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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 爭取考到北京才去見你。】

【和你比肩一起奮鬥, 不丟你臉,這回一定配得上你!】

“……”

瞿嘉“啪”得把呼機徹底摁黑屏了。他一腳踹在旁邊那個凳子腿上,用口型罵了幾遍mlgb。

他可不會當麵這樣罵周遙,要罵也是罵自己傻。他靠在走廊牆邊, 突然感到茫然無助,等待那片很難受的陰影慢慢在心口擴大。

他做了一件蠢得沒邊兒的蠢事。

無論如何不該偷看人家周遙的呼機,這都是私事, 私聊,是周遙自己的事兒。他就不應該看見,看完了難過堵心卻又無話可說。真是活該。

天空墜下很多零星細碎的雪花,仿佛漫天星光從天而降,飛揚在寒冷的冬夜裡。

瞿嘉那時從酒吧門口走出來,站在北京的街道上,純白晶瑩的雪花,一點一點、雨露均勻地灑在每個人頭上。

街邊的長條燒烤爐子裡,燒紅著炭火,揚著橘色火星,帶著難以抗拒的暖意,襯托眼前雪景。唐錚帶著葉曉白,就站在路邊吃烤羊肉串呢。

葉曉白好像是問:“乾淨麼,吃這個會不會拉肚子啊?”唐錚一樂:“我吃肯定不會,我早就百毒不侵了,你可能真會拉肚子。”

葉曉白笑說:“那我也想吃,好吃啊。”

葉曉白在女生裡就挺高的,帶鞋跟大概有一米七;唐錚個子更高,講話時是需要微微哈腰,一低頭,下巴就正好擱在女生頭頂上。

那兩人在道邊、樹下,悄沒聲息地搭成一個“人”字型,靜靜相擁。唐錚好像仍然把雙手留在褲兜裡,沒拿出來亂摸,葉曉白舉著肉串吃呢,從釺子上擼了一塊肉。羊肉串都是肥瘦相間,下一塊就是大肥肉。唐錚用眼神示意,哥替你吃這肥的唄,就著手就張嘴把那塊肥的擼走了。

那幅畫麵,真的和諧而完美。

在校外的大街上,誰也不認識誰,沒有人皺眉側目說你們這倆人配嗎?!沒人會找他倆對考試卷成績、看年級大排名,沒人跟他們討論家世學曆背景和政治麵目,說你們這樣的兩名學生,怎麼能交朋友呢?!

又為什麼不能交朋友呢。

周遙瞥了一眼唐錚他們,手裡舉著兩坨羊肉串直奔瞿嘉而來。

瞿嘉掏出一根煙。

瞿嘉遞過東西:“你的call機。”

周遙說:“哦,沒手了,幫我塞褲兜裡。”

“哎,”周遙又示意,“先彆抽煙,吃羊肉串啊,趁熱!”

“你自己吃吧。”瞿嘉說。

“搞笑呢麼?”周遙以笑臉瞧著瞿嘉,“我買了二十五串你要吃死我嗎?我一人兒吃這麼多,我會口鼻噴血的!”

周遙剛才坐酒吧裡喝了半杯洋酒,已經像開了洋葷似的快流鼻血了,覺著瞿嘉今天打扮特彆帥。瞿嘉羽絨服裡是一件%e4%b9%b3白色的大棒針毛衣,瞿連娣就是照著《東愛》裡邊鈴木保奈美穿的那些毛衣,改織成男裝樣式,跟外邊商場裡賣的就沒區彆。

“吃麼,特意給你買的。”周遙笑容明亮,很俊。

瞿嘉默默接過一大把肉串,開擼。

男生吃肉串都是一把一把地吃,擼起來左右開工,痛快,爽快。吃起來沒有廢話,十分鐘內絕對乾掉二十五串,肥肉都好吃不膩。

周遙一本正經地從兜裡掏出餐巾紙,內心歡喜地自言自語“給遙遙一張紙”,“再給嘉嘉一張紙”,但他自己擦完嘴順手就用同一張紙再給瞿嘉擦嘴。

瞿嘉一抹嘴:“那什麼,我媽想叫你去我們家吃飯,過年她廠裡放假那幾天。”

“成啊。”周遙點頭。

“你要是忙,沒空,就算了,也不是非要吃。”瞿嘉悶著聲音說。

“你媽媽請我,我乾嗎沒空?”周遙笑問。

“你有空嗎?”瞿嘉抬起眼,“你這麼忙,有那麼多飯等著你吃。”

“誰家飯也沒你媽媽做的蒜苗炒肉、紅薯南瓜餅和樟茶鴨好吃啊!”周遙說。

“再好也比不上高檔飯館。”瞿嘉盯著周遙,“你不是跟人家約著吃年夜飯麼?阿靜粵菜酒樓,不比在我們家吃強多了?!”

瞿嘉自己罵了自己一句,還是不甘心,他就憋不住火。

周遙一臉蒙逼的,被褲兜裡bi-bi-bi叫喚的東西打了岔,掏出來,在路燈下一條一條翻那些呼叫短信。

周遙抬頭瞟瞿嘉那臉色,再低頭看呼機,再抬頭:“臥槽。”

周遙喃喃地說:“你看我呼機啦?”

瞿嘉咬著嘴角無話可說。

咳——周遙這表情一言難儘。

他委屈地、憋屈地、又想耍賴哄人地,拉住了手腕:“乾嗎啊你?你又生氣……真沒什麼的。”

“沒有。”瞿嘉迅速說。

“你乾脆拿著我呼機,以後都放在你那裡,你幫我看。”周遙遞過去。

“不要。”瞿嘉扭開臉,“我不看。”

“我是說真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以後就不用呼機了,我本來也不愛找亂七八糟的人聯係。”周遙認真地說。

“我沒不放心!”瞿嘉迅速否認,“你愛乾嗎就乾嗎,我從來都沒管過你。”

“有些事,我、我沒跟你說,就是怕你知道了不高興麼。”周遙拉住瞿嘉的手腕,輕輕地搖,哄一哄這彆扭難弄的家夥。

瞿嘉低頭狠抽了幾口煙。他有什麼資格不高興啊?這就好比很多控製欲強盛的家長,整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想方設法偷看孩子日記本、偷聽講電話。這誰摜出來的臭毛病,這麼手欠,乾這種無聊事?

他以前這麼無聊過麼,以前偷翻過彆人東西?真是見著周遙就有毛病了……

周遙轉身跺腳踢牆,也踢了好幾腳,也有點兒懊惱。

他抬頭望著人,雙眼平視:“嘉嘉,我肯定不去跟葉曉白他們家吃年夜飯。你看葉曉白現在,人家樂意跟我吃飯啊?”

“再說了,唐錚也不準我跟葉曉白吃飯啊,我可打不過他,我怕他打死我!”周遙拿眼神一指遠處,“錚哥魅力太大,我比不了,葉曉白現在見著我都不看我一眼,就沒認識過我麼。”

瞿嘉被周遙一直晃悠手腕,都快晃脫臼了,冷笑道:“你去,去,趕緊追去,你條件還能比唐錚差了?”

“我哪有什麼條件?”周遙哼哼著說,“我就是沒人要的……我沒人要……沒人要怎麼辦……怎麼辦麼……”

晃晃晃,晃得倆人都眼珠子亂躥,心情如一團亂麻。

這事確實屬於小誤會,周遙媽媽也沒有非要約誰,純屬因為他爺奶冬天跑去南方享受溫暖和新鮮空氣去了,家裡人口就少了,京城裡時髦又不差錢的人家,就開始喜歡從外麵訂年夜飯,誰還樂意那麼累自己做一大桌菜啊?於是,周遙媽就在阿靜訂了個包間。

沒想到她同事亦即葉曉白媽媽,也是個精於業務但不擅長家務做飯的,就全都跑去飯館訂菜,還說要兩家合一桌一起吃,人多熱鬨。

“周遙,我沒事兒,你甭解釋。”瞿嘉反掌一把握住周遙的手,攥著。⊙思⊙兔⊙在⊙線⊙閱⊙讀⊙

不用解釋。他其實從未質疑過周遙對他真心實意的“好”,從未質疑過兩人年少相識兩小無猜的依戀,這些都真實存在的,是他們的情誼。隻是,也明白兩人之間真實存在的不可逾越的差距、無法逃避的現實。周遙遲早還是要離開,就不可能一直窩在這個破河溝裡,不會一直擱淺在這片淺灘。周遙無論走到哪,都是往上走,往高處走,因為周遙太出色了。

而他自己,永遠是河溝裡凝滯的一攤水。永遠就留在這裡,等待對方的某一次擱淺,或者下一次遠走高飛。

人慢慢長大,腦子成熟了,還是因生活困境而早熟,想得就特彆多,胡思亂想。他能陪伴周遙的,不過就是這三年,從一開始就清楚得很。

“還有另外那位,咳,其實就是以前麼,我在哈爾濱上學那會兒,我沒有跟你說,就是怕你彆扭不高興麼……”周遙隻能腆著臉往回翻篇,自己戰戰兢兢的,“呼我的那個男生,是我們學校高中部的,比咱們還大兩歲,他今年都要高考了他都那麼大歲數了!那麼老!……我才沒打算喜歡他或者怎麼著呢,他就是厚著臉皮非要那個什麼,他‘追’我麼。”

周遙這種特精的能藏事的,才不會招認,他那某些意識和情感“啟蒙”,就來自那位高年級男生。那小子甚至可以說促使周遙一門心思想要轉學,趕緊回北京,這個原因他對親爸親媽都沒敢說。

簡而言之,在校園裡異常活躍、異常優秀的周遙同學,在哈師大附中念書時,就很多人明追暗戀他,多數當然是女孩兒,也有男的。

高年級大師兄就是瞧上他了,具體發生過什麼,周遙不肯說也就沒人知道,無非就是在男廁所裡或者校園哪個犄角旮旯,堵住了他……總之周遙當時非常吃驚,很震動,他拒絕了還踢了對方一腳然後就嚇跑了。

驚嚇過去之後琢磨過味兒來,原來男孩子也可以喜歡男孩子。

竟然有男生私下向他表示好感,說他長得帥,說喜歡他,想要跟他“談朋友”,“那種朋友”。

原來他自己不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腦子有坑胡思亂想的神經病……他不是唯一一個默默地、心驚膽戰地喜歡男孩子的。

再然後,他跟家長堅決要求轉學籍回北京,一家人團聚,在原來學校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他想要回來“團聚”的人,絕不僅僅是他爸爸媽媽啊。

這才是他轉學回京的真正原因,是他那時千方百計想要找瞿嘉敘舊的原因。他想對瞿嘉說出少年時代難以啟齒的心事:這些年我好像一直都喜歡男生,我心裡早就藏了一個悄悄喜歡著的男孩兒。

嘉嘉,我能告訴你那個男孩兒是誰嗎?我特彆、特彆地喜歡他。

……

瞿嘉聽完前情就罵了一句,操/他大爺的。

以前他也不懂,剛剛嘗到了,這難受的感覺就叫“吃醋”。羊肉串都咂不出味兒了,吃一肚子燒心的醋。

周遙一臉討好:“還生氣啊?……我都說實話了能饒了我麼?”

“饒你了。”瞿嘉說,“那個人叫什麼名兒?讓他有膽兒就來北京,告訴他我特想打死他。”

說完倆人都笑不出來。

互相瞪著對方,那種酸不溜丟、五味雜陳的滋味漲滿%e8%83%b8口,憋了一口氣。

周遙隨即就進屋從酒吧櫃台借用了電話。當著瞿嘉的麵兒,他呼了那位師兄。這深更半夜的,那位遠在哈爾濱的大師兄假若收到口訊,估計這年不會痛快好過了,周遙就說:“呼那誰誰,就是想告訴你,你彆再呼我了,也甭給我打電話,我已經有對象了!你要是真的不小心考上清華,那我,我肯定不去那學校我寧願去北工大!”

瞿嘉當時就瞪他一眼:“你缺心眼兒麼?不去清華你還可以考北大啊。”

哦,對哦。

北工大當時就是專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