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就覺得身體中的靈魂被抽離，耳邊一陣嗡鳴，什麼也聽不進去。

就在幾天之前，劍塚暴動。

就是他計劃著與皇帝同歸於儘。

雲忘川還能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感覺。

在知道閱見機要葬身在火海之中。

她自己，就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樣。

如今才過了幾天？！

閱見機他為了報仇，又把自己置於幾乎必死的險境！！

“你真是病得不輕！”

雲忘川突然無法壓抑自己，直接對著閱見機吼了起來。

此時不像之前，她清晰地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自己師父的兄長，是自己的前輩。

但她仍舊不能控製自己。

“在你心裡，是不是恨比愛更重要？”

雲忘川蹙著眉。

無比認真地問出這句話。

這似乎是個幼稚的問題。

如果讓她站在第三視角，恐怕都無法相信，這話竟然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閱見機被她問得一愣。

不過不是因為這個問題。

而是他沒想過小劍仙是因為這件事情不高興。

“你在心疼我麼？”

他垂眸，身子向雲忘川的方向傾了傾，看著她的眼神認真而專注，如有實質。

就像是一隻溫柔的手。

小心翼翼地撫摸。

雲忘川被他問得心裡一顫。

她先是覺得羞愧。

隨即又露出疑惑的神色。

雲忘川想不明白自己為何羞愧。

於是儘管心裡並不想這樣做，但還是如實回答了出來。

“我在心疼你。”

閱見機：“......”

這或許本應該是一句纏綿而繾綣的話。

但被雲忘川這樣說出來，反而變得極為坦蕩赤城。

再與風月沒有半點關係。

閱見機微微眯眼，問道：“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真誠？”

雲忘川隻是道：“我沒有必要騙你。”

她半分也理解不了閱見機的情緒。

“恨比愛更重要嗎？”

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自己上一個問題。

“閱川前輩，我不是在質問你。”

“我是在詢問你，因為我真的不懂，我在請求你告訴我。”

她竟然表現得像是試圖求索修煉之道一般。

問出的問題，像是與“愛恨”無關，而是什麼晦澀難懂的劍法。

閱見機搖了搖頭。

他道：“小劍仙，在我心裡，愛更重要。”

“可是愛是需要回應的。而恨不需要。所以我可以‘一廂情願’。”

雲忘川蹙眉，“我不懂。”

“如果我愛的人也愛我的話，我不會再可以因為仇恨，甘願放棄自己。”

說這話的時候，閱見機的眼神變了。

像是蒙上了一層霧，又像是翻湧起暗潮。

雲忘川：“......”

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

不知為何，心跳開始加快，像是在期待什麼，也像是在害怕什麼。

雲忘川抿唇，似乎是想要說什麼。

明明與閱見機對視，會讓自己覺得很奇怪，想要躲避。

可是卻又無法控製自己看著他。

“前輩。”

她失神地注視著閱見機的眼睛，“......你愛的人是誰？”

雲忘川話音剛落，閱見機便低頭，觸碰她的額頭。

契約已經被她重新打開，在觸碰到對方的一瞬間，她的靈印便亮了起來。

已經微微散開的靈氣再一次裹來。

將所有都隔絕在外，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雲忘川臉上的淚還沒有乾。

被閱見機用手一點點擦乾淨。

他的手按在她垂在地麵的裙擺上。

除了輕輕貼進她的額頭，並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是雲忘川的手先環過來的。

她抱住閱見機腰，幾乎是下意識用力，把他抵在軟椅上。

劍心越純、契合度越高，與本命寶劍的契約聯係便會越強烈。

雲忘川也算明白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所以她在知道閱川身份之後，馬上就把契約的聯係切斷。

這段時間，她種種理智冷靜的舉動，都是在這種前提下做出的。

如今，契約被重新啟動。

閱見機又不知死活地貼她的額頭，雲忘川很容易便被卷進了劍靈與劍主之間的感覺漩渦。

閱見機再一次在冰晶之中找到雲忘川的眼睛時。

她的眼神已經失去了清明。

“雲忘川......”

他蹙眉，直接叫她的名字，“我是閱川。”

不過這種時候雲忘川似乎沒心思管那麼多了。

“是你先靠過來的。”

她也蹙眉，用所剩不多的理智回憶。

閱見機：“......我是在回答你的問題。”

此時的雲忘川聽不懂，“嗯？什麼？”

閱見機：“.......”

閱見機：“你把契約恢複了。”

他用了肯定句。

這件事根本不需要疑問。

其實，當時在皇宮之外，閱見機那樣問她，是存了讓她覺得愧疚，把契約恢複的心思的。

但他沒想到雲忘川的動作這麼快。

怪他。

他亂動之前應該先感應一下的。

閱見機的傷並沒有愈合。

此時仍在湧出大股的血。

滾燙的、溼潤的。

觸目驚心。

雲忘川將額頭微微離開，兩人的眉心之間有晶瑩的冰絲被扯斷。

她一手按住閱見機的肩膀，另一隻手移開。

她隔著已經被血浸濕的衣服，輕輕碰到閱見機傷口的位置。

“嘶......”

下一秒，一大片靈氣覆蓋在他想要湧出的血之上。

毫不掩蓋急切，用最快的方式幫他止住了血。

閱見機被冰得發顫。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雲忘川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了上來，“......你想做什麼？”

雲忘川再次軟綿綿地貼了貼他的額頭。

“想幫你療傷。”

閱見機：“......”

明明是想和劍靈一起修煉。

享受飛速的修煉速度。

雲忘川隻有在極度不清醒得時候，才會這樣花言巧語。

閱見機說出的每句話都很仔細。

今天也出乎意料的順利，雲忘川竟然主動問他“愛的人是誰？”。

多麼好的一個把一切說清楚的時機。

......現在已經被毀了。

這種時候一起做這樣的事情。

隻會讓他在雲忘川心裡的身份變得更加不清晰。

甚至把他重新打回“劍靈”。

讓他和雲忘川的關係變回“所屬”，而不再“平等”。

所以閱見機真的很討厭這樣不清不楚，又修煉到了一起。

“見機......”

她又這樣叫他。

用這種語氣。

雲忘川冰涼的手握住閱見機肩膀，氣息若有若無地靠近。

“見機......你不想一起麼？”

第76章 000

四周翻滾的靈氣越來越濃。

將兩人緊緊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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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忘川說完, 便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看著他。

等待著回答。

握著閱見機肩膀的手逐漸用力。

默默表達著自己的急切。

閱見機輕輕笑了一聲，抬起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他道：“隻怕你清醒之後後悔。”

說完, 卻也不等雲忘川再回答。

而是直接仰頭輕輕貼上她的眉心。

幾乎是在頃刻之間, 他們便共同進入了冥想狀態。

此次湧來的靈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洶湧。

聚靈樓外異象陣陣，淡藍色的靈氣就好像是成片的霧, 向房間之中瘋狂地湧入。

*

跨越山河, 一棟隱匿在雲霧之中的宮殿, 與極遠之地遙遙相對。

宮殿通身紅瓦，被一個龐大的隔絕法陣籠罩。

夜幕早已降臨。

九州都在同一片星空之下。

然而, 整個隔絕法陣中, 卻仍舊一片光明。

淡金色的光芒從翻湧的雲霧之中照射下來。

讓這一片土地仿佛沐浴在聖光之中。

金羽鳳凰時而在雲端顯露形狀。

華麗纖長的尾羽環繞著宮殿頂端，柔和的風因此吹起，吹動掛在宮殿之上的金鈴鐺, 發出神聖的叮鈴聲。

隻要走進這片土地。

便仿佛進入了神域。

天機宮主教奔於四海傳教。

有很多原本並不篤信神明之人，走入隔絕法陣之中，在這一片聖光中變成了虔誠的信徒。

他們眼中至高無上的夢想，就是能獲得永遠居住在這裡的資格。

為了能在這一片仿佛可以淨化靈魂的淨土上多停留哪怕一瞬，他們不停地為神明奉獻著自己擁有的一切。

天機宮。

十二從小便生活在這裡。

被“聖光”沐浴著長大。心中卻對神明沒有半分敬意。

在“宋寂”被選中之前, 明純還能為天機宮做事。

卻並不是因為什麼對“神明”的虔誠, 而是……一心想要報答阿姊的恩情。

在明純心中，十一主教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她隻愛阿姊。

並不愛神明。

可是……阿姊愛神明更勝於她。

直到現在, 十一主教仍舊被關在棲梧鑄司的地牢之中。

寧願身死，也不願和她“同流合汙”。

其實, 在從七主教口中得知“神明”的真正麵目之後，明純第一個想告訴的人並不是閱見機，而是十一主教。

但她明白, 隻是一個簡單的天書拓本，並不足以撼動阿姊的信仰。

所以，明純回來了……

此時，明純身著天機宮的朝服，跪在禱告的大殿之中。

低垂著頭，淚流滿麵。

“神明”的使者，天機宮的大主教就坐在高高的神座之下。

俯視著這個一向乖戾叛逆的十二。

“你能從閱見機手中逃出來，將這些消息帶回天機宮……很好。”

大主教從來都是麵無表情的。

就連明純都無法從她的神色中窺探出她的任何情緒。

懷疑或相信。

讓人無法判斷。

明純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那個閱見機將七主教單獨審問，我就被關在七主教隔壁的牢房之中。”

“不知道閱見機從七主教口中問出了什麼，直接在牢房之中邊爆發了，大乘期的靈氣全開，險些直接將我震暈……”

“他似乎完全瘋了，隻要是天機宮的人，他便直接下殺手！我憑借著神明賜予的力量，和這些年來的積累，在他手底下堪堪躲過幾招。”

“就在我自己都以為自己