know what\'s weighingyour mind

you cansure i knowheart

\'cause i\'ll stand beside you through the years

……

i swearthe moon and the starsthe sky

i\'llthere

i swear like a shadow that\'syour side

i\'llthere

……

for betterworse, till deathus part

i\'ll love you with every beatmy heart

and i swear

i\'ll give you every thing i can

i\'ll build your dreams with these two hands

we\'ll hang some memoriesthe walls

……

兩人在咖啡座上坐了很久,飲料喝得隻剩杯底幾塊碎冰。

到最後,冰都化掉了,被周圍的暖意焐得融化成水。

周遙瞅見,瞿嘉刻意用閃爍的睫毛遮住的眼底,分明有些晶瑩的東西,也泛出水光,在一片汪洋中抓住周遙這最後一枚浮標。可能就是因為這句,“我發誓,當著天上的星星月亮,我會在你身邊;我發誓,如同守候你的背影,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我要的不多。

我就要這句話。

手指尖輕輕貼上,撫摸對方指甲,看著手指前端纏在一起,好像兩手都黏在一起,合二為一。我們倆一直這麼好,我們不會分開。

之後幾天,瞿嘉瞅見他媽在家翻戶口本、身份/證、銀行存折什麼的。

瞿連娣坐在床頭反複地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